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襲本以為夏侯楙深得丞相真傳,練兵後方,後來得知竟用利誘之法,不由大驚,忙去勸止。
夏侯楙不以為意,本督花自己的錢激勵三軍,你管得著嗎?
此時的夏侯楙每日躲在府中享樂,光美姬就買了二十餘名,與當年曹洪守長安時何其相似?
再想起曹丞相風流事,這大概是家族光榮傳統,杜襲也無奈,看軍心尚可用,也無從勸說,只能等夏侯霸回城,再從長計議。
其實杜襲並不明白,自從葉縣一把火,數年心血化為灰燼後,夏侯楙早已大徹大悟:人生最痛苦之事,莫過於富可敵國,卻從未享受,一夜間變得身無分文。
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若不及時行樂,任憑你有金山銀山,也不過一場空而已!
這一日正是驚蟄,夏侯楙在府中大排筵席,與眾侍妾歡歌共舞,眾人不解,大敵當前,為何今日如此慶賀?
夏侯楙舉杯豪言,驚蟄之期,萬物勃發,不日將要全軍反擊,他準備親自領兵,踏上征程,今日與眾愛妾最後歡聚。
眾女無不奉承稱讚,推杯換盞,不覺酒醉,睡夢間征戰沙場,鼓聲震天,卻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門外有人大叫道:「主人,敵襲!」
「什麼?」夏侯楙一屁股坐起,看看四下,以為是做夢,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親衛答道:「大事不好,敵軍圍了長安。」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夏侯楙下床開門,大吼道:「張飛尚在藍田關,何來敵軍?」
親衛滿頭大汗:「小的不知,只說來將紅臉提刀,指名道姓要見主人。」
「啊——關羽?」夏侯楙渾身一顫,「他他他……他追到長安來了?」
倒退兩步靠在門框上,嘴唇發白,懊悔不迭,心想當初不就罵你兩句,至於的嗎?
頓了一下又大叫道:「這也不可能,關羽在中原,洛陽尚在,潼關未失,關羽能飛進關中不成?」
親兵也不能回答,伺候夏侯楙穿戴整齊,急匆匆趕到南城,低頭看去,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只見城外火光點點,沿城連成一片,無窮無盡,驚問道:「這……究竟有多少兵馬?」
杜襲神情凝重,搖頭道:「若只看火光,恐不下於十萬。」
「嘶——」夏侯楙顫顫巍巍把住城牆,往下看去,只見一將橫刀立馬,火把映照下,面如重棗,卻非關羽,稍微鬆了一口氣,問道:「來者何人?」
「哈哈哈,夏侯公子當真貴人多忘事!」那人在馬上斜睥著城頭,大笑道:「昔日諸位南陽一行,正是末將護送,可還記得魏某?」
「魏延?」夏侯楙震驚不已,看著杜襲問道:「張飛尚在藍田關,漢中兵馬從何而來?」
杜襲眉頭緊皺:「下官也正為此事疑惑,十萬大軍悄無聲息來到長安,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混帳東西!」夏侯楙忽然大怒,指著守城兵卒罵道:「爾等只知領賞,卻不去探查軍情,敵軍到城下,為何不報?」
守軍面面相覷,這支人馬來得十分突然,事先境內並無兵馬調動,但聽聞是長安太守魏延,也無不震驚。
劉琦兵出斜谷,與夏侯淵在箕谷對峙,魏延留守漢中,張飛養病,但這兩人同時到關中,顯然是劉琦的陰謀。
「此必劉琦聲東擊西之計也!」杜襲嘆道:「其親自出兵,引夏侯將軍深入秦嶺,卻又自武關奇襲,夏侯將軍急切難救,今大將在外,精銳盡出,該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夏侯楙看著城下的魏延直咂嘴,此人武藝與伯父夏侯惇不相上下,他可不敢出城廝殺,咂嘴想了一陣,毅然道:「退兵!」
「啊?!」杜襲大驚失色,不可置信地看著夏侯楙:「長安乃關中根基,今大軍盡在前線交戰,都督退兵,數萬兵馬無處可去,關中必失,這如何使得?」
夏侯楙怒道:「那魏延可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城中皆是新兵,刀握不穩、箭射不准,你我誰能對敵?」
「這……」杜襲言道:「這支人馬來得蹊蹺,吾料其中有詐,都督萬不可輕言退兵,以免影響士氣,挫動軍心。丞相及世子將關中託付你我,當誓死護衛,固守待援才是!」
夏侯楙怒道:「典滿必又被張飛算計,全軍覆沒,我們才毫不知情。前方戰事不利,十萬大軍圍城,你難道要做階下之囚不成?」
杜襲苦勸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都督身系關中存亡,朝廷安危,臨敵交鋒,唯有死戰而已,殺身成仁,名垂竹帛而已!」
夏侯楙冷哼道:「家父當年被劉琦算計,引為奇恥大辱,不敢再於中原統兵,偏居淮南,本督決不能重蹈覆轍,夏侯氏豈非要成為千古笑談?」
杜襲勸阻不住,卻聽魏延大笑道:「夏侯公子,襄陽別院許久未曾迴轉,你姐夫明日大軍便到,可否留下見上一面,順便到襄陽休養數月?」
「魏延,休要欺人太甚!」夏侯楙此時陷入絕境,心想就此逃走,必為人所笑,不妨慷慨一些,朗聲大笑道:「想讓本督投降,除非等到天明!」
魏延疑惑道:「為何要到天明,莫非以為援軍明日便到?」
「天明後爾等便可白日做夢,哈哈哈!」夏侯楙十分得意,指著怒氣上沖的魏延大罵:「本督平生最恨紅臉之人,你與關雲長都是赤面黑心,狠辣無義之徒,本督絕不投降。」
魏延大怒道:「夏侯楙,可敢出城一戰?」
夏侯楙撇著嘴冷嗤一聲,正準備撤退,忽聽北門殺聲響起,守軍來報,城中有細作混入,被人奪了北門,當機立斷招手道:「走!」
杜襲剛才還為夏侯楙一番慷慨陳詞感動,以為他知恥而後勇,決心死守,聞言急忙扯住夏侯楙袍袖:「都督,外城雖失,尚有內城,為何退兵?」
「要死你死,別拉本督墊背。」夏侯楙掙開衣袖,見魏延領兵往北而去,大步跑向東門。
杜襲追上去勸道:「都督隨丞相學兵法韜略,豈能未戰而走?」
夏侯楙頭也不回,大聲道:「豈不聞三十六計,走為上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