第496章 往事如煙

  年關將至,曹操近來卻總覺心神不寧,右眼皮跳得厲害,愈發謹慎小心。

  正憂悶之時,楊修自廬江趕回,帶來孫瑜親筆書信,連同廬江太守印信,願降曹為孫權報仇。

  曹操覽書大笑:「旁門左道實不可信,小小預兆幾亂吾心!」

  楊修疑惑道:「丞相何出此言?」

  曹操笑道:「先前吾與左慈論道,曾言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吾今日右眼皮總跳,憂心有不吉之兆,不想德祖竟成此大功。」

  楊修失笑道:「丞相英瑞神武,才智絕倫,豈能信這些旁門左道?」

  「德祖所言極是!」曹操微微點頭,傳令眾將前來議事。

  司馬懿言道:「孫瑜一向徘徊不定,今忽獻印,莫非其中有詐?」

  楊修聞言大怒道:「司馬仲達,汝以吾詐丞相乎?此去廬江,我等九死一生,費盡唇舌,安得無功?」

  司馬懿蹙眉道:「吾非疑先生之功,恐孫瑜使詐,若陽奉陰違,另有詭計。」

  楊修冷笑道:「孫瑜見孫權血書,雖在猶豫,卻對劉琦早已不滿。近日孫暠被誅,孫靜氣死,孫瑜才憤而舉兵,決意放棄廬江,欲回家奔喪,暗中解救孫權,與丞相南北呼應,共滅劉琦,如何有假?」

  曹操撫須笑道:「孫瑜新喪父兄,皆因劉琦而起,此乃人倫大事,報仇理所當然,安得有詐?仲達多慮了。」

  司馬懿聞言默默退下,低著頭暗中思量,雖然孫瑜之舉看似合情合理,但他卻嗅到一股陰謀的味道。

  曹洪忙道:「既然孫瑜欲降,準備讓出廬江,當立即派人接管人馬,救援孫輔,趁劉琦牽制於淮南,一舉攻破江東。」

  曹操正要下令,抬頭瞥見低頭不語的司馬懿,忽然心中生疑,問道:「仲達以為何人可當此任?」

  司馬懿言道:「孫瑜降意微明,廬江虛實未知,不可盡信書中所言。丞相若派兵前往,需多加小心,非智勇雙全之人不可勝任。」

  曹操捻須道:「孫瑜既有書信,若不取廬江,坐失良機,恐下江南無望矣!」

  司馬懿獻策道:「可用假途伐虢之計:人馬到廬江時,孫瑜出迎,不管他降意若何,不由分說先將其拿下,接管城防。若其真有降意,再置酒宴賠罪未遲。」

  「此計大妙!」曹操大喜,環顧左右,笑容卻逐漸消失。

  目光轉了兩圈,竟找不出一個足以勝任的大將,不由心中失落,若張郃、于禁等將在,何至於此?

  曹洪請令道:「丞相,末將願往。」

  「子廉壯哉!」曹操點頭道:「撥你兩萬精兵,五百虎豹騎往廬江,切記隨機應變,要以自保為先。」

  曹洪抱拳道:「丞相放心,廬江並無大將,某去如探囊取物耳!」

  曹操命人準備金珠厚賞孫瑜,封為鎮東將軍、錢塘侯,命曹洪領兵星夜前行,早日接管廬江。

  眾人散去,曹仁諫道:「廬江形勢複雜,子廉性躁,若稍有不慎,恐會誤事。」

  曹操無奈嘆道:「吾觀帳下左右,能當此任者唯子孝而已,但徐州重任都在汝身,安得輕離中軍?」

  曹仁言道:「王基正守夾石要路,可增兵三千,與子廉約定信號接應,以防萬一。」

  曹操也知道曹洪智略不足,點頭道:「此事子孝自去安排即可。」

  正商議軍情,忽然探馬來報,曹休與劉琦約戰,要在淮河口水軍決戰。

  曹操略作思索,忽然計上心頭,又派人將司馬懿傳來,言道:「先前傳聞黃蓋與劉琦不和,未知虛實,吾正有一計,可辨真假。」

  司馬懿抱拳道:「願聞其詳。」

  曹操道:「江東諸將有心廝殺,卻被劉琦安排鎮守壽春,因此意見不合,此時必定心中不滿。今劉琦與文烈決戰在即,吾藉故前往觀戰,若黃蓋等果然出兵,便是不和,仲達設計敗之,江東必亂矣!」

  司馬懿頓時會意,笑道:「黃蓋若敗,劉琦必怒,此人乃江東股肱老臣,若責之江東諸將必不滿,若不懲處,則劉琦威望大失,再無力統兵矣。」

  「知我者,仲達也!」曹操捻須而笑,心中卻嘆息不已。

  司馬懿之智不下於郭嘉、荀彧,多善謀奇策,更有統兵之能,可任大將,但他對此人卻難以推心置腹,甚至本能生出防備之意,他很討厭這種感覺,卻又無可奈何。

  示意眾人退下,曹操坐在案前失神良久,望著空蕩蕩的大堂,莫名惆悵,今雖貴為魏王,卻難再有當年把酒言歡之友了。

  曹仁帶著司馬懿到營中安排軍務,見他面帶愁容,神不守舍,問道:「仲達不必憂心,吾已向石亭增兵,命王基隨時關注廬江動靜,可保無虞。」

  司馬懿卻搖頭道:「非為此事,吾所憂者乃河內也!馬超率西涼之眾出關報仇,此皆虎狼之輩,一旦渡河北上,後果不堪設想。」

  長安一戰,司馬懿雖然名聲大噪,但年紀輕輕便心狠手辣,引起諸多人指責,如今西涼軍再到洛陽,司馬懿怎能放心?

  曹仁安慰道:「仲達但放寬心,馬超不過莽夫而已,勇猛有餘,卻智略不足,且西涼騎兵不習水戰,有徐公明守河內,馬超欲渡大河,難如登天。」

  司馬懿蹙眉道:「馬超雖不足為慮,但徐元直深知謀略,恐怕……」

  曹仁笑道:「仲達勿憂,待曹洪將軍取廬江,淮南戰事便有轉機,某向丞相諫言,調你到河內輔佐徐晃便是。」

  司馬懿微微點頭,其實他早已暗中向曹丕寫信,請他將司馬氏一族自河內遷往邯鄲,但老父親司馬防性情耿直,不願遷徙,司馬氏家風極嚴,其他子弟也不敢再勸。

  前幾日司馬防又送來家書,暗示曹操早非當年陳留起兵之英雄,今漢祚不當絕,能退則退,不可再助紂為虐。

  但長安一戰,司馬懿便知自己已經沒有選擇,如今馬超屯兵洛陽,對河內虎視眈眈,急欲報仇而後快,如餓狼臨門,刀懸於頭頂,怎能叫他心安?

  不禁暗自懊悔,當年曹操/bi自己出仕,再咬牙堅持一下,或聽從師傅建議,逃往荊州司馬徽處,不知今日又是何等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