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贓污狼藉,淫祀滿街,奸宄塞道

  柳羽坐在床上,劉備坐在床邊,手裡拿著一封竹簡。

  劉備的神情凝重,黯然道:「咱們這位大哥,是一天都不讓三弟安生啊…三弟,大哥將家財散給將士們,這本無可厚非,可…這樣一來,反而得罪了許多其它的將軍,又會被扣上收買人心的帽子…此番,陛下敕封其為濟南相,就能看出一些端倪。」

  曹操寄來的書信,是要讓三弟柳羽評評理,這錢…他該不該散?

  這濟南相,他要不要去赴任?

  當然…濟南國在整個大漢極其有名,這可不是頓丘那種小角色可以比擬的,濟南國的水…深不見底。

  如果說此前的頓丘令,大多數還能連夜跑路。

  那濟南國…到這裡,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三弟,大哥這是等你意思呢?要我說…這散財就散了,濟南國千萬不能去。」

  就在這時…

  柳羽張口了,「這濟南國,他還真得去。」

  歷史上的曹操,先後做過洛陽北部尉、頓丘令、濟南國相…

  原本以為,柳羽幫其在征討黃巾中立下大功,連帶著修正了皇甫嵩看守皇陵的命運,曹操與這濟南國相該是毫不相干了,可誰曾想…曹操一番散盡家財,還是讓他趟了這趟渾水。

  當然…

  任濟南國相…不見得壞,只不過…會兇險。

  「三弟是要大哥去趟這渾水?」劉備問道…

  柳羽頷首,「至少,比起咱們北伐烏桓,這點渾水不算什麼!更何況…越是這種兇險的地方越是能磨礪人,咱們的大哥就是太理想主義了!」

  往往提及三國,提及理想主義,人們會首先想到諸葛亮…想到劉備。

  但事實上,最早期…曹操才是最理想主義的那一個。

  洛陽北部尉時,鑄五色大棒;

  頓丘令時,頒十罪疏;

  議郎諫言…這些都太理想了,曹操原本的夢想就是做一個「征西將軍」,用他的能量去讓大漢繁榮,可…時勢卻一次次的讓他心思,從討伐董卓時,諸君北向,我自西顧…從曹操大喊出那句——豎子不足與謀起,他徹底的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依我看,何必去濟南?直接召大哥來幽州,咱們三兄弟…一起北伐烏桓!」劉備暢想道:「如此待得攻破烏桓的柳城,咱們三兄弟也造得了天下的一番美談…」

  「呵…」柳羽笑了,「烏桓是終點麼?」

  啊…

  不等劉備開口。

  柳羽繼續道:「烏桓不過是曾經依附於大漢的一個小族,疥癬之疾罷了,真正的心腹大患是鮮卑…鮮卑的疆土何其遼闊,到時候,勢必要兵分幾路…二哥這邊我倒是不擔心…大哥這兒就…所以,讓大哥再歷練歷練,要當征西將軍,可不止是統略…更多的是要懂人心!」

  柳羽提到…劉備這兒,他不擔心…那是因為,劉備打不過,還能跑啊!

  劉跑跑的大名,可不是嘻嘻哈哈的。

  可這個時期的曹操,他太「一根筋」了,鬼知道…在面對不利的局勢時,他會不會不管不顧的沖入敵陣…玉石俱焚。

  還是得讓他經歷些社會的毒打。

  柳羽與劉備剛聊到這兒…

  「吃飯了!」

  張飛的大嗓門突然響起,劉備與柳羽的目光一齊望向張飛,張飛笑著道:「今兒的菜是從俺家桃園送來的,湯餅、蓴羹、跳丸炙、武昌魚、胡炮肉、聞著香味沒有?」

  別說…

  張飛家桃園帶來的伙食,還真是別有一番風味兒!

  …

  …

  曹嵩有點無語。

  剛剛與中常侍張讓見面時,就被其劈頭蓋臉的大罵了一遍,「你兒子想幹嘛?拿著皇帝恩賞你曹家的俸祿樹立名聲,這是為了沽名釣譽?還是想拉幫結派?」

  曹嵩原本都懶得跟曹操再說起他白送錢財這件傷心事。

  可…被張讓一訓,氣得胸口像被堵上一大塊石頭。

  回到家就把張讓的原話像一支支利箭射向曹操,末尾問一句:「你想幹嘛?你說,你到底想幹嘛?!」

  原本說好的,等三弟柳羽的書信傳回,再說這件事兒。

  可老爹猛不丁的一頓臭罵,這讓曹操震怒了。「不就是饋贈了咱曹家的年俸嗎?年俸是咱曹家的,我身為曹家的公子,怎麼處理是我的自由!再說了,老爹從國庫貪墨的,我這次可一個子都沒動!」

  曹嵩拍著几案,「痛心疾首:張常侍可把話撂下了,你再這樣,就會犯下殺頭之罪,你知道不知道!」

  曹操苦笑,改圈坐姿勢成跪坐姿勢,誠懇地看著曹嵩。

  「爹,你要理解我呀,孩兒只是看到那些士兵們跟隨我南征北戰,上有父老下有妻兒,為富人耕種,到頭來欠下幾輩子都還不完的債…迫不得已從軍,就是為了拿命去換家兒老小的一口糧食,可朝廷卻要扣他們一半的俸祿,所以我才決定如此做…爹,你想想…對於你、對於我,這筆錢也只是增添了些許財富……可分給他們,至少二百多個陣亡將士的家庭,幾百口口人能吃上一年的飽飯…如果因為這個,朝廷就要殺我,那我就先到那邊陪伴祖父好了!」

  曹嵩手臂一揮:你別老拿死嚇唬我。真是荒唐!他們苦,全天下都苦!那些受苦的百姓何止幾十萬幾百萬?你解決得了嗎?還有,朝廷要減俸祿,你就這麼蠻幹,這不是自找不痛快嗎?

  曹操語塞,他沒想到會得罪太監,甚至有可能得罪皇帝。

  就一件看似平常的上級憐惜下屬的事,讓曹操落得里外上下都不是人。曹操突然大聲問曹嵩:俗話說『知子莫如父』,您是我父親,您都不了解我。這世道究竟怎麼了?

  曹操說完起身就離開曹嵩的書房。

  曹嵩皺眉,他最討厭曹操這樣冷落他。看著曹操消失在窗邊的背影,獨自抱怨:「世道正常,是我生了個不正常的兒子。」

  說起來也奇怪…

  曹操在外出征時,曹嵩是那麼想念牽掛著他。

  生怕他有個什麼閃失,可如今回到身邊,麻煩跟蜂蜜沾雞毛似的甩都甩不掉地跟了回來。

  曹嵩年事已高,年近六十的老人心理承受能力遠不如從前。

  曹嵩覺得話還沒說完,起身走到門口,對著曹操的書房喊:「你自己好好想想,你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我年紀這麼大了,為你撐不了幾年,你要好自為之!」

  這話剛剛落下…

  「老爺,少爺…信,柳觀主的信!」

  門子提著一封竹簡跑來…

  曹操聞言,連忙起身,迅速的接過,而隨著信箋的展開,他的面頰也一改方才的沉痛,「看…爹,三弟說我散盡家財,這是義舉,說我任濟南相…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哈哈,爹,之前咱們可說好了,只要三弟許我去濟南…那我就去!」

  「你…」曹嵩扭頭去尋曹操…「要不,你還回譙東,春夏讀書,秋冬狩獵,我看挺…」

  不等曹嵩把話講完…

  丁蕙拿著細麻絲從織房裡探出頭回話:「父親,阿瞞跑出門了。」

  曹嵩一愣,合著柳羽的話比他這個老子的話重要十倍,當即氣得一聲:「哼!」

  …

  …

  大漢推行的是郡國並行制,郡中有郡守、郡丞…

  國中,則有國王,國相。

  當然,這個國王就很虛…一般情況下沒有什麼實權,除了…像是陳王劉寵這類的,在漢末群雄逐鹿的關頭,愣是能訓練一支十萬人的兵馬。

  大多小國中,國相的地位更重要。

  照例,大漢的天子是必須要親自召見新任國相。

  朝堂上,曹操裝扮一新,在兩邊滿朝文武的注視下,誠惶誠恐地跪地膝行到皇帝跟前。

  當曹操抬眼看到天子劉宏時,他一怔…

  「你不是…陳?」

  「陳什麼陳?這是陛下!」不等曹操把話講完,蹇碩連忙提醒道。

  曹操這才知道…

  那個總是出現在玉林觀與三弟暢聊的,不是別人…正是當今天子啊!

  一時間,曹操對荀彧、劉備都有些埋怨,敢情…就瞞著他一個唄?

  當然…

  這只是一個小插曲。

  當看到曹操從天子劉宏手中接過印綬,跪坐在文官行列的曹嵩禁不住淚水滾落。

  父親曾為人臣,自己已為人臣,兒子如今也為人臣,父子兒孫皆為大漢人臣,似老竹茲筍般生生不息。

  可…為了老曹家,總是這樣苦難呢?

  「你便是北伐軍的騎都尉曹操?」劉宏緩緩走到曹操的面前…

  「正是!」曹操拱手。

  劉宏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起來,這兩個少年…都未及而立之年,甚至兩人只差一歲,可滿朝群臣都能看出來,劉宏似乎很欣賞他。

  接下來…劉宏感慨道:「濟南混亂已久,愛卿此任艱難!」

  這…

  所有人懵了,啥情況?這是啥情況?

  陛下竟然會對曹操這麼一個濟南國相說大實話?

  按理說,陛下應該說套話,類似於「在濟南紮根,跟地方人民搞好關係,好好工作」一類的套話。

  要知道,天子…九五之尊,每一句話,每一個行為都關係重大,而他對曹操的話…似乎更添得幾分意味深長啊。

  曹操當即叩首,說出濟南國相上任的宣言,「臣此去濟南,為陛下分憂,解濟南國之難。」

  劉宏最後拍了拍曹操的肩膀…

  曹操退下…

  接下來,是其它國相的任命,似乎,曹操只是眾多任命中微不足道的一個,可莫名的,他卻又閃耀異常。

  …

  …

  龍樓鳳闕的皇宮,朝會散去,劉宏特地將蹇碩、橋玄留下。

  他朝橋玄擺擺手,「說吧!」

  橋玄頓了一下,張口道:「濟南國有十餘個縣,由於交通便利,歷史悠久,三面圍山的濟南城風調雨順、水患不到,所以貴戚高官們都喜歡這塊風水寶地。時間久了,長吏多阿附貴戚,贓污狼藉,淫祀滿街,奸宄塞道。」

  「它的壞名聲已經有六、七十年的歷史,還有…濟南的北方大部分農田處黃河南岸,年年水患不斷,只是有水患大年和小年之分,絕不會不發生。可以說,濟南國是個實打實的亂國,是個素來治不好的奇怪頑惡之地。」

  橋玄將這麼一個基本情況稟報給劉宏。

  劉宏輕輕頷首,旋即走了幾步,「朕繼位之處就聽說過濟南國的亂象,可那時候,亂象橫生的又豈是濟南國一處,有外戚,有宦官,有氏族,有外患…還有那連連的天災人禍,朕那時候都想要放棄了…覺得大漢不是朕一己之力能夠力挽狂瀾的,故而…朕只顧享樂,朕疏於對這些『亂國』的治理,這是朕的過錯。」

  這…

  橋玄一怔,陛下這是在自責麼?

  說起來,這還是橋玄為官幾十年,第一次聽到一個天子的自責。

  劉宏繼續道:「可後來…也就是這幾年,朕突然發現,大漢還不至於無藥可救,朕缺錢,柳羽就能幫朕搞到錢,大疫的南陽,沒有朝臣趕去,他便去替朕解決了問題,就連烏桓寇邊,也被他輕鬆化解,如今更是打算北伐烏桓!呵呵…說起來,也諷刺,朕當皇帝這麼多年,從未像現在這樣有信心。」

  聽話聽音,別看…天子劉宏始終在夸柳羽,可實際上,他在灌輸給橋玄一個信息。

  他打算好好的整治一番這個大漢。

  讓它從國事蜩螗、江河日下的漩渦中走出來,讓它變得蒸蒸日上。

  「陛下有信心,臣更有信心。」

  橋玄與蹇碩異口同聲。

  「哈哈哈…」劉宏笑了,「準備一下吧,曹操上任濟南相後,咱們也動身往濟南,柳羽說的對呀,在這皇宮裡,朕的眼睛是瞎的,耳朵是聾的…大漢發生了什麼,朕根本就看不到真相。」

  「人都說對症下藥,呵呵…朕要先看看如今的大漢究竟病成了什麼模樣?」

  劉宏話鋒一轉,「橋太尉,蹇校尉,你們準備一下,跟朕一起去微服私訪…不要讓曹操知道,朕走民間,讓他走官場…朕就看看這濟南國究竟亂成什麼模樣?」

  「喏…」

  話說到這兒…蹇碩與橋玄連忙拱手。

  那邊廂…

  曹府的祠堂,曹操跪在祖父曹騰的靈位前,他心中格外的激動。

  ——「祖父,皇帝今天接見我了,您的孫子一定會像您當年一樣,成為令皇帝最信賴的輔弼良臣,做朝廷缺少不了的棟樑之材,祖父,您的孫兒一定能做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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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今早抗原測試兩條槓,確定羊了,算了下今天應該是第三天,很慶幸…昨天高燒之後,今天竟然沒有發燒。雖然腦袋依舊很疼…強行碼出這一章,用了四個小時…主要是腦殼疼。我仔細復盤過自己的行動軌跡,沒有往聚集的地方,唯一可能的是我一直沒帶N95,讀者們有條件還是佩戴N95…我去睡了,希望睡醒腦袋不再嗡嗡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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