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提頭來見
呂布連著喚了兩聲,陳宮都不以回應。
看著陳宮臉上表情,比他飄零幾個月還要失魂落魄。
良久,陳宮似乎捋順了厲害關係,回過神來。
「奉先吶,你要出擊,為何不告知於我!正因濟北相鮑信在東擋著黃巾軍,才有如今東郡均勢,袁氏與董卓軍的實力,我方不如,若此時黃巾大舉攻入東郡腹地,濮陽危矣!」
「公台先生,你是否弄錯了,鮑信乃是袁紹帳下,他來濮陽,圖謀不軌,否則,為何不說清楚!」呂布解釋道。
陳宮再度嘆了口氣,其中經過,呂布沒有經歷,不知道也正常。
陳留會盟之後,兗州儼然分成了數派,親袁一派,以袁遺橋瑁為代表,劉岱一派,還有一派,算作中立,如張邈,鮑信。
但名義上,中立還是承認袁紹這個兗州牧的,畢竟脫胎於討董聯軍,汝陽朝廷的詔命,他們還是奉的。
所以,鮑信來濮陽,一定是受了袁紹的指使!
他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陳宮順著這條線,一步步往下揣摩,最終,他聯想此時正替鮑信駐守濟北國的曹操身上。
呂布殺鮑信,曹操若要為其復仇,引兵來犯,那兗州均勢將被打破,而且以袁紹與曹操的關係,曹操說不定還會替他攻打徐榮。
而鮑信,便是這破局之人。
好狠的手段!陳宮心中嘆了聲。
陳宮二話不說,前去郡府書屋,取出筆墨開始書寫,呂布懵逼的跟上,雖然陳宮已經解釋了一遍了,但他好似還沒弄懂,曹操為什麼要來攻東郡?
「先生,那此事該如何善後?」
「鮑信兵敗被斬,此時袁紹恐怕還未收到消息,我趁此時給曹操寫信,將袁紹奸計告知於他,望他能夠領會,不要正中袁紹下懷!奉先,你速去準備加急快馬,此信務必要搶在鮑信死訊之前傳給曹操!」
呂布說著出門安排了。
陳宮奮筆疾書,一口氣將事情來龍去脈陳述清楚,並且將自己的推測也明明白白的呈現其上,書寫完畢,陳宮連連吹了幾口氣,天氣炎熱,墨跡很快干透,封裝完畢,陳宮快步拿著信向府外走去。
信使已經牽著馬等待在那。
「備足吃喝,速將此信送至盧縣曹操!」
信使將信貼身藏好,一騎絕塵而去。
「先生放心,并州健兒擅騎,而他更是佼佼者!」呂布誇了一手自己的并州將士。
陳宮看了呂布一眼,沒有說話,逕自回府。
攻下濮陽短短數日,他已經第二次懷疑自己的判斷與選擇了。
……
依了郭圖之計後,袁紹一邊隱隱期待,一邊又心神不寧。
「公則,伱說此計,到底能成否?」
「哎呀,主公,你已經問了五遍了!主公放心,鮑信若死,曹操必定震怒,呂布何許人也,不過一主簿爾,竟敢占據郡城,還殺害郡國之長,曹操嫉惡如仇,豈能容之?」
雖然郭圖又解釋了一遍,但袁紹心頭的遲疑並沒有消解。
「報——」
「啟稟使君,鮑信將軍與呂布在濮陽城外遭遇,鮑信將軍已被呂布所殺。」
「成矣!」郭圖陰陰的說了一聲,不敢出太大的聲。
聽到這個消息,袁紹突然鬆了口氣,緊繃的身子也放鬆了下來。
鮑信已死,就算要反悔,也無濟於事了,他又在心中暗示自己兩遍,鮑信私留軍隊在盧縣,乃是抗命之舉,所以死有餘辜。
「主公,接下來,便是將鮑信死訊,告知曹操,激化曹呂矛盾,二者相鬥,兩敗俱傷,兗州則盡歸主公了!」
袁紹似是而非的點了點頭,並沒有想像中那般高興。
袁隗常教他要善用人心,既要用心狠之人,亦要用心軟之人,鮑信之死讓袁紹發現,自己遠遠還沒達到用人心的地步。
……
太原郡,晉陽。
劉擎於昨日傍晚到達的晉陽,直到晉陽城門之外,劉擎才感受道了州牧該有的禮遇。
接風,洗塵,晚宴,迎接領導的三連。
第一次見臧旻,不得不說,長得還是挺順眼的,治郡有方,再經過圈子文化一炒作,這種人很容易出名。
何況臧旻還是實打實有平叛之功的,這個太守之位,幾乎是不含水分的,劉宏確實賣了不少官,但不得不承認,他同樣提拔了許多人才。
地方上,郭縕臧旻都是能鎮守一方的人才,而在雒陽,就更多了,皇甫嵩,盧植,朱儁,皆是劉宏挖掘並提拔的人才。
晉陽的氣候明顯性的乾燥許多,時間來到八月,太陽公公的毒辣卻增添了幾分,沒有特別的事,劉擎絕不出門。
到晉陽的第一件事,劉擎便是召集各郡太守,五原的代理太守督瓚,雲中郡的樂賀,順道再給雁門郡的甘來傳去書信,命他前來晉陽述職。
此外,前往草原請騫縈的信使,也已經派出。
此次兵不血刃得到并州,騫縈的鮮卑配合堪當首功,回來劉擎要好好犒勞一番騫縈。
另外一層意思是:渤海王劉擎赴任并州牧,鮮卑大軍聞渤海王之名而喪膽,就地解散。
聽著比較離譜,但不離譜的故事,誰愛聽啊!
劉擎居住的地方,是原來的刺史府改的,風格與劉擎喜歡的沒一個沾邊,一個詞形容就是粗獷,從董卓開始起的并州刺史,到張懿,到丁原,再又到董卓的并州牧,無一不是糙漢子。
不僅刺史府,整個晉陽城給人的感覺就是糙漢子,或者在擴大化一點,整個并州就是一個糙漢子。
董卓任命并州牧之後,一直奉命在三輔平亂,并州事務一概不管,皆由各郡自行處置,但報送州牧的文書卻一封不落的送到了這裡。
如今刺史府中,可真是文書堆積如山了。
說不重要吧,肯定不會,說很重要吧,并州已經這樣了,還能如何呢!
望著堆積如山的文書,劉擎一陣頭疼。
抓郭嘉的壯丁,還是算了,這種伏案的工作不適合他,要是荀彧在就好了,或者……
將顧雍叫來晉陽吧,目下除了各郡太守,董昭負責冀州水利農事,而韓珩負責統籌募兵。
當然,劉擎也沒讓郭嘉閒著,并州情況,兩人早已梳理過了,如今上黨郡缺一個太守,西河郡的南匈奴單于之子於夫羅如何處置,以及被羌人占據的上郡朔方郡,何時出兵討回來,討回來之後,又如何守住。
這些地方之所以丟失,便是因為無人駐守,任人宰割,而若想長久守住這些地方,不僅要有險可守,而且耗費兵員,物資,軍糧不計其數。
并州的資源雖然香,但并州的麻煩,也一樣多。
「奉孝,并州占地如此廣闊,上郡與朔方郡,出兵將羌人驅逐容易,但我軍不可能一直駐守著,而羌人卻可以來去如風,你可有主意?」
「主公,治民的問題,還是請教文若比較好。」
郭嘉直接表示這不是專業對口的。
「主公召顧雍來晉陽之時,可命張繡護送,對付羌人,張繡應該很有辦法。
「此主意甚好!就照此辦!」劉擎漫無目的的翻閱著文書,將沒有有效信息的文書丟在一旁,「另外,也不知此時,幽州衝突止息了沒有,公孫瓚能受本王威脅嗎?」
郭嘉笑了笑,回了句:「此事選擇權,還真在公孫瓚手中,若其要走取死之道,那便沒法子了。」
「主公,其實幽州之局,還有個最佳方案。」
「哦?有最佳方案,你為何不早說。」
「因為臣知道主公不會選。」
劉擎意味深長的看了郭嘉一眼:你又不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如何知道我不會選。
「說說看!」劉擎想挑戰一下。
「主公真要聽?」
「廢話!」劉擎將一本無效文書丟了過去,只不過丟到一半,便無力墜地。
郭嘉端正了身子,道:「劉虞與公孫瓚,二者各有所長,劉虞治郡有方,內外臣服,乃是文勝,而公孫瓚深諳弓馬,兵強馬壯,乃是武勝,治時文勝則贏,亂時武勝者贏,若放任兩人相鬥,必定是兩敗俱傷的結局,而且結局只有一個。」
「什麼?」
「公孫瓚擊敗劉虞,同時,公孫瓚身敗名裂。」
劉擎想了想,好像還真這麼回事。
「故奉孝之最佳方案,乃是待公孫瓚殺了劉虞,身敗名裂之時,本王便師出有名,可以討伐公孫瓚了?」
「而且兩人爭的是一州之戰,即便勝者,也必然損耗不小,疲憊不堪,主公此時出擊,正切要害。」
「啪啪啪!」
劉擎拍手叫好,不得不說,確實比劉擎如今採取的威懾方法強上許多,而且甚至可能一戰平定幽州,自己將徹底掌控河水以北的「半壁江山」,然而,正如郭嘉所料,自己不會選擇這樣的方案。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這句話,改一改,變成領地易得,賢臣難求。
若劉擎真正舉大軍進攻幽州,無論是公孫瓚,還是所謂烏桓鮮卑,皆能摧枯拉朽般消滅,但幽州的問題,可能沒有人能處理得比劉虞更好。
即便劉擎對鮮卑的處理方式,也是以威逼利誘,加上騫縈的聯姻羈絆,才有如今穩定的局面。
而對付南匈奴,則更加簡單粗暴,直接削地遷民,將之抹除,接下來對付羌人,若張繡沒有更好的法子,劉擎也打算用驅逐加征服的辦法,甚至打到外族的地盤上去。
寇可往我亦可往,聽上去很振奮,可惜,也是暫時的。
「奉孝知我,大漢社稷,已置身風雨飄搖之中,像劉虞這般的能臣賢臣,死一個少一個,最終,盡剩下些狼子野心之輩,相互征伐,最後勝出者,便可取代漢室。」
「主公欲扶大廈之將傾,用心良苦,郭嘉拜服。」
「凡有志之士,有德之士,皆是我同道之人,公孫瓚若有逾越,本王絕不姑息,子龍的點鋼槍,怕是好久沒有飲血了。」
言罷,劉擎再度百無聊賴的翻起文書來,奉孝也翻了起來,沉默片刻之後,郭嘉突然道:「主公,此處有一封董卓私信。」
說著,郭嘉直接將信呈到了劉擎面前。
「董卓的信?」
劉擎接過一看,並沒什麼特別的,於是又遞還給郭嘉,「命人送至雒陽董卓手中。」
「主公,不一閱究竟?」
「可笑,本王還覬覦董卓之事乎?若有所求,本王可直接對董卓開口。」劉擎不容置否道。
郭嘉再度暗暗稱奇,主公果然非同常人,竟能抵擋如此好奇心,說實在的,郭嘉自己都心裡痒痒很想一看究竟。
「主公真乃君子之風,郭嘉佩服!」
「好了,少溜須拍馬,多想想西河郡,於夫羅終究對大漢有功,本王在想,要不還是保留他的部族吧。」
「主公仁德!」
劉擎眉頭一皺,不理會郭嘉的奉承之語,自顧說道:「本王也順便也給董卓寫封信,令他為本王推薦一些人才,否則這并州郡,可真難治!」
一邊言語,劉擎一邊準備書寫。
「主公英明!」
「典韋!」劉擎突然朝外面喊道。
典韋蹭的一聲沖入堂中,目光一陣跳動,看了看郭嘉,最終落在劉擎身上。
「主公,何事?」
「將你的大戟給奉孝背上一根!」
「好嘞!」
「主公饒命!」
……
濟北國,盧縣城頭。
曹操一手杵著寶劍,無力的倚靠在女牆之上,時不時順著垛口朝城外張望一下,生怕黃巾又攻來了。
「今日第幾輪了?」
「三輪。」曹洪回道。
「很好,黃巾至今未有殺上城頭之人,只是三輪下來,多日準備的滾木雷石,卻已消耗大半。」
曹操言語間似有擔憂,半日時間,黃巾發起三輪進攻,曹操親自把守南門,而東門交給了劉備,北門和西門分別由曹仁與夏侯惇防守。
「其他門可有消息?」
「按照約定,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曹洪回。
曹操鬆了口氣,又望外望了一眼,黃巾軍似有退去的意思,否則按這個時間,第四輪應該來了。
「報——」
「啟稟將軍,黃巾軍已經退去。」
不攻了?
也是,盧縣城牆比一般城池都高一點,估計管亥打造梯子時,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再探再報,密切監視黃巾軍動向!」曹操嚴肅的交待,等哨探離去之後,曹操順著城牆滑落做了下來,絲毫不在意地上的物塵泥污穢,終於可以放心的歇一歇了。
若這種時候還想著洗衣服的事,那心也太累了!
「兄長,可否派人出城收拾滾木雷石?」曹洪請示道。
「不急,將士們浴血拼殺,讓他們歇上一歇,晚上趁著夜色,再搬也不遲。」曹操道。
晚上黃巾軍肯定不會進攻,而且加長梯子,恐怕得要一段時間,晚上搬唯一的壞處就是,要和一堆死人待在一塊。
「將軍,城外有人來了!」
「何人?」
「好像是信使,有兩位,而且兩人好像關係不太好。」
兩名信使,關係不好,曹操想入非非,立刻想到了袁紹與董卓。
說不定這信,就是雙方派人來拉攏的。
「放下吊籃,取回信件即可,戰時城門不可輕開。」曹操道。
於是一根麻繩繫著竹籃,悠悠顫顫的懸下城去,將信兜了上來。
望著兩封書信,曹操隨意拆了一封。
然後一看,便被信中內容怔住了。
「鮑信死了!」
「呂布!」
曹操一時不敢相信,甚至不願意往下看,鮑信奉袁紹之令而去,為何會死於東郡!
帶著疑惑,曹操仔仔細細,一字不落的將信看完,信的後半部分,基本說清楚了鮑信的死因,甚至連分析都分析的清清楚楚。
矛頭直指袁紹,其中邏輯,頗能自恰,甚至曹操曾反對鮑信前去復命,也是這個原因。
懷著疑惑,曹操又看了第二封信。
見著字跡,曹操不由得眉頭一鎖。
竟然是袁紹的字跡,他親自寫信前來,是自己來解釋了?曹操有了先入為主且認同陳宮的邏輯,再看袁紹的信,頗有自圓其說,強行解釋的意味。
因為,鮑信人是袁紹召去的,去濮陽,也是袁紹的命令,現在人死了,誰的鍋?
「哈哈哈,哈哈哈!」
曹操突然仰天大笑起來,仰頭之時,將眼睛撐大,將其中含著的淚水分攤開來。
「兄長,何故發笑?」曹洪突然被曹操笑懵了。
「吾笑吾兄鮑信,不知好歹,終招致殺身之禍!」
曹操厲聲嚷著,不等曹洪回話,又道:「笑我曹孟德,不識人心,以致吾兄死於非命!哈哈哈……嗚嗚嗚……」笑著笑著,曹操突然嗚嗚的哭了起來。
曹洪好像知道怎麼回事了,能被曹操稱一句「吾兄」的,也就鮑信了,而信中的意思是,鮑信死了。
曹洪不知道其中詳情,也不知道如何勸慰,只能傻傻的站在一邊,用身體將曹操擋住,儘量不被守城將士看見。
畢竟主帥慟哭,多少不是光彩之事。
任憑曹操宣洩一番情緒,他似乎猛然想起了什麼事,抬頭對曹洪道:「子廉!速速喚程昱先生來此見我!」
「喏!」曹洪回應特別精神,希望藉此讓曹操振作一些。
不等他轉頭,曹操又道:「慢著!」
曹洪不解的看著他。
只見曹操臉上的悲傷漸漸散去,濃眉緊皺,細眼眯起。
「派人將送信之人截殺,提頭來見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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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