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異見城門輕易打開,不由一怔,雖覺蹊蹺,但賨人已經一擁而入,他也在暴怒之中,又自恃有功,也隨後進城。
就算不敢找張飛理論,至少也要向法正討個說法,我帶兵去殺敵,你先拔營進城,更不派人接應,這是何道理?
此時已將近三更,憤怒的賨人進入城中,趁亂到處搶掠,但城內剛被亂軍搶過一番,一片凌亂,賨人氣急敗壞,放火打砸,將房屋毀壞。
這也是他們的習慣,打了勝仗,洗劫一遍便走,龐羲對此從不約束,反正搶的都是張魯的地盤,毀得越徹底,張魯越沒有資源出兵。
府衙之中,雖已擺好酒宴,卻沒人動筷子,張飛正與法正、孟達等等候消息,果然守軍很快來報,李異強闖城門,縱兵搶掠。
張飛拍案而起,大怒道:「好個李異,竟敢搶俺城池,出兵!」
甘寧、王平、孟達皆甲冑在身,馬上隨張飛走出府衙,各領一軍殺奔西門而去。
龐統笑道:「正如孝直所料,這李異果然沉不住氣。」
法正淡笑道:「當年趙韙叛亂,反被部將龐樂、李異所殺,二人斬韙立功,因此驕功自傲,劉璋得知龐羲有自立之心,便將這兩人派到巴西,命其助龐羲對張魯,實則欲令其交斗期間,好坐收漁利。只可惜龐羲老辣,自有手段籠絡此二人,反倒狼狽為奸,這些年與張魯交手,獲利頗豐,實則已自成一方。」
龐統道:「此等人留之必為大患,既然劉璋有意除之,便成全其一片苦心。」
法正笑道:「劉季玉不善治理州郡,益州士民苦盼明主,也一併成全了他!」
當年關中大亂,法正與好友孟達逃至益州避亂,雖依附劉璋,但不受重用,既非益州士族,也不屬東州兵,夾在中間處境艱難,若不是張松相助,恐怕難以在益州立足。
二人時常私下議論天下英雄,此番張松請劉琦入蜀,法正自然求之不得,暗中推波助瀾,期待早遇明主。
李異也是益州大族,當年弒主立功,在成都時不可一世,一次在酒席上罵他們這些外來客素餐屍位,擾亂益州,揚言要將所有人趕出蜀地!
雖未指名道姓,但法正一直記在心中,此次定計,既助張飛兵進巴西,也為報私仇。
關中有句諺語說得好:人狂麼好事,狗狂挨磚頭。
李異驕狂辱人,豈能不叫他付出代價?
此時李異正走在大街上,忽然眼皮跳得厲害,與他當初殺趙韙時相似,竟覺得心驚肉跳。
正不安之時,忽然前方鎧甲聲響,火把齊鳴,一將領兵而來,炸雷般的聲音爆喝道:「何人大膽,敢沖俺城池?」
李異被吼得渾身一震,抬頭看來人凜然如天神一般,手持蛇矛,料到便是張飛,趕忙抱拳道:「張將軍,在下龐太守麾下將軍李異……」
張飛怒喝道:「原來是龐義命爾等攻城,豈有此理,殺!」
李異大驚,忙擺手道:「張將軍,我並非攻城,我要見法——」
還在極力爭辯,張飛已飛馬到近前,挺蛇矛將李異挑落馬下,身後士兵大驚失色,一鬨而散。
張飛大喝道:「軍中有令,膽敢私闖民宅、擾民搶劫者,殺無赦!」
荊州軍立即分作數隊,往南門趕去,將街上亂竄的巴西兵馬盡數殺死,只有少數人逃出城去。
徹底安定城內治安後,張飛才傳令全軍擺宴慶功,直到天明時方休。
人馬休整三日,天氣放晴,張飛以李異攻打漢昌為由,遷怒於龐羲,前往閬中算帳,法正、王平則留守漢昌,等候與劉琦會合。
……
墊江城中,自張飛領兵去後,嚴顏便知蜀中危急,每日加強巡邏,派人嚴密監視荊州兵動靜,以防其反戈一擊,偷襲城池。
句扶也為這個固執的師傅嘆息不已,如今益州人心不穩,本土文武又被打壓疏遠,都在觀望之中,何必為一個昏弱之主如此費心?
這一日傍晚喝了幾杯酒,正壯膽準備去勸嚴顏,才到府上,忽然斥候來報,自江州方向來了一隊人馬,從城外經過。
嚴顏不敢大意,親自到城上觀察,夕陽將落,只見車馬綿延三四里,旌旗飄動,迤邐而行。
句扶看了一陣,言道:「這支人馬車輛極多,又間雜牛、騾,還有民夫運載,必是運糧隊伍。」
嚴顏撫須冷笑道:「自巴水西進,道路崎嶇難行,加之陰晴不定,這批糧草未到閬中,恐怕已消耗殆盡,或者發霉腐爛,張飛此去必敗!」
句扶一聲嘆息,巴郡原本地廣人稀,為了方便治理,才分出三巴之地,自江州向北進入大巴山,確實道路曲折,巴人正是仗著山險地利,才敢與劉璋抗衡。
車馬一直到巴水岸邊紮營休息,夕陽也將落山,天色漸晚,嚴顏正準備回城,忽然守軍大叫道:「將軍快看!」
嚴顏回頭看去,只見河岸方向,火光沖天而起,被夜風一吹,沿著河岸蔓延開來,瞬間數輛大車著火,士兵們叫喊奔走,忙著救火。
「哈哈哈,真乃天助我也!」嚴顏撫須大笑道:「這批糧草燒了,老夫倒要看看,他張飛如何偷取閬中。」
「不好!」一旁的句扶卻臉色微變,提醒道:「師傅,這恐怕是張飛之計。」
「嗯?」嚴顏一怔,蹙眉道:「張飛用計,何必燒自家糧草?」
句扶急道:「先前師傅便與張飛衝突,此時糧草在墊江城外被燒,若是張飛賴到我們身上,興兵而來,二劉反目,必會借勢殺進益州。」
「這……」嚴顏猛然醒悟,頓足道:「好個張黑子,竟用如此詭計,這該如何是好?」
句扶言道:「為今之計,只好派兵出城,去幫他們救火,就算張飛來了,我們也有對答。」
嚴顏雖死守墊江,但並不想因他引發戰端,見城外火勢沖天,急忙領兵出城,與句扶往河邊來救火。
人馬剛到岸邊,便被一將攔住,大喝道:「何人大膽,敢來搶我糧草?」
句扶忙上前見禮道:「我等乃是墊江守軍,見糧車起火,特來幫忙救火。」
那人怒笑道:「好個嚴顏老賊,先派人放火,又假惺惺來救火,這筆帳我們遲早要算。」
嚴顏大怒道:「你是何人,膽敢污衊老夫,可有證據?」
「河北張郃是也!」那人冷笑道:「若非你老賊心虛,怕張將軍追究,又何必來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