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6章 不要走了
袁熙抬手讓眾人坐下,出聲道:「我不能保證,但我願意為之努力。♧✌ 6➈SĤ𝐮x.℃σΜ 🎃♚」
「先前你們應該都聽說過我的事情,我這人不輕易作出承諾,但只要答應了,便會竭盡全力做到。」
在場使節聞言皆是出聲稱頌,然而那黑臉之人沉聲道:「有漢使斬殺樓蘭王在前,吾等固不敢盡信。」
此言更如同一聲霹靂,震得在場使節相顧失色,田豫猛然站起,喝道:「無禮!」
這使節所說的,是西漢霍光時期,漢使傅介子刺殺樓蘭王一事。
彼時霍去病去世後,匈奴向西退走,頗有勢力,而西域樓蘭龜茲兩國,在匈奴的暗地支持下,常常夥同匈奴流寇襲殺西漢使節,劫掠商隊貨物,絲綢之路因此飽受困擾。
尤其是彼時樓蘭王安歸曾在漢廷做過質子,對漢廷極為仇視,回到國中登基後,針對漢廷商人使節發起了多次襲殺。
當時傅介子任平樂監丞,向已經當權的霍光提議打擊西域諸國,霍光以為當時的漢廷發兵勞師遠征,靡費甚巨,故不許,傅介子隨後便提出了刺殺之策,霍光自然不信,但還是上奏漢昭帝,賜給其財物,讓其出使樓蘭。
漢昭帝元鳳四年(公元前77年),傅介子奉命出發,很快就到了樓蘭王都,他此行的公開身份是漢朝使者賞賜西域諸國的特使,除了衛士外,還攜帶了大量的金幣。
一開始其並未收到樓蘭國王的接見,後來傅介子給隨興的樓蘭陪同官員看了使團帶的金銀財貨後,樓蘭王安歸果然上鉤,親自趕赴傅介子營帳。
傅介子設宴展示絲綢金銀,並在席間說天子有密信,安歸上當,隨傅介子至營帳後,被傅介子和侍衛殺死,傅介子拿著安歸頭顱展示給樓蘭諸臣,以天子名義宣布了安歸罪行,在場樓蘭士兵竟被傅介子一人震懾,各自散去。
之後傅介子和隨從帶著安歸頭顱返回長安,被漢昭帝封為義陽侯,安歸頭顱則被懸於城樓之上,讓四方往來的使節觀看,自此外胡震懾。
這便是後世斬樓蘭的註明典故,演化成歷代武將出征封侯願望,很多唐宋詩人也曾為此頌,李白塞下曲中「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便是說的此事。
這件事情,在漢廷看來,自然是傳揚大漢威名的好事,但對於匈奴來說,卻有另外一番意味在其中。
從那時起,匈奴就流傳著漢人背信棄義的非議,因為在他們眼中,漢廷這麼做,等於是用欺騙的手段殺死了樓蘭王,乃是不光彩的行為。
精通北地故事的田豫,自然明白這使節所指的什麼,所以才出聲呵斥,袁熙卻是笑了出來,他曾經向田豫閻柔等人問過匈奴的事情,自然對此事也早耳聞。
他倒是不惱怒這個使節如此悖逆自己,相反,袁熙很高興,因為這說明這個使節想的事情很深,若不是真正考慮過南匈奴和漢人之間關係的,斷不會將此事提出來發問。
他止住一旁將手按到劍柄上的侍衛,讓其退了下去,方才開口道:「你這人很有膽識,我很欣賞。」
「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說了個南匈奴部族之中的常見名字,袁熙猜十有八九是假的,當下也不以為意,說道:「有句話叫道理不辯不明,我便和你來說說我作為漢人的道理。」
「漢人有句話,叫做先禮後兵,便是兩邊起了爭端,我們總是試圖先用談判的手段化干戈為玉帛。」
「實在談不攏,大家才會在戰場上相見,分個勝負,亦或生死。」
「我相信南匈奴雖然直接傾向於後者多一些,但也不是不會坐下來談,不然的話,誰都知道上來就要分生死,那麼我何必不先下手為強?」
那人不得不承認袁熙說的話是對的,上來就喊打喊殺的部族,滅的反而是最快的,因為沒人敢相信他們。
袁熙繼續道:「當時樓蘭什麼情況,我相信你們比我清楚,雖然是被匈奴逼迫,但屢次襲殺漢廷使節,換做你們,也總要有個說法吧?」
「之後便是手段問題了,你不仁我不義,樓蘭動手在先,卻反過來責怪漢廷使節背信,豈不怪哉?」
「而匈奴將樓蘭當做犧牲品,利用其作為擋箭牌來對漢廷發難,在樓蘭王授首後才跳出來替其打抱不平,豈不是無恥了些?」
這一番話說得在場眾人訥訥無語,袁熙見狀,趁勢道:「樓蘭王夾在匈奴漢廷之間,想要做牆頭草,其兩邊都不想得罪,兩邊都想討好處,天下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情?」
「所以當他首鼠兩端之時,其結局便已經註定了。」
他話鋒一轉,「現在各位的部族,其實也是如此。」
「我知道南匈奴王庭之中,有主戰派,也有主和派。」
「諸位夾在其中,想要存續自己的部落,其實是很難的。」
「有時候不站隊的人,反而是最先被扔進戰場的那一批。」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悚然而驚,紛紛起身拜道:「還望使君指條明路!」
袁熙見只有那個使節沒有跪拜,也不以為意,便繼續道:「不瞞諸位,不論對於我,亦或其他人來說,拿回并州,都是漢人的心愿。」
「你們現在不做選擇,便會夾在我和南匈奴主戰派之間,即使沒有我,也還有其他人。」
「我知道伱們在河套住了上百年,早已經將其視作故鄉,但同時在并州的,還有幾十萬漢人,你們若不想何其共存,採用激烈極端的手段,那最後得到的便是同樣的回報。」
「但我相信,若有我在的話,能找出一條漢胡共存的路來。」
「不是以胡制胡,也不是讓你們內鬥殘殺,而是胡漢一家,共御外敵,無分彼此。」
有人喃喃道:「真的可以做到?」
袁熙出聲到:「所以需要你們賭一下。」
「若我是可以託付之人,自然大家一起往前走,若我是滿口謊言的小人,你們便有可能被我賣掉。」
一眾使節心道有人會這麼說自己嗎?
他們一邊進食一邊思索,都變得心事重重起來,袁熙見狀笑道:「大家慢慢吃,幾個月還是我等得起的。」
眾人聽了心裡更是一顫,能等幾個月,說明也就只等幾個月了!
這種壓力下,眾人都吃的食不甘味起來,一到晚宴結束,便都匆匆告辭,應該是派人回去并州報信去了。
只有先前的那名使節留了下來。
袁熙自然知道對方有話要說,身份也一定不低,替其若真的是小部族的使節,根本不會站得那麼高去想問題。
果然那人出聲道:「使君應該明白,如今南匈奴中主事的,都是單于和四王,其次最低也是部族首領,他們大都衣食無憂,只想保住自己的牛羊和奴僕。」
「我想問使君一句,使君對他們談胡漢一家,卻不給他們實際的好處,真覺得他們會被打動嗎?。」
袁熙聽了,驀然爆發出一陣大笑,「你這人很有意思。」
他對著使節拱手一禮,「我乃袁熙袁顯弈,暫領四州,請問閣下到底是誰?」
那人聽了,也是鄭重起身,還禮道:「在下去卑,暫為南匈奴右賢王。」
在場眾人包括田豫都是一怔,因為這個名字,其實在漢地也很有名氣,沒想到此人卻是出現在這裡!
袁熙站起身來,緩步向去卑走去,去卑見袁熙越走越近,袖子裡面的手忍不住握緊了起來。
田豫忍不住上前兩步,侍衛也將手再度按在了劍柄上,袁熙卻是已經伸出手去,抓著去卑的手腕,口中道:「你便是和白波賊一起護衛天子,擊退李傕郭汜的去卑?」
去卑點頭道:「正是。」
袁熙肅容道:「這件事情,白波賊做的不厚道,漢廷也是沒有了說法,確實對不起你。」
去卑微微一怔,隨即拱手不語。
袁熙帶著去卑到自己身側的副座上,命人重新上酒,這才回到座位上做下,對去卑舉杯道:「右賢王受了委屈,卻無人仗義執言,自然心懷怨氣,換做是我,也是如此。」
「其實你要的並不多,可能只是個公平的名分,但漢廷這點都做不到,這次道理確實在你這邊。」
「如果右賢王早生幾百年,也是金日磾一般人物。」
去卑緊皺的眉頭舒展少許,「能被名聞天下的凶虎如此賞識,我倒突然想開了不少。」
「將我比作金大人,實在是惶恐,我知道自己有幾分斤兩,慚愧啊。」
他舉杯道:「未想使君有如此胸懷,卑為先前的無禮,向使君賠罪。」
袁熙回敬,笑道:「其實無需道歉,因為一會我做的事情,可能讓右賢王很不高興。」
「既然知道是右賢王,那我其實是不想放你走的。」
此話一出,去卑臉色大變,周圍的侍衛也不約而同上前幾步。
去卑見自己走不了,索性冷笑道:「漢人果然無恥!」
「也好,便以我之死,警醒部族之人!」
袁熙止住侍衛,微笑道:「右賢王誤會了。」
「我是想說,你現在雖然號稱右賢王,所能做的事情,也很有限吧?」
去卑目光一閃,「我不明白使君意思。」
袁熙坐正身子,「你有沒有想過,做第二個金日磾,亦或,」
「超越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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