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8章 生死一線
田豫送日律推演離開後,回來後問袁熙道:「主公覺得,他還能回來嗎?」
袁熙搖頭道:「我不知道,這要看步度根是哪種人了,無論其是個蠢貨,亦或是胸懷大志,想要重新統一鮮卑的梟雄,日律推演活下來的機率都不大。」
「要是步度根介乎兩者之間,有自己的小心思,想要藉助我們的力量的話,形勢才會如我們想像的那般發展。」
「當然,前提是柯比能還沒有私下和步度根聯手,那樣的話就壞了,鮮卑不出十年,便會成為中原的心腹大患。」
田豫出聲道:「聽主公話裡面的意思,那柯比能很是危險?」
袁熙點點頭,「其要是放在中原,也是個類似於曹操的危險人物,烏桓單于蹋頓和他比起來差遠了。」
「在這件事情上看步度根此人,也算是個有心機的,但他還是被柯比能壓制,可見柯比能之難對付。」
「今後國讓行事,一定要小心柯比能此人,我和子龍打完并州之後,便要去中原,到時候幽并兩州坐鎮大局的,非國讓莫屬。」
「若是國讓擋不住鮮卑,那便是一瀉千里,北地陷入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動亂,也未可知。」
田豫聽了,心頭有些沉重,但還是定了定神,抱拳道:「豫一定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袁熙笑了起來,拍了拍田豫肩膀,「不要有壓力,在我心中,全天下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你要是擋不住,其他人一樣不行。」
「出了事情我給你兜著,放手去干。」
日律推演往東北方向行了七八天,出了邊塞,便找了鮮卑王庭的位置。
檀石槐最早建立鮮卑王庭的時候,是在代郡治所高柳附近的彈汗山,而如今的代郡,則是在鮮于輔治下。
檀石槐身死之後,其子孫沒有了心氣,生怕世仇烏桓匈奴聯合漢廷對付自己,便離開了彈汗山遠避塞外,最後兩帶幾經輾轉,來到了五原朔方背部的塞外定居。
之所以如此選擇,還有一層重要的原因,便是柯比能所率的中鮮卑崛起,而檀石槐子孫步度根這一系陷於內鬥,唯恐柯比能趁勢吞併自己,所以便儘量遠離柯比能地盤。
如今步度根便是將王庭設在了塞外的一處草原上,說是王庭,也不過是利用了以前漢軍廢棄的邊塞城寨,這些小鎮多有土牆,有基本的防禦,步度根在裡面為了保持鮮卑習俗,仍舊是扎帳篷居住。
若是遇到漢軍攻打,王庭也會遠遁避開,這時候的王庭,便是流動的帳篷組成的群落了。
此時步度根聽到日律推演獨自回來了,自然明白髮生了變故,對此他心知肚明,柯最先前暗地調遣王庭騎兵的事情,怎麼可能瞞得過他?
他讓日律推演進了帳篷,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問道:「怎麼就你回來了?」
日律推演連忙跪下,裝作戰戰兢兢的樣子,說道:「啟稟大人,柯最暗地夾帶騎兵,突然襲擊凶虎,結果被識破,置鞬落羅和荔宴遊被殺,我等幾人皆被擒住。」
「凶虎將柯最和闕居關押,讓屬下回來給大人報信。」
步度根聽了,冷哼一聲道:「三人之中,為何獨獨放你回來?」
日律推演心中一跳,知道步度根這是在懷疑自己,亦或是賊喊捉賊,他額頭上滲出了汗珠,知道自己接下來說錯一句話,都可能會當場身死。
他定了定神,出聲道:「稟大人,屬下並不知道,只是按照凶虎要求,帶了封信回來。」
他從懷中掏出信件呈上,步度根侍衛接過,撕開火漆封印,展開檢查了一番,確認沒有問題,才交給步度根。
步度根拿過來後,發現這帛書上面,分別用漢文和鮮卑文字書寫,上面以袁熙口吻,寫了其遇刺的經過,並審訊柯最闕居的口供。
口供很明顯證明柯最和柯比能有所勾結,但對於闕居,其內容就比較微妙了。
闕居的口供說其並不是柯比能的人,但顯然也對刺殺有所知情,那問題來了,他是誰的人?
雖然信中沒有明說,但袁熙最後的話中隱隱有所威脅,說自己並沒有咄咄逼人,但鮮卑先是派大軍入塞,讓幽州兵多有死傷,如今袁熙不計前嫌和步度根談判,鮮卑這邊又使如此下作招數,這事情若是沒有交代,袁熙隨時準備出塞來討個說法。
步度根看完,心中也是一沉,所謂人的名兒樹的影兒,袁熙這幾年在北地的名聲極勝,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其擊敗過中鮮卑入幽州劫掠的馬賊,還將人頭築了京觀,至少有數千人之多,是這些年來鮮卑少有的大敗。
說是馬賊,其實就是騎兵,而這些屬於柯比能的中鮮卑騎兵的戰力,步度根是知道的,起碼要比自己手下的西鮮卑親兵要強上些,可見幽州兵之兇悍。
中鮮卑被擊敗的時候,步度根還幸災樂禍了好久,結果這次輪到自己這邊,數千騎兵眨眼就沒了,這對於西鮮卑,不啻於一次極為嚴重的打擊!
這讓步度根心頭滴血的同時,也產生了一絲迷惘,漢軍怎麼這麼強了,十年前他們還不是被鮮卑擊敗過嗎?
而且據說這一戰凶虎手下,傷亡不過寥寥數百人,這種可怕的戰損比,是怎麼打出來的?
自己的王庭騎兵,真的這麼弱嗎?
步度根自然不知道,袁熙這次帶的趙雲張遼四員大將,同時出現在一個戰場上,只怕這個天下誰也不敢說能贏得過,加上幽州軍裝備軍器精良齊全,且以逸待勞,而鮮卑騎兵卻是麻痹大意,不敗才是怪了。
所以先前這一仗把步度根打出了陰影,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對面要是真的追出塞外,說不定連自己王庭都給掀了,所以馬上答應和袁熙和談。
但即使這樣,他也不是那種完全的廢物,不然也不會做到鮮卑單于的位子,所以他派出了使節團,並埋下了柯最和闕居兩顆釘子,反過來利用柯最行事,想把局勢攪渾。
他確實如袁熙所想,賭柯最私下組織刺殺,反正無論成功與否,步度根都會翻臉不認帳,所以柯最是必須要死的。
而眼下最麻煩的是,忠於步度根的闕居,卻被問出了口供,假以時日,其未必不會反過來攀咬自己,要是被凶虎利用,自己在鮮卑之中的聲望便會遭到削弱,有可能會被柯比能徹底壓倒!
想到這裡,步度根焦急起來,不能讓闕居活下來!
但他也明白,袁熙心中的話語,顯然是將其作為了一個談判條件,自己不讓步一些條件,是無法如願的!
關鍵是怎麼做?
他將目光重新投向了日律推演,出聲道:「那凶虎和你私下說過什麼?」
日律推演心道來了,他出生道:「稟大人,凶虎說,他喜歡老實人,所以唯獨放我回來。。」
「但柯最和闕居卻不老實,他很不高興,所以暫時將他們留下了。」
「他讓屬下帶一句問話給大人。」
「大人的願望,他未必不能幫大人實現。」
「但大人要表露出起碼的誠意,雙方才能坐下來好好談。」
「當然,如果大人不想談的話,他在五原等大人帶兵過來一決勝負。」
步度根一滯,還打?
打上了癮是吧,我手下還有多少騎兵,經得住這樣打法的?
自己喪了上萬騎兵,這消息遲早會草原上傳開,自己本就被柯比能壓了一頭了,這樣下去王庭還有威信可言嗎?
除非有什麼事情,可以挽回這件事情的惡劣影響!
他出聲道:「還有什麼?」
見日律推演看了看周圍,步度根會意,讓侍衛走遠了些,又讓日律推演走到自己跟前,說道:「你說。」
日律推演忙低聲道:「凶虎說,他知道大人煩惱什麼。」
「鮮卑王庭打了敗仗,大人自然面子上不過去。」
「本來這件事情,是不好推給別人的,但眼前卻正好有個合適的人選。」
步度根瞬間反應過來,「柯最?」
日律推演點頭道:「正是,柯最勾結柯比能,暗地鼓動大人出兵,卻私下將路線情報告知了凶虎,從而讓鮮卑騎兵全軍覆沒。」
「而這一切,全都是柯比能在後面謀劃,目的是取代大人的單于之位,實在是卑鄙陰險!」
「只要大人將真相公之於眾,此事的影響,便完全倒過來了!」
步度根目瞪口呆,還可以這樣?
他心念急轉,瞬間閃過了好幾個念頭,突然發現,好像還真的可以哎!
但隨即他便想到了隱患,這樣一來,自己豈不是落下把柄在凶虎手裡了?
除非知情人越少越好!
日律推演用眼睛餘光看到了步度根神情,知道對面動了殺心,背心瞬間被冷汗濕透,但還是強忍恐懼道:「凶虎說了,什麼事情都是有代價的。」
「這事情知情人不能多,但如果全死了,反而顯得大人是故意讓此事死無對證。」
「凶虎說柯最和闕居是必死的的,但如果連我也殺了,反而顯得大人另有所圖。」
步度根緊盯日律推演,「你是不是投了凶虎?」
日律推演也豁出去了,「這些話都是凶虎說的。」
「他說如果大人連我也殺了,那就是不想留任何把柄和口實,那他也無法相信大人,合作便沒有了誠信的基礎。」
這話很繞,但步度根聽懂了,他想了想,說道:「伱先下去,等我決定。」
日律推演擦了把冷汗,便往外走,到了帳篷門口,步度根發聲道:「等等。」
頓時日律推演心臟驟停,就聽步度根道:「你去給凶虎送信,」他頓了一下,「不要再回草原了。」
日律推演心中狂喜,恭恭敬敬轉身行禮,心中終於是如石頭落地,自己這條命算是保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