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正感絕望,忽聽有人大喊跳馬,立刻翻身自馬上滾落,噗通一聲墜落在地,摔得頭暈眼花,肩上傳來劇痛,耳邊坐騎哀鳴。
賈華快步奔上前,將孫權抱回陣前,攻城的吳軍也全隊大亂,紛紛向後撤退,城上曹軍趁機反攻,將登城的吳軍亂箭射殺。
韓當命人守衛中軍,眾將圍在周圍,醫者查看傷勢,孫權刺痛醒轉,眼冒金星,不想首次督軍,卻如此狼狽。
雖然肩頭中箭,後背疼痛,卻推開賈華,咬牙站起來,瞪著城上咬牙道:「曹仁狗賊,吾誓殺汝!」
韓當勸道:「主公受傷,軍心不穩,不如暫退。」
孫權大怒道:「連日攻城,守軍已是強弩之末,豈能因我一人而大事?半個時辰後再進攻。」
眾將領命,醫者在旁邊小聲言道:「曹軍所用之箭有毒,請主公速回營醫治。」
孫權心下一沉,扭頭看去,只見他的戰馬後背上插滿箭羽,如同刺蝟一般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早已死去多時。
「卑鄙狗賊,竟敢下毒?」孫權臉色微變,咬牙低罵,再也不敢逞能,乖乖回營。
魯肅和呂范正在後營安撫新兵,聽聞孫權中箭落馬,急忙來探視,見他肩頭中箭處發青,無不憂心。
醫者將傷口清洗過幾遍,有士兵取來箭矢查驗,幾人聚在一處討論,卻始終找不出解毒之法。
魯肅神情凝重:「曹仁暗藏伏兵,故意瞄準主公,必用奇毒,恐非尋常醫術能解。」
孫權坐在一旁面沉似水,看不出是疼痛還是懊悔,竟覺得此刻萬念俱灰,沒想到自己未能建功,也和兄長一樣被人暗箭所算,難道這是孫家的命數不成?
呂范言道:「昔日周泰于丹陽冒死救主公,身中十餘處重創,命在旦夕,幸得神醫華佗救治,一月痊癒,唯有此人可救主公。」
魯肅眼睛一亮,急忙起身道:「關羽取中原,亦遭毒箭暗算,正是華佗刮骨療毒,此人現在襄陽,可速派人請來建業。」
「刮骨?」孫權眼皮猛地一跳,想想便覺得牙根發酸,這如何能忍受?
呂范抱拳道:「中毒不可不急救,若假以時日,毒入骨血,縱神仙在世也回天乏術,主公當遣可靠之人前往襄陽。」
魯肅言道:「非常之際,我看需諸葛子瑜親自走一趟,可為劉表弔喪,順便請人。」
孫權左思右想,也無穩妥之計,只好點頭答應,心中卻在想是否要派人報知吳國太,她對解毒頗有心得,或許便不用開刀了。
正猶豫之時,呂范又勸道:「近來連日陰雨,主公受傷中毒,不可再留營中,當速回建業靜養。」
孫權搖頭道:「未取壽春,孤如何能回建業?今兩軍相持許久,吾若離營,必影響士氣,豈非前功盡棄?區區小傷不足為慮,將士們傷亡者極多,吾當與他們同甘共苦。」
呂范對孫權頗為了解,見他不肯先回建業,必是因先前發誓,面子上下不來,只好言道:「主公有此心意,何愁大事不成?今日陣前受傷,將士們親眼所見,無可隱瞞,但中毒之事,卻萬不可泄露。」
孫權點頭道:「吾自有道理,今日晚餐時,孤當帶傷巡視,激勵三軍士氣,務必齊心攻壽春。」
呂范領命而去,先曉諭三軍不必緊張,吳侯只是肩膀中箭,並無大礙,不肯先回江東,要與眾將士同甘共苦。
傍晚時分,孫權跨馬巡視營寨,雖然肩上綁著繃帶,左臂懸掛,但依然堅守前陣,吳軍上下無不感動,士氣又一次大幅提升。
……
壽春城中,曹仁也一臉愁容,吳軍進攻猛烈,守軍壓力極大,儲備半年的箭矢軍器,竟已經消耗大半,照此下去,再有半月吳軍便要破城。
司馬懿卻道:「都督不必憂心,向來攻城,需十倍兵力方可破城,更何況壽春堅固?今我軍疲憊,吳軍必狼狽十分,針鋒相對,一旦泄氣,便如山崩海嘯,一瀉千里,一如當年官渡之時。孫權已受傷中毒,以我觀之,吳軍已是強弩之末,稍作堅守,敵必自潰矣!」
曹仁沉吟道:「孫權受傷,吳軍軍心必亂,某欲今夜劫營,一舉破敵,仲達以為如何?」
「不可!」司馬懿勸道:「孫權雖不善用兵,但江東亦多能人,魯子敬、陸伯言皆智謀之士,黃蓋、韓當久經沙場,此時必定嚴加防範,都督若貿然前去,恐反受其制。」
曹仁背著手走了兩圈,沉聲道:「吳軍雖有潰敗之勢,若不施以人力,恐又重振人馬,若錯失良機,豈不可惜?吾領精兵出城,見機行事,仲達於城內接應,此計如何?」
司馬懿還是搖頭道:「都督乃中原柱石,不可輕出,若有個閃失,則青徐二州不保,若被孫權得勢,大事去矣!若真想一試,可另遣別將。」
曹仁嘆道:「子廉守衛淮水,臧霸守下邳,軍中諸將不足以對戰吳軍,非某親自去,恐難破敵。」
司馬懿思索片刻,言道:「江東上下所懼者,乃張文遠也!逍遙津一戰,令江東小兒止啼,何不從軍中挑選與張遼形似者,連夜殺進敵營,吳軍不知虛實,聞張遼之名必驚慌大亂,再見機行事不遲。」
「此計大妙!」曹仁撫掌大笑道:「前幾日我還想,若張遼守壽春,恐孫權未必敢如此相逼,今夜便叫他魂飛魄散。」
遂命人將牛金、常雕二將叫來,命他們從軍中選出一人假扮張遼,選五千精兵三更藏於南門,待東西二門鼓聲響起,悄然殺向孫權中軍。
曹仁則領大軍在城內等候,隨時準備接應各路人馬,司馬懿在城上觀察敵情,若吳軍果真大亂,便趁勢殺出壽春,將其一舉擊潰。
當夜三更時分,曹軍先從東、西二門悄然而出,舉火把沖向敵營,才到營門口,便有亂箭射來,吳軍擂鼓吶喊,果然早有準備,曹軍無奈退回城中。
司馬懿獨自站在南城牆上的角樓內,沒有命士兵點燈,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直到外面徹底安靜下來,才淡淡吩咐道:「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