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曹孟德三敲登聞鼓!

  大理寺的牢房外,守衛森然佇立。

  黑暗中,一名黑衣劍客的驟然出現,使得所有守衛提起了十二分精神,紛紛亮起了兵刃。

  可當黑衣劍客亮出「令牌…」

  所有守衛均是一怔,忙恭敬的閃開。

  不為別的,只為這令牌乃是天子賜予的…

  至於這黑衣劍客,除了天子劉宏親封的虎賁將軍王越之外,還能有誰?

  「今日我到此之事不許泄露,否則,小心你們的腦袋!」

  「喏!」

  齊聲的「喏」字落下,自有獄卒領著王越走入牢獄,走過那陰森的甬道,最終,王越來到了劉備、荀彧的牢獄前。

  獄卒開門,驟然的亮光下,黑衣劍客適應了一下光線,才看到了牢房中劉備與荀彧的遍體鱗傷…

  兩人均是手戴鐐銬蜷縮在牢房一角,很艱難的入睡。

  這副模樣,就好像是兩個飽經風霜、苦難之人報團取暖…掙扎著反抗著世道的不公。

  黑衣劍客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誰能想到,一日前還是風光無限的內朝官員,一日間就被折磨成了這副模樣。

  似乎是注意到了來人…

  劉備微微睜開眼睛,區別於荀彧是靠信仰堅持到現在,劉備完全是靠著骨子裡那份堅韌,那封「百折不撓」使得他堅持到了現在。

  「你再提審我們一百次,我與文若還是那一句,玉林柳郎不可能參與太平道的謀反!」

  劉備沒有抬頭,只是喃喃吟出這麼一句。

  黑衣劍客再度長呼口氣,感慨道:「兩位,受苦了。」

  這句話脫口…

  荀彧也醒了,他與劉備一道抬眸…卻看到一個陌生的人影。

  「閣…閣下是?」

  「是柳羽讓我來的…」王越走近兩人。

  「柳弟?」

  「三弟?」

  荀彧與劉備同時吟出。

  王越卻是表情嚴肅,「他從未放棄過你們,再忍一忍,這件事終會迎來轉折。」

  「轉折?」荀彧重複一遍,他搖頭道:「此案主審乃是袁太傅,由他主審,哪裡會有什麼轉折?」

  「你不能這樣想!」王越勸道:「這世道雖黑白不分,但老天爺的眼沒瞎,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真的假不了,假的也亂不了真!」

  說到這兒,荀彧還想張口,王越卻是一本正經的說道:「說的話你們信不信不要緊,至少你們該相信你們的『賢弟』,我不能在此久留,兩位公子速速脫下身上血衣!

  血衣?

  經過這麼一提醒,兩人同時想到了什麼。

  當即就去脫外衣,只是…沾著血的衣裳每每撥動,總是會撕開傷口,這讓兩人疼的渾身顫抖,可兩人默契的緊咬牙關,等全部的衣服褪下後,身上血肉模糊,眼睛更是疼的「啪嗒」、「啪嗒」的直落淚。

  王越接過兩件血衣後,從包裹中取出兩件新的中衣,讓他們換上…

  劉備與荀彧卻只是用中衣蓋住身子,並沒有穿上,疼…脫衣疼,穿衣也疼!

  「告辭!」

  王越無比欽佩向二人一拱手…

  劉備在劇痛的虛脫中艱難的張口,「敢問壯士…」

  王越回頭,他與劉備四目相交,旋即淡淡的回道。

  「什麼也別問,我什麼也不知道,但你們有值得相信的人!」

  …

  …

  洛陽西郊,距離玉林觀不遠處的一個農家院落。

  關羽與徐晃守在院落的門外。

  張玉蘭則凝著眉,不可思議的望著眼前的斗笠男人。

  「閣下如今的身份竟想見我夫君?我怎會知道你究竟是友是敵?」

  短暫的驚訝過後。

  張玉蘭冷靜了下來,他無比謹慎的望著眼前的男人。

  「若是要害你夫君?我沒有必要來此地?直接告官,讓官府將你這天師道聖女抓住?以此逼玉林柳郎就範,豈不更妙?何須…費這麼大的功夫?」

  聞言…

  張玉蘭微微咬牙。

  「還不是因為你們太平道,如今,我又豈知夫君的下落,若然他有個閃失,那…那…」

  儘管沒有直言…

  可張玉蘭拳頭握緊,意思再明白不過,魚死網破,在所不惜!

  「你是天師道的聖女,又是玉林柳郎的妻子,你定有辦法聯絡到他,也罷…既無法與他見面,那就請聖女把這信箋交給他好了!」

  說著話,斗笠男人往桌案上放了一封薄絹…

  薄絹很細,儼然上面的字跡不會太多。

  張玉蘭還想細問,這人已經轉身朝門外走去…

  「你就不怕,我報官…你可是朝廷欽犯!」

  「你不會的!」斗笠男人腳步一頓,「若是能報官,你早就報了…如今,整個大漢朝廷,誰還會相信天師道與太平道呢?」

  這…

  張玉蘭牙齒咬住嘴唇。

  他望著斗笠男人漸行漸遠,卻終究沒有下令將他擒住。

  呼…

  幽氣輕呼…

  張玉蘭提起了那薄絹。

  她緩緩展開,上面是一句話…

  可偏偏這麼一句話,讓她整個人怔在了原地。

  …

  …

  洛陽官署之中,今日來了位稀客,大司農——曹嵩!

  說起來,這位掌管天下農事、各郡賦稅、國庫錢糧的大司農,在任何一位大漢官員眼中,那都是財神爺的存在。

  故而…司馬防也不敢怠慢,親自來迎,帶著他去鑑賞父親收藏的字畫、書法…

  「一眾老前輩中,我最佩服的便是司馬公啊!」曹嵩感慨道:「司馬公曾官至兩千石的太守,可心中始終堅守著一方淨土,未曾放棄了文墨,這點…曹某慚愧的很,汗顏的很。」

  司馬防笑了:「曹大司農曾經與父親都做到過太學經學院的博士,似乎,昔日…曹大司農還是父親的弟子呢?父親總是說,在所有太學子中論及勤奮、好學,沒有人比得過曹大司農啊!」

  曹嵩搖頭…「愧對恩師啊,那時習練的書法都還給太學了,只剩下在這宦海沉浮中的摸爬滾打,初心…早已不再了。」

  曹嵩的話,讓司馬防立刻意識到…

  他此番來,別有深意呀!

  「大司農這是話裡有話呀,這一次玉林柳郎勾結太平道的謀反,怕是令郎所處的位置有些微妙了吧?」

  曹嵩淡笑:「孟德,我從小就管不了他,倒是這一次…罕見的,我與他的想法一致。」

  「想法一致?」司馬防反問…「令郎昨日倒是來過,我正巧不在,他拜見了家父,家父比我想的更深遠一些,曹大司農,實在不是我不想幫,而是當初…我失算讓出這審案之權,現在想拿也拿不回來了呀!」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強人所難的事兒我不做,老哥哥只問你,若是陛下讓你再來審此案?你還會讓出去麼?」

  這個…

  曹嵩的這一句話讓司馬防遲疑。

  最終,他笑了笑,「如今說這個,也來不及了…」

  哪曾想…

  就在這時。

  「咚咚咚…」

  洛陽官署的門外驟然響起震天的擂鼓聲…

  這擂鼓,司馬防再熟悉不過。

  ——登聞鼓!

  十年沒聽到過一次,今年卻聽到兩次…且都是拜一人所賜…

  「誰又敲響登聞鼓了?」

  司馬防眼眸微眯。

  曹嵩卻是挺直了腰板兒,「吾兒——曹操!」

  啥…

  聞言,司馬防一雙瞳孔瞪得碩大,他不可思議的望向曹嵩…

  曹操瘋了麼?

  一連敲響三次登聞鼓?他以為這「登聞鼓」是他家的麼?

  不等司馬防回過神兒來,曹嵩的話再度傳出,「司馬府君是知道的,我曹嵩最善於明哲保身,可這一次,事關玉林柳郎,他對我有救命之恩,我若不站出來…心裡頭都過不去這一關!」

  在司馬防驚愕的眼神中…

  一名官兵迅速的闖入。

  ——「報…曹操手持兩件血衣,敲響登聞鼓,狀告袁太傅屈打成招!」

  什麼…

  司馬防無比震驚的回望向曹嵩。

  這一刻,他似乎懂了,為何曹嵩方才要提出——「若是陛下讓你再來審此案?你還會再讓出去麼?」

  懂了…

  完全懂了!

  …

  …

  「哐啷啷啷啷…」

  袁家的正堂傳出金屬與地面碰撞的聲響,瓷器、鐵器…許多物件被袁隗砸碎,他的模樣顯得怒不可遏。

  一旁的問詢趕來的袁基與袁紹連忙去勸叔父。

  一貫老成持重的叔父如此震怒,這還是破天荒的頭一回。

  「叔父?叔父…」

  「氣煞我也,氣煞我也!」袁隗差點就要把一件名貴的瓷器砸碎…「他曹操…他曹操從哪弄到的這血衣…他曹操哪來的勇氣,一年敲三次登聞鼓。」

  儼然…

  聽說過洛陽官署中發生的事兒。

  曹嵩父子直接狀告到他這個太傅頭上來了…還亮出了證據!

  這對袁隗而言,無異於無比沉重的打擊…

  「這案子…這案子,他玉林柳郎也想翻麼?」

  勃然咆哮…

  且咆哮聲一聲比一聲大。

  「叔父…這案子,翻不了…翻不了…」袁紹算是聽明白此間原委,「就算這案子不是叔父去審,可那字跡做不得假啊,這案子翻不了!」

  袁紹的勸慰讓袁隗的心情和緩了不少…

  在他的計劃中,除掉柳羽後,緊隨而至的就是「解除黨錮」…說到底,他忌憚柳羽啊,害怕因為柳羽的緣故,在「解除黨錮」這一環鬧出什麼亂子。

  「這案子翻不了麼?」

  袁隗鄭重其事的問…

  袁紹連連點頭,「證據確鑿…翻…翻不了!」

  儘管也不是完全有底氣,可袁紹儘可能的讓他的表情顯得有信心一些…

  「好…好…」

  「我這就進宮…不…這種時候不能進宮,裝病,對…對外就說,我…我病了…」

  袁隗尤自顯得有些慌亂。

  曹嵩父子的出現,打亂了他所有的計劃…當此之時,他必須做出一定的改變。

  倒是袁紹,一如既往的沉穩。

  ——「叔父放心,朝廷那邊…還有我!」

  …

  …

  皇宮,千秋萬歲殿。

  司馬防捧著血衣,呈給天子…劉宏不敢相信的撫摸了一下,旋即眉頭緊鎖,重重的搖了搖頭。

  「這…這是荀卿與皇弟的?」

  「正是。」司馬防拱手,「雖臣也不知道,那曹操如何能從獄中得到此血衣,但…從血衣上乾涸的血跡來看,怕是一日鞭刑數量過百,這已經有違大漢的刑律,就算招了…也是屈打成招!」

  天子劉宏凝著眉,「刑不上大夫,內朝官員豈可動此大刑?」

  司馬防連忙道:「此案是大司農之子曹操敲響登聞鼓,狀告袁太傅動用私刑、屈打成招,此案關乎袁太傅的聲望,故而臣不敢聲張,當即就帶此『血衣』來求見陛下!」

  「司馬府君做的很好!」劉宏頷首,「袁太傅呢?出這麼大的事兒?他人呢?」

  出這麼打的事兒…劉宏自然已經傳喚過「三公」與太傅!

  太尉橋玄、司徒楊賜,還有司空官員早就到了…

  唯獨缺了他太傅袁隗。

  「陛下,臣剛剛得到消息,袁太傅病了…似乎是因為昨日審問犯人時,兩名犯人頂撞袁太傅,致使袁太傅怒火攻心,一夜過後,竟是高熱不退!」

  楊賜拱手解釋了一番。

  他是老「蝙蝠人」了,在鳥中…就當鳥,在獸中,也自認為獸,兩頭不得罪,兩邊討好。

  「罷了…」

  劉宏自然也不可能因為此事就重加責罰袁隗。

  何況,太平道反叛已經出現,當務之急,可不能讓那些士大夫與太平道勾結。

  「袁太傅究是沒有審案的經驗,此案還是交給司馬府君審理好了…至於袁太傅那邊,也罷,派人稍加訓斥,也派去太醫為袁太傅診視病情。」

  「陛下聖明!」楊賜拱手…

  司馬防也拱手,「臣必不辱使命…」

  …

  …

  洛陽城南的一處普通的客棧內。

  「成了,成了…」

  曹操頗為興奮的跑了進來…將袁隗病重、司馬防接替袁隗審理此案的消息告訴了柳羽。

  柳羽…他正站在窗前。

  這本就是意料之中。

  倒是曹操,氣喘吁吁的道:「三弟,你這方法…兇險至極,若非已經知道結果,我真害怕…這事兒功虧一簣!」

  「定然不會功虧一簣!」柳羽不假思索的回答:「因為如今的局勢是汝南袁氏占據主動,而天子處於巨大的被動之中,所以…天子一定會站在咱們這一邊,更換主審…勢在必行。」

  曹操重重的點了點頭…

  對柳羽精準的判斷佩服的五體投地。

  只是…

  「三弟?那接下來應該怎麼辦呢?」

  「此案的疑點便在那封信上…」柳羽眯著眼,「既是我的字跡,那便是極高明的仿寫,可假的就是假的,再能以假亂真的仿寫也不可能不漏出任何破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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