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乍聞噩耗
泰山郡,費縣。
城門已經被損毀,城牆處處坍塌,城裡不時傳來慘叫聲。
裡面遍地死屍,嬰兒婦孺,青壯老弱,皆倒斃於地。
一隊青州兵扛著長刀,罵罵咧咧尋找屋子躲雨,當發現到處都是斷壁殘垣,一間完好的屋子也沒。
攻下費縣,屠城三日,卻被這場突如其來的秋雨打斷,這一隊七八人的青州兵剛進城不久,卻發現人被先前前面進去人殺得多了,剩下的人估計也躲到不知道哪裡去了,心情變得很差。
他們終於找到了個半塌的屋子,紛紛往裡面擠進去躲雨。
其中一個漢子罵罵咧咧道:「這狗日的老天,偏生不讓咱們好過,好不容易進城,一點東西都沒搶到!」
另外一人笑道:「老朱,這才第一天,急什麼?」
老朱聽了,怒道:「老季,這先前進去的人,殺得也太快了,連點湯都沒給咱們留下!」
老季冷笑道:「人家是先登城頭的,按例多給半天時間,咱們願賭服輸!」
「你要是先登,等過幾日打華縣便去好了。」
老朱聽了,悻悻道:「那還是算了,第一波死了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那麼拼命。」
老季冷笑道:「所以不屠城拿點好處,誰願意在褲腰上別著腦袋登城?」
這老朱老季,是這兩隊青州兵的伍長,這次跟著打進城內,卻沒有撈到多少好處,所以皆是憤憤不平。
這些人看著外面的雨越來越大,不免心情焦躁,他們在屋內找了一圈,沒有發現糧食,只得拿出腰間褡褳里的麥餅啃了幾口,罵罵咧咧地詛咒著天氣。
老季往土炕上一坐,納悶道:「真是怪了,才半天就能把人全殺光?」
「我聽說費縣這邊,很多人喜歡挖地窖,這屋裡這麼幹淨……」
他隨即醒悟過來,跳下土炕,在屋內用腳踩來踩去,撥開屋子角落一堆柴火後,發現了地上果然有道木門。
幾人合力把木門掀開,就看見裡面有幾個人影在裡面瑟瑟發抖。
老朱大喜,過去大吼道:「都給我出來!」
「不然一個也別想活!」
不一會,一個瘦瘦的漢子爬了出來,後面還跟著個滿臉驚恐的年輕農婦,牽著個十多歲的孩子。
那漢子滿臉堆笑道:「軍爺,地窖里還有些東西,你們儘管拿走,只求能饒我們一命。」
兩個兵士跳進地窖,翻找了好一會,帶著兩小袋粟米罵罵咧咧上來,說道:「這家子真夠窮的,連肉都沒有。」
那漢子聽眾人口音,臉上一喜,道:「軍爺也是青州人?咱們都是同鄉啊。」
老朱聽了,上上下下打量著漢子,冷笑道:「咱們青州兵先前都是黃巾,要說起來,確實也是老鄉。」
「咱們餓得沒飯吃,才加入黃巾,伱倒是好,老婆孩子熱炕頭,家裡還有存糧,過得可比咱們好多了。」
他抽出長刀,撲哧一聲捅入漢子腹部,獰笑道:「可惜活得不如咱們長。」
那漢子痛叫一聲,老朱把刀抽出,漢子腹部頓時血如泉涌。
年輕女子和孩子都大聲驚呼,老朱提著刀過去,就要捅向孩子心窩,卻沒想到女子擋在孩子身前,刀尖戳入她的背部,血瞬間浸透了她的破麻衣。
老季見了,叫罵一聲:「老朱,你手抖成這樣了?」
「唯一有用的就是這女子,雖然長的丑了些,帶回去還是能生孩子,這下好了!」
老朱罵罵咧咧抽出染血的長刀,女子踉蹌幾步,卻趁機把孩子往門外一推。
眾人方才醒悟過來,想要提刀追出,卻見漢子和女子死死擋在門口。
那孩子扭頭看時,正好看見數把長刀刺穿了他爹的身體,娘卻被拉了進去。
他咬破了嘴唇,只猶豫了一下,便扭頭沖入雨幕中。
老季蹬開男子死不瞑目的屍體,他阻住眾人,臉色陰沉道:「別追了,到處都是咱們的人,下著雨,他一個半大孩子能跑到哪裡去?」
老朱淫笑道:「也是,趁這女的還活著。」
不一會,屋裡傳來女子的嘶號聲。
又過了好長一會,女子的屍體被丟出屋外。
夫婦兩個的屍體蜷曲著交迭在一起,血水混合著身下的泥水,向四面流淌,又很快被雨水沖刷掉。
灶膛生起火來,粟米下入鍋中,熱氣騰騰的飯香味伴著血腥味,瀰漫在屋裡。
眾人有滋有味的喝起粥來。
飢餓能讓人發瘋,飢餓能讓人變成野獸,飢餓能讓人輕易揮起屠刀。
習慣了揮刀,便變不回人。
城中一幢宅邸中,兩名將領說著話,但顯然談話並不愉快。
坐在上首的人,乃是曹軍別部司馬,曹仁。
他對如今坐在下首的將領冷哼道:「于禁!你敢質疑明公的決定?」
于禁面有難色,仍是抱拳道:「還請將軍勸諫明公!」
「泰山郡乃是濟北相鮑公的家鄉,去年才被陶謙奪取,這本應是屬於明公的地方!」
「如今這樣屠城,軍紀敗壞,又如何得到民心?」
曹仁大怒,喝道:「于禁,不要用鮑信壓我,我知道你曾是他的部將,他雖然以命相救明公,但他已經死了!」
「而且主公早就說過,下城必屠!」
「我知你素遵軍紀,但明公的話,就是軍紀!」
「這城既然歸了陶謙,那就是敵人!」
「再說你也知道青州兵什麼樣子,連元讓(夏侯惇)都約束不了,不讓他們屠城,他們是真的敢作亂的!」
于禁聽了,默然不語,抱了抱拳,轉身走出營帳。
他抬頭望著天上的雨,心道去年曹操攻打徐州,屠城以致泗水斷流,這樣下去,徐州要死多少人,才能打下來?
人都殺光了,要一個空空蕩蕩的徐州何用?
鄴城。
甄榮下了馬車,侍女過來打上竹傘,扶著甄榮進了袁府。
早有袁家侍女上來,將甄榮帶到洪氏屋裡。
見洪氏已經在裡面等著,甄榮脫下木屐,走到下首拜道:「未知夫人召甄榮前來,所為何事?」
洪氏還沒答話,袁尚就走了進來,出聲道:「是我讓夫人來的。」
甄榮連忙拜道:「見過公子。」
袁尚對洪氏道:「你先出去,我有些事情要和甄夫人私下說。」
洪氏不敢說話,帶著侍女起身離開了。
甄榮見狀,有些摸不著頭腦,而且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於禮不合,不過想到這是在袁家,袁尚又平素風評很好,才稍稍放下心來。
更重要的是,她的夫君高覽,是袁尚的部將,甄榮也得罪不起。
袁尚坐下,隨即對甄榮跪拜道:「尚愧對夫人。」
甄榮大驚,連忙還禮道:「公子這是折殺妾身了,有什麼對不起妾的?」
袁尚面色沉痛:「我派高覽去北新城,他卻被殺害了。」
外面轟隆一聲炸雷,霹靂閃過,映襯出甄榮瞬間變得慘白的面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