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掃秦川為平壤,盪逆魏作丘荒!

  第370章 掃秦川為平壤,盪逆魏作丘荒!

  ——張飛開透視了吧?

  儘管這個時代,張郃與曹洪還不能理解何為「透視?」,但他們的心頭不斷湧出的大致就是這個意思。

  否則,張飛剛到瓦口關第一天,怎麼就能找到附近的村民?

  怎麼就讓這些村民將他的兵馬帶到瓦口關的背後?

  怎麼就敢不做休整,於第二日直接發動兩面夾擊?

  整個張飛攻破瓦口關的速度太快了,快到曹洪都來不及從梓潼調兵往關口,就已經見到斷臂的張郃狼狽的逃回。

  這次,不止是張郃又、又、又、又敗了,就連瓦口關也、也、也、也丟了…

  曹洪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到一個月,三巴悉數淪陷,梓潼也丟了,那麼現在劉備隨時可以北上進犯漢中,陽平關前將再無攔阻。

  這於曹魏…是巨大的危機,是蜀中戰略瓦解、崩潰的前兆。

  此刻,身處武都郡下辨城的曹洪,一想到這裡,就不住的垂頭喪氣直跺腳。

  他真有一種感覺,這仗輸的冤哪…

  張飛是開天眼了——

  曹洪的身旁,十幾名跟隨著張郃從瓦口逃竄回來的親衛,正焦急的在張郃營帳門口轉來轉去。

  軍醫在處理張郃的斷臂,將那斷臂上的「死肉」用小刀割除,張郃慘叫一聲,每一次割去他肩膀連接處的肉,都讓他一陣兒撕心裂肺的疼痛。

  還有一些親衛也受了傷,有軍醫用鉗子拔出他們身上的箭頭,這些親衛也如殺豬般的慘叫。

  眼睜睜的看著那箭頭帶著倒刺,生生鉤下一塊兒血肉。

  軍醫驚呼,「有倒刺,快止血。」

  營帳外的曹洪,看著這無比揪心的一幕幕,嘆氣道:「這仗怎麼就打成這樣了,不是因為五斗米教的緣故,情報上…我們才占據主動麼?可現在,唉呀,唉呀…三巴沒奪下來,倒是連梓潼也丟了。」

  這時,一個斥候進來稟報:「將軍,蜀軍將張郃將軍的斷臂送來了…」

  曹洪生恐張郃聽到,低聲呵斥「快退下!」

  那斥候剛要退出,張郃一隻手已經推開軍醫,他半裸著上身,斷臂處的繃帶滲出鮮血,赤足踉蹌奔下床,紅著雙眼喊道:「我的胳膊,我的胳膊何在?」

  說著便衝出營帳,曹洪等人大驚,一擁而出,生怕張郃突然想到什麼,做出什麼傻事。

  曹洪一邊跑一邊大喊:「儁乂,莫要激動——」

  其實,曹洪與張郃的關係並不融洽,只是大難臨頭,一切性格上的矛盾,都比不上這岌岌可危的局勢。

  晨光熹微,一匹馬拉著輛板車,悠閒地踏著遍地的積水和枯草,來到魏軍下辨城內的大營,板車上的正是張郃的胳膊。

  張郃越過眾人撲上前去,我單手捧起這胳膊,冷冰冰的,原本的青筋已然犯黑,儼然這胳膊中的血液都已經流干…因為風吹而變得僵硬。

  看到這斷臂,張郃不由得淚流滿面。

  不遠處,曹魏的少年將軍曹休也看到張郃這斷臂之下,殘存又顫抖的身形,他輕輕的嘆了口氣。

  心頭暗道:『張飛?不是有勇無謀麼?怎麼這一仗打的這般漂亮?』

  就在這時…

  張郃突然發現他的斷肢下還有一口石碑。

  他連忙命人將這石碑立起。

  只見上面寫到:『漢將軍飛率精卒萬人大破賊首張郃於八蒙立馬勒銘——』

  立馬銘…

  這是一塊兒「立馬銘」,這還是張飛親自用丈八蛇矛鑿下的此「立馬銘」,也正是這「立馬銘」上的字眼讓張郃羞怒難當。

  張飛這是不僅要殺人,還要誅心——

  果然…

  張郃瞪著這「立馬銘」忽然一口血噴出,濺在了他的斷臂上。

  他整個人仿佛軟了一般,像一攤軟泥般向一旁傾倒。

  「張將軍,張將軍…」

  一時間,周圍的親衛迅速的張口,可張郃卻已然陷入了深深的暈厥。

  …

  …

  漢中,衙署之上,征西將軍夏侯淵面容冰冷,他本是端坐著的,可現在…已經沉不住氣了。

  他的一旁,謀士張既的臉色也極其難看。

  三個兒子,夏侯衡、夏侯霸、夏侯稱紛紛請纓,「孩兒願帶兵南下,奪回梓潼,收復三巴…」

  在夏侯衡三人的身後,幾名信使正跪在地上。

  夏侯淵沒有理會三個兒子的請戰,他轉過身,儘可能的讓他那面頰上的愁容不去示人。

  「繼續說,除了宕渠、三巴、瓦口關、梓潼悉數潰敗外,除了韓浩、夏侯德、夏侯尚、閻圃殞命,王平、朴胡、杜濩帶著巴賨部落降而復叛外,還有什麼,統統都報出來!」

  夏侯淵的言辭犀利…隨著他的話,信使從懷中取出一封信箋,小心翼翼的捧至頭頂,「這是…這是那蜀軍射來的信箋!是…是劉備親筆所書,讓轉交給征西將軍的信箋!」

  夏侯淵依舊沒有轉身,只是冷冷的吟道:

  「念,本將軍倒要聽聽那大耳賊他寫些什麼。」

  當即,信使展開信箋念道:「漢左將軍宜城亭侯領豫州牧皇叔劉備,致書於征西將軍夏侯妙才之前,爾等無學鼠輩,上逆蒼穹,遷百姓於三巴,遭火弩於襄樊,兩線睏乏,人馬猖狂;」

  「拋盈郊之戈甲,棄滿地之刀槍;屬下心崩而膽裂,將軍斷臂而狼忙!無面見關中之父老,何言相府之廳堂!史官秉筆而記錄,百姓重口而傳揚——翼德一出,魏軍驚怖,一月奪三巴,半日下瓦口,儁乂聞陣而惕惕,子廉望風而惶惶!吾大漢天兵兵強而馬壯,吾弟雲長翼德奮以龍驍,激以虎盪,掃秦川為平壤,盪逆魏作丘荒——」

  隨著劉備這封信,每一個字,每一句話的言出,夏侯淵胸口劇烈寒顫…

  他的一雙瞳孔瞪得碩大,他想張口說點兒什麼,或者說是反擊點兒什麼,可…最終,他發現他什麼也說不出口。

  劉備這信寫的是言之鑿鑿,是有理有據…他無從反駁。

  可…

  可…

  遙想當年,劉備什麼吊樣兒,夏侯淵再清楚不過,惶惶逃竄如喪家之犬,得庇護於一眾諸侯羽翼之下,他何曾如何囂張?

  他何曾敢言出「掃秦川為平壤,盪逆魏作丘荒」…

  狂起來了,這打了一輩子敗仗的劉備,他狂起來了,囂張起來了!

  「父親,孩兒…」夏侯霸性子最烈,聽得劉備如此囂張之言語,他張口又要請戰。

  可不等他說出「戰」字,夏侯淵的聲音當先傳出,「傳我軍令,魏軍各部各守扼要,武都郡以為漢中側翼,增添兵馬,嚴密布防…陽平關,本將軍親自駐防!」

  說到這兒,夏侯淵大手一甩,面朝張既:「德容,有勞你即刻寫信一封,發於吾兄長魏公丞相,陳明漢中局勢之危,請求吾兄速速支援——」

  要知道,這位「三日五百,六日一千」,行軍神速,在曹魏南征北戰,征討叛逆中,立下過赫赫功勳、無數功勳,被人稱作曹魏宗室第一急先鋒的夏侯淵夏侯將軍!

  縱觀他一生的戰場,他從來沒有如此怯弱過…

  他從來都是主動出擊!

  可這一次,面對蜀軍的洶湧攻勢,他竟選擇如此保守…竟沒有選擇收復失地,與劉備決戰。

  這在他的幾個兒子看來不可思議,可在張既看來,他深深的頷首,且佩服夏侯淵如此沉得住氣。

  是啊,宕渠八蒙山一戰,三巴一戰,瓦口關一戰,蜀軍這仗打的簡直就是四個字——神乎其技。

  打的是目眩神迷,讓人應接不暇,更別提著手準備。

  仿佛就有一隻手,在始終推動著整個戰場的局勢,讓張飛、讓蜀軍永遠搶先一步,永遠預判到他們魏軍的預判!

  甚至有那麼一瞬間,張既都覺得,他們大魏之於巴蜀的部署已經悉數被蜀軍…不,是悉數被那「黑張飛」,被那「黑閻羅」給看穿了!

  現在,可不敢輕舉妄動,也不是輕舉妄動的時候啊!

  ——『夏侯將軍還是沉得住氣…』

  張既心頭這麼想,連忙拱手:「將軍放心,這信…我即刻就寫——」

  倒是夏侯淵,他一如既往的背對著眾人,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蕭索,甚至…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那「掃秦川為平壤,盪逆魏作丘荒」的字眼深入他的心頭、腦海…

  他的心情變得愈發的悲愴。

  要知道,在他看來,這一仗,他不止是死了兩個堂侄,不止是丟了三巴,丟了梓潼這漢中與蜀中的軍事緩衝地帶。

  他更深刻意識到的…是張飛張翼德!

  這個他最不想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的「狗女婿」…

  時至今日,這「狗女婿」成長的速度驚人、駭人!

  他的名字已經深深的威脅到他的這個「便宜」的老丈人了。

  ——『涓兒…涓兒…』

  ——『張翼德、張翼德!』

  想到夏侯涓時,夏侯淵眼芒中露出的是慈祥,可再想到「張翼德」的名字時,夏侯淵竟如同每一個曹魏的兵勇那般…

  他想到的唯獨三個字:

  ——『黑閻羅!』

  …

  …

  宕渠,八蒙山上,奪下三巴,攻取梓潼後,劉備帶著法正、魏延、趙雲等人又回到了宕渠的八蒙山上。

  巴賨部落的首領王平、朴胡、杜濩也帶著各自手下跟隨劉備到此。

  劉備是要對這裡的巴賨部落進行安撫,承諾給他們,永不強制遷徙,更承諾給他們,秦昭襄王給與他們的優厚,劉備這邊只會更甚。

  而做完對巴賨部落的安撫後,劉備登上八蒙山蒙頭處,登上這最高的山峰,他俯瞰著這裡的景色…

  曾幾何時,這裡還是曹劉爭奪巴蜀的「中間地帶」、「軍事緩衝」,可現在…這裡悉數歸於他劉備。

  而這一切功勞,都是因為他的三弟張飛張翼德的全盤謀劃、部署。

  ——算無遺策!

  ——料敵預先!

  何止是夏侯淵?

  何止是張既?

  便是他劉備也對張飛這一戰的謀劃、部署,直呼「神跡」…哪怕現在劉備都尤在夢裡,如夢似幻。

  就在破敗的魏營前,劉備註意到了一處石碑,石碑上是三弟張飛的字跡。

  ——漢將軍飛率精卒萬人大破賊首張郃於八蒙立馬勒銘。

  周圍的賨人還用蹩腳的漢語議論著:「這是三將軍夜襲八蒙山,斷張郃一臂,大獲全勝後,用丈八蛇矛在這裡刻下的『立馬銘』!威懾曹魏宵小!」

  ——「三將軍有勇有謀啊…」

  ——「漢室有黑閻羅這樣的將軍,何愁中興無門?」

  這些議論聲,將劉備也吸引到了這碑前…

  看著這碑,劉備當即「哈哈…」一笑,朝著身旁的趙雲道:「還真是我三弟的字跡,人言我三弟粗獷,卻鮮有人知,他最擅繪畫,也擅書法…他的書法技藝,便是那張芝張伯英在世,也不過如此吧?」

  劉備提到的張芝是「草書之祖」,更是「涼州三明」之一張奐的兒子。

  初平三年,去世於家中,在後世與鍾繇、王羲之和王獻之並稱「書中四賢」!

  在大漢書法界的地位不言而喻…

  此刻劉備名義上是用他來誇張飛的書法,實際上誇得是三弟的勇武、智略與才華呀!

  趙雲附和道:「末將也沒想到,三將軍不僅武藝高強,更是精通書畫,謀略部署更是當世一流,雲望塵莫及,註定只能望其項背了!」

  以往趙雲是佩服張飛的,但佩服的唯獨是他的勇力與膽氣,可這次不一樣了,一個月定三巴,一日破瓦口,逼張郃斷臂求生,這些戰績太顯赫了,這其中的智謀太卓絕了,簡直是料敵於先!算無遺策!

  不誇張的說,趙雲已經感受到幾許「小諸葛」的意味了…

  「哈哈哈…」劉備一改往昔的含蓄,站在這八蒙山頭放肆的大笑了起來,他感慨道:「荊州有雲長父子,巴中有翼德,大漢中興,大事可期——」

  就在這時…

  法正匆匆也登上了山頂,他有傷在身,雖不嚴重,但如此急促的攀爬,還是透支著他的體力,儼然他是有要事稟報。

  劉備看著心疼,連忙去扶法正,「孝直?你劍傷在身,有事派人傳我即可,何須攀爬此山巔?」

  法正根本顧不上去回答劉備的提問,更顧不上自己的傷口了。

  他從懷中取出一本厚厚的紙制書籍,連忙遞給劉備:「主公且看…」

  「這是?」

  伴隨著劉備的聲音,他接過這卷書,卻見書名上赫然寫著七個大字——《鬥戰神·張飛本傳》!

  當即,劉備就回想起了,「此前孝直提到過,荊州吾二弟之子關雲旗贈給翼德這本書,翼德是愛不釋手,徹夜追讀…想來便是這本吧?」

  法正環視周遭,見到唯獨趙雲在劉備的身側,這才放心的張口,「子龍不是外人,那我就說了。」

  「孝直有話但說無妨!」

  隨著劉備的話,法正的臉色變得嚴肅與一絲不苟了起來,「瓦口寨、盪口關、八蒙山、宕渠、瓦口關、梓潼…翼德如此一戰,讓人目眩神馳,我也驚愕於翼德那神乎其技的部署、謀算、料敵預先…可我身為謀士更知曉謀士的養成,計略的制定,料敵之先機絕非一朝一夕之功…」

  「人言東吳呂蒙『三日不見、刮目相看』,可事實上為了這一句讚譽,呂蒙讀了何止三年的兵書?可翼德…不過是去了趟荊州,回來後便脫胎換骨,故而…我篤定,這多半與那關麟贈予他的那本書籍《鬥戰神·張飛本傳》有關!」

  說到這兒,法正繼續道:「於是,我便擅作主張,以主公的名義派人問詢三將軍的副將,果然這《鬥戰神》是有抄錄本的,我喚其以此抄錄本臨摹了三將軍的這愛不釋手的寶貝!」

  「翻開一閱,才發現竟是一則則故事,還有插圖,我當時覺得也沒有什麼…直到…」

  法正將手指向《鬥戰神·張飛本傳》這本書中,目前連載到的最後一回「第二十五回——粗中有細,『假痴不顛』,詐作醉酒,誘蛇出洞,夢中擒賊」;

  面對著好長的題目…

  法正似乎打算要大說特說一番…

  在講述前,他還特地咽了一口口水,平復了下心情,方才說:「就是這一章回的內容,不看還看,一看之下,我竟發現…這一章回的內容與翼德這八蒙山一戰、瓦口關一戰一模一樣…何時進攻,何時埋伏,何時突圍,如何利用地形破瓦口…」

  「唯獨,這章回中還是寫的保守了,寫的是翼德需經過漫長的時間,方才尋覓到破敵之策,然後一擊必殺,三巴、梓潼一戰相持了足足三月有餘,可翼德這邊…卻是出其不意,直擊要害…這才有了八蒙山斷張郃臂,瓦口關一夜破敵!」

  法正越說越是激動…越說越是澎湃。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替翼德謀劃出此番八蒙山戰局的不是別人,料敵預先、算無遺策的也不是別人。

  乃是荊州二將軍關羽膝下第四子——關麟關雲旗啊!

  這…

  法正的語速不快,可每一個字,每一句話傳入劉備,傳入趙雲耳中,軍是極大的震撼。

  ——『竟有人能提前預料到此間戰局?還將他以故事的形勢書寫出來?』

  心念於此…

  劉備下意識的翻開這《鬥戰神》的第二十五回,眼芒從那些字眼中掃過。

  越是看到後面,劉備仿佛漸漸的已經能從張飛帶給他的震驚中走走…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一切的謀劃都在這《鬥戰神》里!』

  可隨即,劉備就被一個更大的震驚所取代。

  他不由得望向法正,他與法正的想法再一次達成了完全的一致。

  也就是說…

  這一仗…三弟翼德不過是執行者。

  當然…他執行的也的確出色,這仗打的也極致的漂亮!

  但,問題是…

  真要論功勞,運籌帷幄的、料敵預先的是關麟哪!

  是遠在千里之外的關麟哪!

  「咕咚」一聲,劉備下意識的咽下一口口水,他懷揣著莫大的震撼與驚悚,低聲沉吟道:「怪不得,孔明都不敢收他為弟子…」

  是啊…

  一個能提出攤丁入畝的國策;

  一個能創造出各種神奇的發明,將襄樊的曹軍打的狼狽不堪,將襄樊的戰局徹底翻轉,這發揮已經夠神奇了。

  偏偏現在…

  他竟還能再千里之外,幾個月之前就寫下《鬥戰神》,預判到了張飛與張郃的對壘,更是預判到了這一仗的總總可能!

  這…

  這就不止是神奇了,都有點兒玄幻了…

  甚至下意識的,劉備想到了兩個字——「妖孽!」

  當然,劉備自是不相信神怪之事,更不相信這只是巧合,那麼…在他的心裡,他這個侄兒,到底有多強大的洞悉力?

  二弟雲長生的…何止是個麒麟兒;

  這簡直是生了個小張良啊!

  不止是劉備,趙雲也驚住了…

  如果這全盤的部署是張飛謀劃的,那雖神奇,但趙雲還能接受,可現在…這全盤的部署,功勞悉數到關麟的身上。

  遠在千里之外的關麟身上。

  趙雲已經驚愕到有些無法呼吸了!

  他有太多的疑問?

  一個月前?不…這《鬥戰神》或許是兩個月、三個月前書寫的!

  那麼,關麟怎麼就能提前預測到幾個月後發生的戰役?

  還有,趙雲作為武將,怎會不知曉兵無常勢,水無常形…

  戰場是變化萬千的,遠在千里之外的關麟怎麼能做到,對戰場局勢的發展掌控到這等精密的地步,甚至幾個月前就部署得當?

  退一萬步說,他又沒來過巴蜀?怎麼會對宕渠,對三巴,對瓦口關,對梓潼的地形如此熟悉?

  這…

  這一切的一切都太不可思議了。

  趙雲也是一副驚愕的模樣,比劉備還要驚愕…

  一時間,涼風嗖嗖,陰風陣陣,此間八蒙山頭的氣氛變得詭異了起來…

  古人對太過不可思議的事兒,往往就會覺得很詭異!

  法正適時的提醒:「主公在想什麼?」

  劉備自然不會回答,他是在想…孔明不敢認這關麟為徒弟的事兒!

  他只是一捋鬍鬚淡淡的說:「雲長這兒子,才是真正的決勝於千里之外吧?」

  這…

  法正一怔,這是好高的評價呀!

  這是把關麟都比作「漢初三傑」的張子房了麼?

  不過,單從這半年來看…他那目眩神迷的計略、部署、發明、行動…法正突然就很能理解劉備的這番話。

  可不止是巴蜀戰場,襄樊戰場他的表現同樣出色呀!

  ——『還真就有點兒「小張子房」的味道了!』

  呼…

  輕輕的一聲呼氣,法正的思緒從震驚之餘拉回,他輕聲道:「主公,我已經將這邊的戰報悉數發往成都,接下來的戰場就是梓潼向北…就是漢中與武都了,奪下武都,則能出祁山北伐曹魏,奪下漢中則能出秦嶺進擊雍涼,此二處關乎大漢之興衰,至關重要…只不過…」

  法正頓了一下:「三巴戰場主公招降了不少兵,贏了不少民眾,但軍糧的話,卻是捉襟見肘,究是孔明,怕是一時間還拿不出北擊漢中之糧草,或許…最早進攻武都、漢中的時間,要等到來年七、八月份秋收之後了!」

  法正在說戰略,說糧草…

  可此刻劉備的腦海中,一腦門想的全都是——關麟關雲旗。

  當然,他也早已從關麟所帶來的震驚中醒轉…

  劉備想到的是另外一點…

  他想到的是他那不爭氣的兒子——劉禪劉阿斗!

  話說回來,人家關麟小小年紀又是江夏戰場一夜焚燒十萬曹軍;

  又是一個時辰射殺三萬五千敵軍,無一生還;

  更是攻陷襄陽,千里之外謀得巴蜀…

  可、可、可、可他的兒子劉禪呢?

  學啥啥不會,吃啥啥沒夠…除了懷揣著一刻天真爛漫的「玩心」外,簡直就是…就是一無是處!

  劉備都懷疑,當初怎麼就射…啊不,怎麼就生出這麼個兒子啊!

  如此不爭氣,這是他的種嗎?

  果然,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身份如劉備,也會因為「別人家的小孩」,甚至是「二弟家的小孩兒」而心寒似水!

  他這一刻,滿腦子想到的是,二弟生的兒子,就是拔出一根鼻毛,似乎也比這阿斗強啊!

  怎麼就沒給他弄牆上呢!

  想到這兒,劉備的臉色已經變得很難看了…

  不過,忽然之間,他仿佛想到了什麼。

  『等等…』

  『等等…』

  劉備想到了一個計劃,而這個計劃迅速的蔓延在他的腦海。

  「主公,主公…」法正見劉備發呆,再度呼喚劉備…

  要知道,他說的是接下來的戰略問題,是糧草問題,是正事兒。

  繼續進軍,還是等到明年秋收後再進軍,必須迅速決斷…

  哪曾想,劉備卻是微微抬眸,他眼神中帶著一絲光芒,像是懷揣著某種希望。

  他就這麼深深的凝望著法正,十息,二十息…一邊凝視著,竟是一邊笑了起來。

  笑聲挺瘮人的!

  這一刻,就連法正這個劉備的「好基友」,都感覺有些奇怪,他突然就看不懂劉備的目光,也看不懂他的想法了。

  他輕聲問:「主公這是?」

  終於,劉備張口了,他的語速很慢,可語氣卻是一絲不苟,語調更是鄭重至極,「孝直,我有一個想法?」

  「什麼?」

  隨著法正的回答,氣氛陡然變得更加凝重…

  劉備的語氣也更嚴肅了,「我打算將二弟的四子關雲旗召來成都,讓他做阿斗的師傅?如何?」

  此言一出…

  法正一怔…

  劉備的話還在繼續,「這關雲旗了不起啊,他在二弟身邊是逆子,卻能改掉二弟那傲氣凌人的性格,他寫給三弟一本書籍,就能讓三弟從一個凡事以莽為主的猛將,搖身變成粗中有細的智將…」

  說到這兒,劉備都因為他的計劃而心頭有些慶幸與沾沾自喜。「阿斗的心思素來不在學業上,我喚孔明教授他文采,亦是長進不大,可若是換作關雲旗,或許…就不同了!雲旗是『逆子』啊,二弟、三弟都被他制的服服帖帖,阿斗?如何能是他的對手!」

  別說…

  劉備這一番頗為大膽的話,竟還有理有據…

  只不過…

  一想到「逆子教阿斗」下意識的,法正心頭就是一連兩道驚呼。

  ——『啊…』

  ——『啊…』

  ——『這能教成什麼樣?教成新的一個逆子麼?主公的逆子…關家逆子配上劉家逆子?』

  …

  …

  蜀中,成都之地,左將軍府。

  劉備帶兵出征後,這裡暫時交由諸葛亮代他管理蜀中一切事宜,自然…這些事宜也包括教導劉禪。

  從小,劉備就讓諸葛亮擔任劉禪的師傅,教授其文。

  此刻,左將軍府的書房中傳出一個少年在磕磕絆絆的背書的聲音。

  少年十二歲,正是劉備的長子,是他與正妻甘夫人的兒子——劉禪!

  他的聲調磕絆,始終低著頭,不敢望向那主位上正襟危坐的師傅諸葛亮。

  「高祖為人…隆…隆…」

  儼然第一句背書,劉禪已經開始犯難了。

  諸葛亮輕揮羽扇提醒道,「隆準而龍顏…」

  噢…

  劉禪連忙頷首,「是,是隆準而龍顏…美…美…」

  可下一句,劉禪又犯難了,這讓同樣待在這個房間中的馬謖搖了搖頭。

  暗道:『主公這是生了個什麼神仙兒子啊…這麼簡單的一篇,竟背成這副模樣…』

  一旁的孫乾忍不住去小聲提醒,「美須髯…」

  劉禪這才把話連起來,「高祖為人,隆準而龍顏,美須髯…左股有七十二黑子,仁…仁而愛人,不對…錯了…錯了…」

  劉禪又開始撓頭,抓耳撓腮…怎麼想也想不起來。

  諸葛亮無奈的淡淡道:「仁而愛人,喜施,意豁如也。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產作業…」

  「對對對。」劉禪連忙道,於是又把整篇連起來,「高祖為人,隆準而龍顏,美須髯…左股有七十二黑子,仁而愛人,喜…喜…喜…」

  便是方才剛剛提醒過的,劉禪又忘了,他急的直跺腳。

  這次,諸葛亮沒有再提醒了,他重重的將手中的竹簡放下,嘆氣道:「阿斗啊,這篇《高祖本紀》你已經背了十多天了,從主公出征那天起你便開始背,可現在…依舊只記得這幾句!還有…」

  諸葛亮望向桌案上的竹簡,心頭更添悲愴,「我讓你寫心得,你寫的是什麼?這些是心得麼?你便從這《高祖本紀》中就悟出這個…」

  當即,諸葛亮已經取來木板,這是劉備交代的。

  棍棒下出孝子,棍棒下出賢才…

  如果背不出來,不遵師囑,就棍棒伺候。

  諸葛亮「唉」的一聲,他望向劉禪,「少主,伸手吧,非吾責罰於汝,實乃主公要吾如此,不敢抗命。」

  「孩兒實在是太笨了…」劉禪眼淚都快留下來了,「孩兒無論怎麼背就是學不會…學不會…」

  「笨…」諸葛亮再度搖頭,他望向馬謖,「幼長,你說說,少主笨麼?」

  「不笨!」馬謖直言道:「少主在蹴鞠、投壺、百戲上一沾就會,一練就精!聰明的不得了…如何言笨?」

  馬謖的話…像是殺人誅心,直接讓劉禪無言以對,只能期期艾艾的望向諸葛亮。

  諸葛亮嘆出口氣,沉吟道:「伸出手來…亮替主公打你二十!」

  劉禪委屈巴巴的伸出手,「請師傅打輕點兒,昨天才剛打過,手還腫著呢…」

  啪…

  不等劉禪把話講完,諸葛亮的一手板已經打下。

  「啊…」

  劉禪發出一聲尖叫。

  「啪」又是一手板,諸葛亮終究沒忍心繼續打下去,他語重心長的勸道:「少主啊,荊州你二伯家的兒子關麟關雲旗,也不過才大你三、四歲,可他已經能助你二伯運籌帷幄,北伐建功…可你卻連『四書五經』都不能背下來…你的心不在學業之上,這是為師的過錯呀!」

  諸葛亮說的痛心疾首,可他又望到劉禪的手掌,紅撲撲的…

  的確,昨日的二十木板留下的傷痕還在,腫的很高…

  可偏偏這位少主就是不吃記性!

  無論怎麼打,也不會用功,這才是諸葛亮最煩惱、最神思的。

  說起來,此前諸葛亮無子。

  近來才過繼兄長之子諸葛恪為子,卻至今緣慳一面…

  不誇張的說,如今的諸葛亮依舊將劉禪視為己出,傾注全心全力去培養,可…終究,天不遂人願…

  諸葛亮不想承認,但劉禪真的有些「朽木不可雕」的味道了。

  「也罷,今日的木板暫且記下吧…明日,若背不出來,再一併罰…」

  「多謝師傅,多謝師傅體恤…」劉禪恭敬的向諸葛亮行禮,然後徐徐退下。

  諸葛亮再三凝望了眼那桌案上劉禪寫的心得體會的竹簡,不由得搖頭,一邊揮著羽扇讓自己冷靜一下,一邊也徐徐走出了房間。

  孫乾似乎有政務稟報,連忙追了出去…

  倒是馬謖,他好奇的提起那竹簡看了一眼。

  可只這麼一眼,「噗」的一聲,馬謖直接笑出聲來。

  他念道:「好一個『我觀《高祖本紀》,渾身不適,唯想尿尿!』」

  甚至劉禪這心得體會寫的是尿尿,而非出宮,而非小解…簡直俗不可耐!

  「哈哈…」一陣嘲弄似的笑意過後,馬謖搖著頭,感慨道:「主公這兒子到底怎麼生的?親生的還不如養的!」

  馬謖提到的這個養的是指「劉封」,那個長沙郡劉姓人家外甥。

  那時劉備投靠劉表,暫居於荊州,膝下無子,就收養了這劉封為養子!

  要知道…

  漢代的養子可是與兒子一樣,是有繼承權的。

  當然許多父親不會讓養子繼承全部的家業…

  在但從律法上來說,養子與親生兒子在繼承權上地位是相同的。

  這也是造成了歷史上劉封悲劇的重要原因之一。

  這邊廂,馬謖還在感慨。

  ——『要不然…算了吧,親生兒子如此朽木難雕,主公又不小了,乾脆主公扶養子劉封上位,也好過將大業所託非人。』

  那邊廂,劉禪離開了這書房,像是放飛的鷹兒一般,他迅速的跑到自己的院落,看到那只比他大三歲的小宦官黃皓,他直接呼喊:「黃皓…今兒個可找到什麼好玩的地方了?」

  黃皓笑著說:「整個成都就屬李嚴將軍府邸門外的梅花開的最艷了,聽說,還有不少美人在那梅花下繪畫、在那梅林間起舞,簡直美極了…」

  劉禪聽著兩眼放光。「就去那兒…記得帶上孫夫人一早送來的酥餅…那個東吳作法的酥餅可好吃極了!」

  一邊說話,劉禪一邊邁出一步。

  突然…他想到了什麼,「不對,咱們走後門…莫要讓諸葛師傅發現咯,到時候又要罰我了!」

  一說到出去玩,劉禪哪裡還有半點愚蠢、呆滯的樣子…

  整個眼睛裡都是光。

  虎頭虎腦的——

  …

  …

  Ps:(要去紅色培訓…1天1夜,馬上出發,趕不出來兩章的量了,能寫多少,全都寫到這一章了。應該比兩章就差了一、兩千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