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惇在青州,也知道自己進兵影響曹操南征,督促士兵連日攻城,卻收效甚微。
周瑜不但調度得當,隔幾日便用冰水澆築城池,讓魏軍備受挫折,士氣日漸低迷。
一月攻城不下,王凌獻策道:「青州緊要處在北海,今周瑜困於此處,可分兵先取北海,吳軍必會不戰自亂。」
「此計大妙!」夏侯惇大喜,環顧左右:「何人去取北海?」
眾將紛紛低頭,鍾縉言道:「田將軍曾守北海,熟悉地理人情,非他莫屬。」
「此言正合吾意!」夏侯惇即命田豫領兵取北海。
田豫蹙眉道:「北海城池險固遠高於臨淄,周瑜善於用兵,必有防備,恐難以成功。」
鍾縉冷笑道:「田將軍失守北海,此正當將功贖罪之時。周瑜主力都在臨淄,將軍尚推諉不前,莫非懷有二心不成?」
自從鍾繇、辛毗不戰而降後,曹丕對朝堂上下嚴加審查,又將臣屬高官、各處守將家屬一併接到邯鄲,曹氏宗族對此十分敏感。
夏侯惇聞言果然臉色一沉,冷聲道:「田國讓,爾敢抗吾將令?」
田豫無奈,只好領兵一萬往北海進發,夏侯惇又派王凌為參軍,限期半月取城,否則軍法從事。
分兵之後,夏侯惇將人馬圍住臨淄,不叫周瑜支援,傳令四門併力攻城,只要有一處城池攻破,周瑜必敗無疑。
次日士兵飽食完畢,正擂鼓集合,準備攻城,忽然士兵來報,曹操派蔣干來見。
夏侯惇迎進帳中,心中不安,問道:「大王可是因戰事不利,派先生來做軍師?」
蔣干撫須笑道:「大王深知周公瑾謀略,並未責怪將軍。在下前來亦不為軍事,請將軍暫且罷兵後退,吾叫周郎拱手來降。」
夏侯惇大驚道:「先生有何妙計?」
蔣乾笑道:「吾與周公瑾乃摯交好友,只需進城相會,不必動一刀一槍,只憑三寸不爛之舌,可叫大王收周瑜,將軍取徐州也!」
夏侯惇道:「原來大王早有安排,有勞先生了。」
蔣干寫了一封書信,請夏侯惇派人到城下射入城中,等候周瑜回復,果然不多時城上守軍答話,叫夏侯惇退兵,只許蔣干一人進城
夏侯惇憂心道:「先生隻身進城,恐有危險。」
蔣干大笑道:「莫說吾與周郎交厚,就是素昧平生,也願做蘇、張,吾出入敵城,猶散步於後庭耳!」
「先生真英雄也!」夏侯惇大喜,遂命人為蔣干備馬,傳令各營收兵,將人馬退至三里之外。
見城門緩緩打開,蔣干葛巾布袍,端坐馬上昂然而入,剛過城門道便見兩排甲冑衛士整齊而立,刀槍森森,殺氣騰騰,不由臉色大變。
聽到身後城門關上,蔣干慌忙下馬,急問道:「吾乃周都督故交,爾等安得無禮?」
徐盛持古錠刀上前,厲喝道:「閣下從曹營來,必是曹軍奸細,何念故交?」
蔣干深吸一口氣穩定心神,色厲內荏大笑道:「吾念故友之情,冒死來相救。不想堂堂江東周郎,竟待故人如此,傳出去豈不為天下人所笑?」
徐盛大感意外:「先生是來救大都督?」
蔣干看出來徐盛不敢動手,微哼一聲偏過頭去,揪著鬍鬚斜視天空,不再理會。
「請!」徐盛暗自咬牙,命人讓開一條路,帶著蔣干進城。
看著兩旁士兵殺氣騰騰,蔣干雖然心驚肉跳,此時卻只好強作鎮定,來到府衙,見周瑜正在案頭批閱文書。
徐盛入內稟告,周瑜才抬起頭來,看他眼神迷亂,儘是疲憊之色,蔣干慨然嘆道:「江東周郎何等風采,不想竟憔悴至此矣!」
周瑜神色淡漠,放下書卷問道:「子翼良苦,遠涉江湖,是為曹氏作說客耶?」
蔣干一怔,不悅道:「吾久別足下,聞公瑾被困青州,特來相救,竟如此疑我,告辭!」
說罷拂袖轉身,準備要走,卻見徐盛跨刀站立門口,沉喝道:「只恐你來得去不得!」
蔣干大驚失色,指著周瑜顫聲道:「足下竟待故人如此?」
「哈哈哈,子翼休驚!」周瑜忽然大笑起來,下堂挽住蔣干手臂,笑道:「足下既非曹氏之客,理當敘舊,方才不過玩笑作耍而已!」
「作耍?」蔣干愕然,傲嬌地推開周瑜,擦汗道:「耍出汗來了!」
周瑜對徐盛吩咐道:「此吾同窗契友也,雖從曹營來,卻非曹氏之客,將軍不必懷疑。」
遂傳令擺設酒宴,與蔣干敘禮坐定,只端上來半壇濁酒,杯盤十分簡陋,僅有鹹菜魚乾三盤,看起來十分寒酸。
酒過三巡,周瑜停杯長嘆道:「故友到此,理當厚待,奈何我等被困城中,內缺糧草,外無援軍,只有濁酒鹹菜,實愧對子翼。」
「故交敘舊,貴在知心,雖泉水亦為甘露也!」蔣干微微搖頭,試探道:「今江東已被劉琦竊取,公瑾鞭長莫及,不知作何打算?」
「哼,孫權如此昏聵,安得為江東之主?」周瑜果然大怒,拍案冷喝道:「早知如此,當年某就該舉伯符之後為主,焉有今日之恥?」
蔣干聞言心中竊喜,趁機挑撥道:「以足下文武韜略,若遇明主,可比衛、霍,必能名垂竹帛!奈何孫仲謀卻無謀,竟將江東拱手讓人,古來未有也,吾亦為公瑾惋惜。」
周瑜連喝數杯悶酒,喃喃道:「大丈夫處世,遇知己之主,外托君臣之義,內結骨肉之恩,言必行,計必從,禍福共之,人生何憾?奈何天妒英才,伯符遇害,所託非人,吾心如刀割,天下還有何人,值得周瑜託付?」
蔣干言道:「今鼎立之勢已破,公瑾困頓至此,劉琦與曹公南北鏖戰,天下之主,唯此二人而已。以吾兄高才,若就此埋沒,實令人遺憾,還需早思對策。」
周瑜咬牙道:「劉琦鑽營之徒,謀算江東,吾誓滅之!」
蔣干大喜道,忙問道:「那曹丞相?」
「曹孟德?哼——」周瑜冷哼一聲,雙目微凜,沉聲道:「吾自出仕以來,欲與伯符共舉大事,江東之業乃吾二人共創。今孫權不能守,吾受託孤之責,若不取回,將來有何顏面去見伯符?」
蔣干聞言大驚失色,酒杯掉在地上,顫聲道:「公瑾欲……欲自立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