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郊外,玉林觀內,任蔓與女兒刁秀兒在院子裡做著菜醬。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她穿著短打粗布衣裳,將一捧捧藿菜放入一個陶缸,又放入粗鹽和醬,女兒刁秀兒則用一根木杵心不在焉地搗著。
她雖然望著女兒在微笑,但明顯陷入了沉思。
至於緣由…
無外乎,柳公子傳來的那封信。
柳公子吩咐任蔓,讓她挑選值得信賴的玉林觀教眾,開始秘密囤驢。
驢…
囤驢!
這讓任蔓陷入了沉思…
要知道…
驢…從來就是一個很有故事的動物!
漢初時期,編纂《新語》的陸賈把驢和珊瑚、翠玉、瑞柏並稱為四大珍寶,那時的驢是被養在皇家園林的!
武帝朝時,漢武帝喜歡一頭白色的驢,命人用瓊漿玉液和新鮮水果來餵養它,只為每天都能聽到驢叫。
在武帝的世界裡,驢的叫聲,是一種祥瑞之聲。
大漢還有一個孝子,名叫戴良,觀察到母親喜歡聽驢叫,為了讓母親高興,就偷偷自學,反覆練習驢叫。
後來,他的驢叫學得惟妙惟肖,成為了讓母親歡愉的一種方式,還因此至「孝」的名聲傳揚了出去。
這是坊間流傳的故事。
更別說在魏晉時期,風流雅士們對驢的情結更甚。
據《世說新語》記載,「建安七子」中的詩人王粲非常喜愛驢,還喜歡聽驢叫。
他與曹丕關係要好,在他去世後,曹丕帶領一眾文人開追悼會,提議賓客們每人學一聲驢叫,為王粲送行。結果現場驢叫聲此起彼伏!
再說…當今的天子劉宏,他老家是「河間」的…那裡最出名的是什麼?
就不用累述了吧?
當然…
故事歸故事,可故事不代表驢就有商業價值。
因為,漢武帝橫掃匈奴,恢復西域風采,再加上陸上絲綢之路的開啟,大量西域的驢子湧入中原,導致如今大漢的驢價極低!
僅為暴漲前,馬價的十分之一,且這麼多年極其穩定。
這才是任蔓最疑竇的地方。
刁秀兒扭頭看看母親,小聲對她說,「娘,你又發愁了?」
任蔓無聲的嘆了口氣,卻依然蹲下,含著笑。
「你怎麼知道的?」
「娘以往看過大哥哥的書信,總是笑逐顏開的,這次卻沒有笑,反倒是心不在焉!」
任蔓撲哧一笑,捏捏女兒的臉袋。
這時…門外傳來「咚咚」的砸門聲,任蔓一驚,今日玉林觀閉觀,按理說是不見客的。
縱然有人搗亂,那也得能過了門外那些流民道徒那關!
這時…
荀彧去開門,卻見幾個官差大步走了進來。
「哪位是任蔓姑娘?」
「我就是…」見是官差,任蔓不敢怠慢,忙站起身來。
「我家主人要見姑娘!命我等來請…」官差的語氣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只是最後的一個「請」字,格外加重了語調。
「秀兒乖,你先回屋裡去,娘去去就來。」任蔓拍拍刁秀兒的後背…
刁秀兒本要乖乖的進屋。
哪曾想,官差連忙吩咐:「我家主人說了,也要將任蔓姑娘的女兒請過去!」
這…
任蔓眉頭凝起。
「敢問,閣下的主人是…」荀彧張口道…
「這不是你能問的!」官差對荀彧的語氣格外的冰冷。
荀彧凝眉…在思索該怎麼辦?
「我家主人說了,他沒有惡意!否則,就不是用『請』的了!」官差的又一句話脫口。
「我們去…」任蔓拉著女兒刁秀兒的小手,張口道。
事關官府,她不想連累玉林觀,也不想連累柳羽…
再加上,對方說的有道理,官府都出馬了,縱然不是用「請」,她們母女逃得過麼?
「任姑娘…」荀彧卻走到她的面前,拉住了她的手,口中囑咐一句,「萬事小心。」
言語間,他似乎將什麼塞入了任蔓的手中。
那是一個香囊…
是荀彧特別調製的,其中的氣味很大,可以保留很長時間。
尋著這味道,荀彧能知道任蔓的去處。
如今,柳羽雖未歸來,可荀彧既把玉林觀當成了「家」,那他心中的「善」便會驅使著他保護其中的每一個人。
「噠噠噠…」
馬車漸行漸遠,荀彧看到任蔓的手扶在車窗處,而其中亦飄出陣陣幽香。
聞著這香味兒,看著這院內並未完成的菜醬,荀彧心頭莫名的生起一抹不祥的預感。
呼…
他長長的呼出口氣,沉吟了片刻,方才尋了匹馬,尋著氣味兒,朝馬車駛過的方向追去。
…
…
沉雲在天邊翻湧,天色逐漸暗了下來,悶雷聲隱隱傳來。
這裡是袁家的馬場,此間囤積了七百匹馬。
要知道,天子劉宏設「騄驥廄丞」,整個帝國徵調良馬,這個政令…袁隗、袁逢是第一個得到消息的。
他們也第一時間著手準備,可因為時間太急了,縱是動用了袁家大量的關係、人脈,也才囤積了七百匹馬!
不過…
近來馬價暴漲,袁家也算是撈到了一大筆!
此時,甄家的一輛輛馬車正在馬場內卸下箱子,數百箱子裡堆滿了金子,哪怕是這暗淡的悶雷天,因為這金子的緣故,整個馬場也被映照的霞光閃爍。
無數袁家的僕人正在清點…
因為數目太過龐大,整整兩個時辰,方才有僕人闖入屋內,連連稟報導。
「完全能對得上!」
這下,屋子裡那原本沉默不語,只是把玩著一串翡翠手鍊的二十餘歲男人,驟然抬頭。
他的眼眸,他的表情也從淡漠變得熱情洋溢。
「哈哈哈,甄兄啊,我袁術就喜歡你這樣的爽快人…今兒個,錢留下,七百匹馬你帶走,咱們是錢貨兩清,公平交易,童叟無欺,再無糾纏…」
袁術對甄逸從冷漠,到勾肩搭背只用了幾息的時間。
「袁兄也是個爽快人。」
甄逸起身朝袁術拱手…
他是以每匹良馬二十三萬錢的價格,一次性購買了袁家的七百匹馬!
這不是個小數目,幾乎動用了甄家所有的家產,包括此前買賣胡器所得,一股腦的全投進去了。
袁術自然是喜聞樂見,畢竟自光武朝之後,馬價就是再飆升,也就二十萬錢,再漲,幾乎完全沒可能!
迅速回落的倒有幾次!
自打父親與叔父把售賣良馬的任務交給袁術與袁紹後,這幾日,袁術是整宿整宿的睡不著覺。
他就擔心馬價驟然回落了,就像是桓帝時一般!
喜聞樂見的是…
竟有人接盤了!
冀州無極甄家的少族長——甄逸!
當然…
在袁術看來,眼前的這位甄家的少族長腦子好像不太好使。
竟高於市場價三萬錢,一次性把袁家七百匹馬全收購了,簡直是「冤大頭」中的「冤大頭」!
——頭中頭!
今兒個天氣雖然不好,烏雲密布的,可遇上這麼一樁美事兒,袁術是高興壞了!
「袁兄,如果沒有別的事兒,那在下就先告辭了!」
甄逸拱手告辭…
此番來收購袁家的馬匹,他派出了上百人,這是一個大工程。
「好說,好說!」袁術再度拍了拍甄逸的肩膀,心情是溢於言表,「甄兄,跟你說句實話,我喜歡你啊!咱們年齡相仿,以後要常聯絡…啊…哈哈哈!」
「不過,咱醜話也得說到前頭,這馬一旦出了咱們袁家馬場,那可是無論『生老病死』,一縷概不退換!啊…哈哈哈…」
袁術就像是在看一個「二缺」、一個「大傻子」一樣!
投給甄逸的目光,亦是充滿了關愛「智障兒童」的味道!
在他看來…
這一筆,袁家血賺!甄家血虧!
莫名的,原本烏雲密閉、悶雷滾滾的天氣,驟然間拔雲見日,晴空萬里。
望著甄家馬隊漸行漸遠…
袁術感慨萬千。
——「這老天爺開眼了,送下這麼個『人傻錢多』的『大笨蛋』!」
——「哈哈哈,開眼了,開眼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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