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託付後事
糜貞聽了,也是心情複雜,當時她還羨慕呂玲綺父母雙全,結果不出半年,天下無敵的溫侯竟然突然戰死,真是世事難料。
她微微嘆息道:「公子身邊的女子,家裡還真是…讓人唏噓啊。」
杜夫人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還真是這樣!
糜貞父母雙亡,蔡昭姬父母雙亡,曹憲全家被殺,自己父母雙亡,侯夫人吳夫人更不用說了,如今呂玲綺也步了後塵,也就甄夫人還有個生母健在。
杜夫人覺得有些荒謬,這應該只是湊巧吧?
她摸著小腹,初時聽到這消息,她第一反應是回幽州陪呂玲綺,但隨即醒悟,自己這付樣子回去,只會給眾人添麻煩,便息了這個心思。
望著眼前仍舊穿著孝服的糜貞,杜夫人心中嘆息,這個世上,每個人各有各的不幸,能活著就已經不易,又有誰不想期盼太平盛世得到來呢?
所以努力想要結束戰亂的袁熙,在杜夫人眼中,是那麼的讓人安心,杜夫人心想,不僅是眼前的糜貞,其他的女子,也是這樣被袁熙吸引的吧?
糜貞詢問了杜夫人幾句,發現其沒有回到幽州的意思,便道:「這樣也好,夫人先安心養胎,不然舟車勞頓,對身體也是不好。」
「今日天色晚了,還是早休息吧,若有什麼事情,夫人可讓婢女來找我。」
杜夫人連忙謝過,回房去了,糜貞卻是盯著手裡的竹簡好一會,才上了小樓,一直往頂樓走去。
這本是糜家在袁熙在海西的府邸,小樓也是糜貞的廂房,後來劉備將廣陵給了袁熙,其治所海西也一併交了出去。
糜家順水推舟,將海西的府邸送給了袁熙,這處邊成了袁熙的宅邸,而糜家則是搬到了淮水對面的朐城。
之後朐城被偷襲,糜芳帶著糜貞逃走,結果兜兜轉轉跑了一圈,糜貞卻是又回到了海西,袁熙將宅邸騰了出來,糜貞再次回到了這熟悉而陌生的小樓。
她拖著腮,望著遠處的大海,冬日的海風帶著冰冷的鹹味,讓她的鼻子不由自主抽動了幾下。
雖然知道袁熙遲早會給自己一個名分,也早私下給自己做出過承諾,但糜貞心裡,卻是有些微的不甘。
她雖然和袁熙見面的次數並不多,但根據袁熙說起來的經歷,自己幾乎是最早認識袁熙的女子之一。
彼時第一次見面是,袁熙還尚未婚娶,自己也還是待字閨中,相見時後,發生的事情也是頗讓人回味。
但沒想到匆匆一別,便是經年,在此見面時候,對方不僅名滿天下,還娶了夫人,身邊的女子也多了起來。
再之後便是呂玲綺…杜夫人……吳夫人……不斷插在自己前面,糜貞有時在想,是不是自己被詛咒了,才這麼難嫁出去?
她解開綁住竹簡的草繩,將竹簡緩緩攤開,映入眼帘的是熟悉而好看的字體。
想到對方私下把著自己的手,教自己寫字的情景,糜貞俏臉微紅,輕輕握住胸口,定了定神,看了下去。
竹簡很長,寫的事情也很多,從離開海西,到廬江九江,再到打下壽春,回到鄴城,西進懷城,北上幽州,都寫了出來。
但這些只是一小部分,後面是袁熙寫了幽州種植糜貞帶來的棉種的事情,從字裡行間中,糜貞能明顯感到袁熙對棉種的期待,和對自己的感激之情。
雖然糜貞不解,為什麼袁熙對這棉花抱有那麼大的希望,認為其是將來拯救天下百姓性命的關鍵,但感受到對方字裡行間的真誠,糜貞嘴角也不由自主露出了一絲笑意。
在後面則是劉備和糜竺糜芳在豫州的消息,說雖然其在和袁術軍交戰中失利,但應該自保不成問題,這次太史慈和陸遜去壽春,也是為了控制淮水和劉備呼應,讓糜貞放心。
最後袁熙表達了對糜貞的歉意和思念,說現在天下形勢緊張,幽州軍務纏身,實在無法脫開身來,待局面穩定,一定會趕來海西。
糜貞將竹簡看完,仔細地卷了起來捆好,小心的放在桌案上,又拿起來了手邊另外一卷絲絹。
她展開後,上面寫的卻是最近流傳甚光,在士族女子中極為受歡迎的樂府長詩,孔雀東南飛。
糜貞心道還有什麼事情,是他不會的嗎?
不過這首詩詞的字裡行間,雖然說是別人家事,但糜貞卻從中看出了袁熙的心中所想,也許為了天下奔波的他,和其他女子相見的時日極為稀有,也是如這孔雀東南飛中的男女一樣吧?
她想著想著,鼻子不知不覺間抽動了幾下。
吳郡丹徒。
丹徒在長江南岸,曲阿以北,和廣陵隔江相望,如今的孫策,便是自皖城遇刺後,順著長江回到了吳郡。
但是讓江東眾將不解的是,孫策在這個時候,沒有去重兵駐紮的建業,也沒有去孫氏老家吳縣,而是選擇了當初發兵的丹徒。
要在平時也就罷了,如今丹徒開始離著對面凶虎的袁熙只有一江之隔,要是對方得知孫策如今身體狀況,會不會突然翻臉發難?
但孫策面對眾將的質疑,只是淡淡道:「我只是傷了,還沒有死。」
「要是對面敢懂歪心思,我不介意將廣陵打下來。」
說完他拔出腰間寶劍,大喝一聲,將面前的桌案砍成兩段。
眾人見了,不由互相對視,面露喜色,看孫策尚有餘力的樣子,怕是這傷並無大礙!
他們懸著的心,終於是放下心來離去,之留下周瑜在側。
孫策等眾人走後,感到一陣頭暈眼花,手指脫力,寶劍噹啷一聲掉在地上,他身子也隨即歪倒。
周瑜見其雙目緊閉,不禁大驚失色,連忙上來查看,正猶豫著要不是去請醫士,卻見孫策勉力睜開眼睛,嘴唇動了幾下。
周瑜澀聲道:「伯符,你又何苦逞強,萬一強運氣血,毒氣入腦,豈不是……」
孫策艱難地喘了幾口氣,歪著身子坐起,才聲音微弱道:「如今江東不能亂。」
「除了我之外,孫氏餘子太小,難堪大任,到時候若是人心分崩離析,我這些年的苦心經營,都會化為烏有。」
「所以這個時候,我不能倒下。」
周瑜強忍悲痛道:「但是伯符你如今……」
孫策嘆了口氣,「我知道,箭上有毒,我時日無多了。」
「但我最不放心的,就是江東基業。」
「公瑾雖然驚才絕艷,但年紀太輕,又不是孫氏之人,只怕難以服眾。」
「現在的江東,缺少一個能夠聲望又高,又能掌控大局的人。」
周瑜默然,他知道孫策的擔心並不是空穴來風,自己雖然很受孫策賞識,但只是外事,內事則是張昭,其手下江北官員的勢力,並不比自己這邊小。
這是孫策先前的制衡之策,因為孫策年富力強,能壓服住眾人,但心在孫策垂危,這種內外分治,便成了分裂的隱患。
孫策喘息幾聲,似乎是下定了決心,對周瑜道:「若這兩日,我身體撐不下去的話,我會將幾個弟弟託付給公瑾。」
「另外公瑾調集吳郡所有兵力,既然我要死了,也要拖些人一起下去。」
「我遇刺的時候,那些人不是自稱是許貢門客?」
「那乾脆就將錯就錯,將同情許貢,暗通外敵的那些人都揪就出來,給他們安上同黨的帽子,能殺的全殺了。」
周瑜聽了,直到孫策這是心知將死,想要給孫氏掃清障礙,只得忍痛應了。
兩人正說話間,卻有一個探子急速沖了進來,跪在地上道:「廣陵有急報!」
周瑜見這是自己安插在廣陵的探子,說道:「發生了什麼?」
那探子道:「凶虎手下的陸遜和太史慈,趕到廣陵了!」
周瑜聽到陸遜這個名字,也不禁心中嫉妒,那凶虎為何看人眼光那麼好!
當初太史慈帶著陸遜離開江東,投奔袁熙的實情,周瑜聽到後,也沒有當回事,畢竟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能有什麼用處?
然而之後陸遜竟被袁熙拜為參軍,在幾次大仗立下了極大功勞,一時間天下聞名,風頭無兩,甚至都隱隱壓過了周瑜。
周瑜在帶著一絲嫉妒的同時,更加警覺的是,憑什麼凶虎看人這麼准?
難道如同傳聞一樣,其手下真有觀星高人?
這樣如此的話,將來自己實現志向,從江東到制霸天下的道路,凶虎將是威脅最大的障礙!
他皺眉道:「只是這個消息,就值得你親自來報信?」
那探子面露尷尬之色,「是那陸伯言找到了我,拿了一封信,誰是要帶給將軍。」
周瑜聽了,臉色一僵,這不是說,對方早知道自己這探子身份?
那探子又道:「如今那陸伯言被任命為江淮都督,已經是位高權重。」
周瑜臉部更是僵硬,這豈不是官職地位都超過自己了?
對方還沒十八歲吧?
他接過探子手裡的信,直接交給了孫策。
孫策展開絹帛,周瑜望過去,發現上面似乎只有一行字,但孫策看到後,手卻微微顫抖起來。
過了一會,孫策才將絹帛放在手中,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輕聲道:「不枉我在這裡等著。」
他抬起頭,看向周瑜,「公瑾,趁這幾天人還未到,馬上開始動手殺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