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那是我的摯愛親朋啊

  在外征戰,自是優先填飽肚子。

  可回家了,就要講究餐食的味道,這點兒上,究是關羽也不能免俗。

  事實上,是關羽不得俗氣一回。

  張昭離去後,兒子關麟又陷入了新一輪的忙碌中,對於關羽而言,似乎這個兒子永遠有忙不完的事兒,倒是他這個老爹…有一抹被架空的味道。

  是啊…似乎,幾個月一過,無論是荊南,還是襄樊,亦或者許宛…這些地方的人都成了兒子麾下的心腹。

  反倒是他手下的兵將,如今都在廬江聽候糜芳調遣…

  心念於此,關羽也是醉了。

  當初他讓關麟做江夏太守,意為助兒子開府培養自己的幕僚、兵將,那時的關羽絕對不會想到,兒子成長的速度如此快,乃至於現如今的襄樊南南、北北都是他的兵將。

  反倒是他關羽…竟是閒來無事,成為了這江陵城裡最大的閒人。

  索性讓周倉提著食盒去尋一道歸來的徐庶,喝酒、吃肉…別人是偷得浮生半日閒,關羽完全不用偷,天天都很閒。

  餐盒打開。

  第一道菜是一個不像丸子的丸子,這道菜有點兒像是後世的「沙琪瑪」,「狂放不羈」的外形,麻麻扎扎的質感,咸酸酥脆的口味,著實特別。

  說起來,這道菜可是大有名頭,乃是赫赫有名的「徐公丸子」…

  這裡的徐公,正是坐在關羽對面分案而食的徐庶。

  徐庶看著這「徐公丸子」感慨道:「雲長好雅致啊,竟特地讓伙房做了這道菜,一時間…倒是把某的思緒勾到了身在曹營的那幾年。」

  「哈哈哈哈…」關羽笑了起來,「你、我都曾『身在曹營心在漢』,可世人都知我關羽過五關斬六將,千里尋親…卻鮮有人知曉你做的這『徐公丸』!」

  誠如關羽所言。

  曹操用徐母賺徐庶歸來後,任命徐庶為聊城縣令,又一次在招待來視察的曹操時,特令廚師將肉丸子炸為不規則的塊狀,比喻自己雖然表面上牽就,但內心堅守節操,絕不作柔順圓滑的阿附之徒。

  曹操知其心意,並不為難…從此,曹營中就多了一位「啞巴」徐庶。

  時過境遷,舊事重提。

  難免讓關羽與徐庶有更多的話題,閒人閒話家常,一邊喝酒,一邊品嘗這「徐公丸子」,兩人暢聊了許久。

  而隨著這「身在曹營心在漢」的話題畫上終止符,關羽像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把頭轉向窗子那邊,望著窗外的景,心境卻別有一番滋味。

  「雲長來此,怕不是為了閒話過往的吧?」徐庶用一句話轉移了話題。

  關羽的神情有些暗默,他「唉」的一聲嘆出口氣,然後說道:「元直已經聽說了吧…雲旗對那張昭可是頗為禮遇,更是暗中設計,讓他誤會是孫權送女乞降,你說這一招…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原來是這個!』

  徐庶一聽,當即笑了,原來關羽暗中還跟這個「逆子」叫著勁呢,而這次在攻取廬江的行動上,無疑…關羽又、又、又、又一次被兒子給比下去了。

  ——『雲長雖不像往昔那般傲氣不可一世,但骨子裡還是透著不服輸的那股子勁兒呢!』

  心念於此,徐庶笑了,「論勇武無雙,千里襲人,當世之中,無人能及的上關公,可論陰暗詭譎,破人心境,上兵伐謀,攻敵攻心,世上又豈有人能比得過雲旗!」

  聽著徐庶這般中肯的話,關羽重重的頷首,「元直,或許你說的是對的,在雲旗這般算計下,長江水道又阻隔了江東與廬江,一旦這張子布歸還廬江,憑著他的威望與品行,廬江城也將深深的體會到孫權的背棄與背刺…呵呵,東吳總是喜歡做這種『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兒!有些時候,雲旗的腦子轉的太快,就是我這當父親的,也跟不上他的思緒——」

  隨著關羽的這番總結性的話,這個話題也宣告終結。

  徐庶注意到了餐盒中還剩下一道菜,像是因為疏漏,沒有取出來…徐庶伸手去取,卻不由得一驚,輕聲呼道:「是夾沙肉!」

  他這般驚住的神情引得了關羽的注意,關羽看了看那「夾沙肉」,疑惑道:「只顧著與元直喝酒倒是忘了這盤夾沙肉…」

  「我所驚之處不是這個…」徐庶宛若突然想到了什麼,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他帶著迫切語氣的去問關羽:「雲長可知道這夾沙肉的由來。」

  「不就是昔日孔明火燒新野,擊退曹軍後,樊城縣令劉泌設宴為大兄慶功,大兄見席中有一威武少年,問其姓名,方知是縣令劉泌的外孫寇封…上菜時,廚役不小心,將肉掉在地上,寇封隨手揀起,轉身丟入口中吃了下去。這一舉動引起了大兄的注意。」

  「事後大兄詢問寇封為何如此?寇封回答說『身為將吏,應時時垂憐百姓,粒米片肉來之不易,棄之可惜,士卒廚役,終日勞累,受之有餘,偶爾過失,安忍呵斥。』也正是因此,大兄對寇封大為讚賞,遂收寇封為養子,改名為劉封!後來,軍中將士為了表示對劉封的尊敬,廚役們特別烹製了一道名為『夾沙肉』的菜餚,獻給劉封…也就是落在食盒中的這道菜餚。」

  說到這兒,關羽的疑惑更甚,「元直,這菜餚有什麼不對麼?」

  「菜餚沒什麼不對,可我恍然想起,這菜餚背後的人不對啊…」徐庶的神情變得嚴肅,變得悚然,「昔日主公收劉封為養子時並無阿斗,而據我所知,這些年…劉封可一直以『長公子』的身份自居…之前劉禪不學無術,不思進取,劉封不會將他視做威脅,可現在…不同了,劉禪拜雲旗為師,雲旗又在這襄樊戰場立下大功,連帶著劉禪焚燒烽火台也算是功勳一件,今時不同往日啊——」

  「你的意思是…」被徐庶這麼一說,關羽也變得警惕了起來,「你的意思是,劉封會視阿斗為威脅?」

  「劉封是主公未有繼嗣,收為養子,主公入蜀,劉封與孔明、翼德兵溯流西上,所在戰克,赫赫功勳…」徐庶的語速加快,「更改姓氏,拜天地敬神明認了父親…又兼之是主公無子嗣之際收養,那這養子便如同繼子,不是劉封會視阿斗為威脅,而是劉封必定已經自詡為左公世子了!」

  徐庶的這一番話讓關羽憤憤然的一揮手,「他劉封一個假子,阿斗乃大兄親生骨肉,大兄的基業…這世子之位輪也輪不到他!除非阿斗…」

  關羽把話說到這裡時。

  「報…」只見得一名探馬快馬趕來,直接闖入此間屋舍,見到關羽當即單膝跪地,稟報導:「返回巴蜀的路途中,劉禪公子遇襲身亡,趙子龍護送劉禪屍體返歸白帝城!」

  「什麼?」

  這消息讓關羽霍然起身,一臉的驚愕之色。

  反觀徐庶他竟是伸手扇了自己一個耳光,「我這烏鴉嘴…」

  嘴上這麼說,徐庶的神色也變得暗沉了起來,他心頭喃喃道。

  ——『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

  …

  蜀中,成都,左將軍府。

  這裡正在進行一次軍師議會,作為左將軍兵曹掾的楊儀正在將一條條最新的消息稟報。

  「因為黃夫人改良農具,大力推廣龍骨水車、筒車、水轉百戲,兼之木牛流馬廣泛運用於農業,今年都江堰的良田可謂是大豐收,又因為商務署管轄,一干商賈井然有序,再也沒有人囤積居奇,井鹽、蜀錦、蜀姜的產量也大幅度的提高,物價穩定…通過採買,可謂是糧精錢足——」

  誠如楊儀所稟報的。

  雖然魏、蜀是處於敵對狀態,但經濟上卻不能忽視對方的存在,魏國需要益州的井鹽、蜀錦、蜀姜,蜀地也需要中原地帶的藥材、毛皮、香料和手工製品。

  因此,總有小規模的商販往返於金牛道、米倉道之間,兩國的邊防軍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許了這種商貿往來。

  故而,無論是井鹽,還是諸如蜀錦這類的奢侈品都是可以等價換成軍輜。

  乃至於在大魏,蜀錦已經成為了奢侈品的象徵,價格一再的攀高,有價無市!

  「如此…蜀中總算錢糧、軍輜充足…」諸葛亮一邊說話,一邊望向劉備:「北伐漢中的條件已經具備了。」

  劉備聽到這些也大為滿意,但他還是情緒激動的行至諸葛亮的面前,握住他的手,「這可多虧了孔明的夫人…若不是她從荊州帶回這些新農具…畝產怎能大幅度的提高!若無這些錢糧,北伐漢中還不知道要拖到什麼時候。」

  「主公繆贊了…」諸葛亮搖著頭,「這全賴雲旗的功勞,若非他在江陵城的沔水山莊打了個樣兒…拙荊如何能學得這些新農具的研製,又如何能將工匠巧妙的與農業、商業、軍事相關聯,再說了…那建立商務署,抬高商人身份,既約束又籠絡這些商賈的做法,不也是雲旗提出的嘛?」

  其實…諸葛亮只說了一半兒…

  還有攤丁入畝,還有廢除人頭稅。

  只是這一項關麟交出的「答卷」,有些太過敏感了,諸葛亮的確在做,但…速度並不快。

  難點是在「南中」,那裡是蠻人的地盤,在那邊推行「攤丁入畝」的政令很難,而這也間接的使得…蜀中政令推行的速度也變得緩慢…

  畢竟有「南中」打著樣兒,又是切實關乎大族利益的事兒,推廣的難度與阻礙可想而知。

  但好在,至少…已經有許多郡縣才是實施,且卓有成效。

  當然,這些事情就不能在這等「北伐」在即的軍事會議上討論。

  「威公,你接著說,荊州那邊…剛剛不是也傳來最新的戰報了麼?」

  諸葛亮再度開口,把話題引到了荊州處。

  這是第二件事兒…

  楊儀頓了一下,娓娓講述起來,「在那關家四郎關雲旗的運籌帷幄下,荊州軍收復許都,讓曹操被迫遷都洛陽,曹軍損兵數萬人…卻在此基礎上,竟與曹操合作,由雲長將軍與張遼夾攻東吳,如今洞庭湖、陸口、赤壁、樊口、柴桑悉數攻陷,荊州軍正團團圍住廬江,而最近一次東吳的水軍馳援濡須,幾乎全軍覆沒!整個制江權也悉數在荊州軍手中,距離徹徹底底的打開江東的門戶只差廬江一城了……」

  後面還有很多,是這幾場戰役的細節,包括甘寧的天降飛球、煉獄火海,包括陸遜大軍圍城之下的以敵為質,包括劉禪燒毀烽火台…挫敗了呂蒙白衣渡江的陰謀,包括郝昭、糜芳以少勝多守住長沙、江陵城,也包括諸葛瑾歸降,傅士仁高調挺近許都城,那大漢的旗幟有一支高高的升起在許都城中!

  這…這一個個名字,這一樁樁事跡,之前統統藏在荊州,如今一股腦的報送過來…

  只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得是振聾發聵,瞠目結舌。

  當然…哪怕是荊州刻意藏著這些行動,但這些內容並不是第一天出現在成都的議論上。

  可或許是荊州方面守口如瓶,或許是這一次的戰報太過勁爆與震撼…

  劉備、諸葛亮幾乎是驚住的,呆若木雞…就連方才接到這條千里之外傳回戰報的楊儀稟報時,嘴都是哆嗦的。

  這太震撼了!

  太不可思議了。

  列席的孫乾是第一個回過神兒來的,他感慨道:「戰場上本就是變幻莫測,殺敵數萬,奪城數座,這些都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可諸如這關雲旗般殺了敵人這麼多人,攻陷敵人這麼多城,竟還能在外交上與敵人同力去攻東吳,這般外交手段…太過詭譎…太過匪夷所思。」

  一直以來,孫乾都是劉備這邊的負責出使、外交事宜的「使臣」。

  故而,他關注的點…在那不可思議的外交上。

  糜竺也張口道:「兩線作戰,先是能頂住東吳的突襲,就已經不簡單了,不曾想…二將軍與其子關雲旗竟是化危為安,他們委實給我們帶來了太多驚喜啊!」

  「哈哈哈,你說的對,也不對…」劉備總算開口了,他從那一抹驚愕中醒轉過來,「何止是他們的驚喜,傅士仁、糜芳,還有那年輕的郝昭,那東吳眾降將…他們都帶給我們太多驚喜,這雲旗一個人串聯起這麼大一群人,這讓我想到了何為『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雲旗這孩子…是要助其父定江東、伐北境啊!果然…」

  說到最後,劉備又把目光轉移到諸葛亮的身上,「孔明為阿斗尋了個好師傅啊!」

  「是啊…是啊…」

  隨著劉備的話傳出,眾人紛紛稱讚,對這位關家四郎不吝讚美。

  倒是唯獨一個人,他微微凝著眉,似乎…關麟這莫大的功勳,讓他覺得很討厭!

  是馬謖…

  是啊…

  在關麟之前,上一個出自荊州屢屢被眾人讚美,誇耀前途無量的正是他馬謖本謖啊!

  可此番,在這一樁樁功勳之下,他馬謖倒像是成為了一個小透明、小不點兒…再沒有任何光芒會照在他的身上。

  痛苦、憤怒、擔憂、彷徨、茫然、無措…

  這種種情緒的驅使下,讓馬謖對關麟恨之入骨,哪怕他從未見過,哪怕兄長馬良屢屢來信誇讚,但馬謖就是不服、不忿兒…

  當此眾人都在稱讚關麟之際,唯獨他撇著嘴,在心頭自言自語安慰自己:

  ——『哼,關雲長神武蓋世,即便沒有他關麟,一樣能攻下許都,攻到廬江…這些功績不過是他爹主動讓給他,是捧他的罷了!』

  這麼一想…馬謖感覺心裡好受多了。

  這時…楊儀的話再度脫口,「主公說…雲旗是劉禪公子的師傅,唯可惜…方才驛館傳來飛鴿,說是劉禪公子已經踏上歸程,似乎是有事惹到了雲旗…被雲旗給逐出師門,趕回成都了!」

  這…

  楊儀的話,無異於是給劉備潑了一盆冷水。

  劉備的臉色一下子就黯淡了下來,「我總是教授他,勿以善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可未曾想,他竟一如既往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唉…唉…」

  深深的嘆氣,劉備像是因為劉禪憤怒至極,更是為兒子失去這樣一個好師傅而哀婉痛惜。

  「主公切莫這般說…」諸葛亮勸道:「戰報中提及,襄樊戰場中,劉禪公子也參與了幾個行動,諸如焚燒烽火台,諸如守江陵城,也算是功不可沒,這已經讓我們刮目相看了,劉禪公子畢竟還小…」

  「已經不小了…」劉備「唉」的一聲長嘆,「雲旗才比他大多少,卻已經能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最重要的是…孤…也不年…」

  「年輕」二字還未開口,諸葛亮連忙打斷,「威公,不是還有蜀中的情報要稟報主公麼?還不速速報來…」

  楊儀知道諸葛亮是要他轉移話題,當即拱手,連忙道:「是三將軍之女星彩姑娘…通過四個月的布局,獲取了所有東吳女諜的信任,昨日星彩姑娘收網…將所有東吳女諜悉數擒獲!這其中不少是蜀中文武的家眷、婢女…而與之相對應的是『證據確鑿』!」

  果然,這一條情報成功的引起了劉備的注意力,讓他將目光從劉禪這邊轉移回來。

  「均是孫夫人留下的東吳女諜麼?」

  這…

  楊儀一時間不敢說了,他抬眼望向諸葛亮,似是徵詢他的意見。

  「主公讓你說,你便如實說,如今沒有孫劉聯盟,如今東吳就快亡國,沒有什麼好顧慮的!」

  得到諸葛亮的同意。

  楊儀這才如實道:「是…是孫夫人留下的。」

  「那星彩是如何捕獲她們…」

  「其實雲旗已經在江夏時拷問出一些眉目,星彩姑娘是順藤摸瓜,一步一步接近這五十餘名女諜…用密信與雕版讓她們一一誘出…時機成熟,這才悉數抓捕…不曾想,此前…蜀中的一舉一動竟都在東吳的眼皮子之下。」

  這。

  隨著楊儀的話,劉備的神色有些複雜,像是既因為揪出這些女諜而高興,又像是因為知道了這個事實,也意識到這一樁『老少戀』從一開始起就是錯誤而心有餘悸。

  過了良久,他方才張口,「重賞星彩…」

  「諾!」楊儀拱手…

  諸葛亮補充道:「之前雲旗詐死的消息一直瞞著她,如今她事已經了了,也該告訴她真相了。」

  「告訴吧…」劉備感慨道:「不曾想,世間竟有如此痴兒女…向來痴,從此醉…」

  這一句話說罷…

  劉備迅速的收斂起那複雜的心境,他又變成了那個隱忍多年、雷厲風行的梟雄。

  「好了,二弟與雲旗那邊已經做的足夠多了,倒是顯得我們巴蜀這邊無能,傳我軍令,即刻起將荊州的戰報傳示三軍,振奮三軍士氣,且如今我兵精糧足,兵馬齊備,即刻點兵北伐漢中…也該輪到孤要與那曹孟德把這麼多年的帳好好的算一算了。」

  「諾…」

  這次滿座文臣齊聲應喝。

  荊州的大捷一次次的震撼著他們,也激盪起他們心頭的那一份份如虹的戰意。

  哪曾想…就在這時。

  「報…」一名信使連滾帶爬的闖進來,上台階時,還因為步伐太快,直接摔倒,可他不敢停留片刻,繼續往上趕,哪怕用爬的。

  而他這般急切的模樣看在眾人的眼中,任憑誰都看出,一定是出事兒了,出大事兒了。

  「報…報…不好了,不好了…」這信使扯開他那沙啞的嗓子高聲道:「劉禪公子…劉禪公子在歸來的途中遇刺,如今不治身亡…」

  啊…

  這…

  這一條情報的出現讓整個閣宇間的氣氛一時間陷入冰點。

  ——劉禪死了?

  眾人一時間悉數抬眼望向劉備這邊,卻見劉備尤自是驚愕不已的表情,再三確定過的確是劉禪死了…

  他的神色在這一刻變幻無常,仿佛對兒子所有的苛刻與教導,那一份用功,那一份望子成龍,那一份寄予厚望統統都不見了。

  人死了就…就什麼都沒有了。

  也就是在這一刻,悲痛之下的劉備註意到了眾人在望向他,他強迫自己堅強一些,他違心的張口問那信使,「那子龍如何?我已失獨子,萬不能再失愛將了…」

  這話已經有幾分「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的既視感了。

  信使連忙稟報,「子龍將軍護送著公子的屍體往…往白帝城方向去了——」

  劉備沒有再說話,可他的步子已經邁出…

  就是嘴上不說,他心裡邊…如何能不念著這個兒子呢?

  眾人也紛紛追著劉備出去…

  倒是唯獨一人落在最後。

  又是馬謖!

  此刻的他正揣著下巴,他一邊吧唧著嘴巴,一邊輕輕吟道:「劉禪那笨蛋真的死了?等等…」

  恍然間,馬謖意識到了什麼…

  沒錯,他意識到的是一個人,如果劉禪死了,那…這個人就必須接觸一下了。

  這關乎他,也關乎他馬氏門楣的興、衰、榮、辱!

  …

  …

  蜀中,梓潼。

  劉封奉命駐守於此,要知道,這裡已經是北伐漢中的前沿陣地了,劉備把這裡交給劉封,足可見對他的信任。

  此刻的中郎將府。

  一盤某人最愛的「夾沙肉」擺放在副軍中郎將劉封與舅舅劉泌的面前,話說回來,劉泌是長沙郡人士,也是漢室宗親,劉封的舅舅。

  正是因為他為劉備擺下的慶功宴,這才讓劉封成為了劉備的養子!

  至於,到底是養子還是繼子…可以這麼說,在劉禪誕生之前,劉備是一直拿劉封當做繼子的。

  這換來的也是劉封對他無限的忠心與每戰身先士卒,永武無畏。

  此刻的劉封…品了品眼前這盤因他事跡而命名的美味佳肴:「這一次的『夾沙肉』欠了點兒火候,是這豬五花選的不好,豆沙倒是夾在這肉中,可蒸後的品相…差點意思,正常而言當是白裡透紅,鮮香甜糯,肥而不膩…可這一盤,也罷…也罷,湊合著吃吧。」

  劉泌看著這個挑剔的外甥,一捋鬍鬚,「你這嘴還挺刁…」

  「別的吃食可以將就,但唯獨這『夾沙肉』可將就不得…」劉封感慨道:「這可是我將那地上的肥肉填入肚子裡換來的,這是潑天的富貴啊!」

  「是啊…」劉泌也感慨道:「玄德公是個好人,當初我也沒看錯他,跟著他好好干,玄德公不會虧待你的——」

  這本是一句尋常的話…哪曾想,劉封的眼睛卻是「嗖」的瞪起,「父親會不會虧待我,那很難說…」

  「怎麼講?」

  「自打父親誕下那阿鬥起,很明顯我能感受到他對我的疏遠…」劉封一邊解釋,卻有些憤然之態,「這些年,我為父親南征北戰,進攻這成都時,我更是身先士卒,多少次都死裡逃生,身上有多少處傷口!若不是我…父親能成為這成都之主麼?能逼迫的那劉璋獻城投降麼?」

  說到這兒,劉封的語氣更添冷冽,「哼…比起那不學無術的劉禪,我除了非父親親生的外,我哪裡不比他強上十倍?」

  這…

  劉封的話嚇到劉泌了,這讓他一陣毛骨悚然。

  「你…你怎麼會這麼想!」

  「舅舅,這本不用我去爭什麼,而是一些東西…本來就是我的!我的就是我的!」劉封的語氣無比篤定。「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既當初我吃下了那塊兒沾地的肥肉,那今朝…這碩大的基業,這麼一塊兒肥肉,我便也吃得!只有我能吃得!況且…父親已經不年輕了!」

  就在劉封頗為激昂的吟出這一番話時…

  「成了!」

  一道聲音從門外傳來,是劉封的好友,益州的孟達…孟達匆匆跑來,一邊跑一邊呼喊「成了,成了…」

  可進入這大門才發現,裡面不止是劉封一個,連忙改口。

  劉封卻不以為意,「舅舅是自己人,但說無妨…」

  於是孟達如實道:「誠如你預料的那般,趙子龍毫無防備,劉禪在歸來的路上被刺殺殺掉了!趙雲正護送著一具屍體往白帝城。」

  這…

  突如其來的一條情報讓劉泌驚出一身冷汗,他驚問道:「這難道是你們…」

  「舅舅…」劉封笑著拍了拍劉泌的肩膀,「咱們得好日子還在後頭呢…日後,等拿下了那潑天的富貴,我永遠不會忘記…是舅舅你,讓我從寇姓改成劉姓…漢室宗親的劉姓,哈哈哈哈…」

  說著話,劉封就站起身來,邁著龍驤虎步往外走…

  「你去哪?」劉泌連忙問道。

  「阿斗死了,我自然得去白帝城送他一程…那是我的摯愛親朋啊,我怎麼著…不得哭上個三天三夜?哈哈哈…」

  在大笑聲中,劉封已經與孟達一道走出了門。

  這時…門子前來稟報:「中郎將,馬謖求見——」

  唔…

  這突然的一條稟報讓劉封腳步一頓。

  ——『馬謖?他來求哪門子見?』

  ——『等等…難道,他也察覺到,這是他馬謖潑天的富貴麼?』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