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
就在劉琦入主益州,春風得意之時,司馬懿歸家省親,鬱鬱寡歡。
張春華一邊餵奶,見司馬懿逗弄小兒司馬師,才露出一絲笑意,忍不住問道:「當年曹操屢次徵辟,夫君寧肯裝病,數月不下地也不願上任,今被疏遠,賦閒家中,豈非正遂夫君心意,為何又悶悶不樂?」
司馬懿嘆道:「夫人有所不知,吾昔日不肯應徵,乃因曹操把持朝政,心中不滿,不過是個義憤青年而已!後不得已入朝,方知天下形勢,已非天子所能掌控,漢室名存實亡,若再不建功立業,吾一生所學,將付諸東流。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若無功名,如此碌碌無為,與草木何益?」
張春華笑道:「夫君滿腹經綸,又與曹丕交厚,絕不會被埋沒,遲早必有大放異彩之日。」
司馬懿蹙眉道:「區區小挫,我並未放在心上,只是此次被免職,始終猜不透丞相心意,令我寢食難安。」
張春華道:「莫非是因長安一戰,殺戮過重,丞相迫於朝野議論,不得不如此?」
「未必!」司馬懿搖頭道:「曹操乃梟雄也!為人獨斷專行,但求得利,何懼流言?殺呂伯奢、屠徐州,乃至以肉為糧,這且無懼,何況區區長安數萬賊軍?」
張春華一陣沉默,忽然嘆道:「不過多造殺戮有傷天和,夫君今後若再統兵,要多以寬仁為上。」
司馬懿搖頭笑道:「為將者當殺伐果斷,正所謂慈不掌兵,殺與不殺,但看局勢,豈能由心?」
張春華蹙眉道:「你就不怕遭報應?」
「報應?」司馬懿呵呵一笑,「自古成王敗寇,唯有勝者方能流芳百世,吾學兵法韜略,正為逆天改命,何懼鬼神?」
張春華不悅道:「你就不怕報應到我與子嗣身上?」
司馬懿摸著司馬師肉嘟嘟的笑臉,不以為意:「相師已經看過,吾兒有大富大貴之相,命格極尊,若真有鬼神,也只會暗助,豈敢侵害?」
張春華無奈一嘆,正要相勸,卻見丫鬟帶著書信前來,乃是軍中急報。
司馬懿拆開看罷,大笑道:「終到我出頭之日矣!」
張春華忙問道:「夫君為何發笑?」
司馬懿道:「周瑜設謀攻取淮南,壽春已破,丞相自顧不暇,命我到軍前聽令。」
張春華蹙眉道:「曹操剛將你調離軍中,忽又調用,我看未必是好事,何來出頭之日?」
司馬懿雙目微凜,緩緩道:「淮南戰事緊急,丞相調我到軍前,足見吾於長安滅馬騰,已得丞相認可!其將我調離軍中,並非因謀劃不當,雖猜不透其中緣由,但未過數月便又起用,必非其本心,而是為形勢所逼,不得不用。」
張春華問道:「何以見得?」
司馬懿言道:「夫人有所不知,丞相近兩年頭疾頻繁發作,竟致昏迷,其服五石散雖能鎮痛,但據家師所言,是藥三分毒,五石散尤甚,只恐命不久矣!」
張春華欣喜道:「曹操對夫君若即若離,但曹丕卻與夫君乃是摯交,若能繼位……果然要熬出頭了。」
司馬懿仰天慨然一嘆,緩緩道:「整理典籍,教授子弟,非吾所願,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方遂男兒之志!」
張春華忙命人準備行禮,臨行時囑咐道:「伴君如伴虎,你到丞相身邊做事,更要多加小心。」
「夫人勿憂,安心照顧師兒,吾自有自保之法。」
司馬懿快馬加鞭,兼程趕往徐州,到營中拜見曹操。
曹操於病中親自接見司馬懿,言道:「仲達在長安平賊立功,孤心中自知,未曾升賞,反調離長安,既為保護你,也為安定關中人心,你可明白?」
司馬懿心中雖覺不盡然,但還是躬身道:「馬騰在西涼威望素重,屬下用計除之,必遭報復,吾若在軍中,韓遂豈肯輕易退兵?丞相一番苦心,高瞻遠矚,令人敬佩。」
曹操深感欣慰:「既然知吾心意,便不必介懷!」
司馬懿躬身道:「我等為國效命,雖肝腦塗地,亦在所不惜,願隨時聽用,絕無怨言。」
「好男兒志在四方,當今天下紛擾,何愁無用武之地?仲達多謀,淮南便是你建功之時,盡可施為。」
曹操撫須大笑,遂拜司馬懿為參軍,與荀攸掌管軍務。
司馬懿大受感動,跪地道:「懿願為丞相赴湯蹈火,勠力盡忠。」
「真不負司馬八達之名!」曹操大喜,親手扶起司馬懿,言道:「今周瑜已回柴桑養病,江東諸將不足為慮,吾意趁其立足未穩,重取淮南。但程普死守壽春,此城經子孝親自督造修葺,固若金湯,汝有何破城之策?」
司馬懿略作沉吟,抱拳道:「明日屬下願到陣前督戰,觀察敵情,再思對策。」
曹操見司馬懿遇事沉穩,也不信口開河,大為讚賞,又命其為安南將軍,與夏侯惇統領眾將,攻打壽春。
司馬懿謝過,辭別曹操,當即便與夏侯惇、荀攸等了解軍情,商議對策。
曹操已調徐州、兗州守軍,合計十萬大軍圍攻壽春,但吳軍死守不出,數日毫無進展。
壽春城中有三萬兵馬,另有兩萬守合肥,正於淝水疏通水路擴建新城,可隨時支援壽春。
荀攸言道:「壽春扼徐揚咽喉要地,又處淮水之上,退可保淮南,進可取徐州,周瑜不顧生死亦要取此地,必有圖中原之意。若肥水水路開通,水軍直達壽春,吳軍必會北上,吾等要儘早為丞相分憂。」
曹洪在長安與司馬懿共滅馬騰,對其才智早就信服,馬上問道:「仲達機智多謀,有何高見?」
司馬懿言道:「昔日丞相平袁術,攻壽春便難如登天,如今歷經修葺,更為堅固,若無內應,恐難攻破,唯有引蛇出洞,方可趁機而動。」
夏侯惇期待半天,聽到這麼一句話,冷哼道:「先前子孝用丞相之計,重創周瑜,吳軍已如受驚的老鼠,躲進巢中一動不動,怎會輕易出來?」
司馬懿笑道:「蛇鼠躲入洞穴,不過是為自保苟安,可用恫嚇之術,震動巢穴,假以時日,自會生變。」
夏侯惇一怔,瞪著獨眼不滿道:「某視江東眾將如鼠輩,只是打個比方,你卻論起除蛇鼠之術,也太不分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