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世道無情
袁術聽了袁胤的話,臉色更是難看,他雖然天天把袁紹家奴掛在嘴邊,說到底還是打壓對方名聲,為自己造勢,但從心裡袁術也不得不承認,當今天下,袁紹已經是最有權勢的人。
無論是從地盤還是名號,袁紹都已經遠超其他諸侯,幾乎已經是統一了中原腹地,袁術若沒有富庶的江淮,根本無法與之對抗。
而更讓袁術屈辱的是,這次討伐自己,袁紹甚至沒有親自動手,出手的全是他的部下和兒子!
眼下袁胤的意思很清楚,袁術既然不想投降,那只有選擇其他人,而這些人大概率是袁紹的部下和子嗣,這讓好面子的袁術怎麼接受的了?
袁胤見袁術神色,心中暗暗嘆息,繼續出聲道:「其實我們可以選擇的人也並不多。」
「劉景升和袁本初交好,又和我們數次大戰,怕是不行了。」
袁耀和黃猗聽了,也是點頭贊同。
「孫伯符曾為仲公義子,如今要向他低頭,只怕仲公也接受不了。」
袁術聽了,冷哼一聲,他確實拉不下面子,也不願意承認,孫策其實在勢力上,已經隱隱超越了自己。
袁胤又道:「孫伯符已經打下了大半個豫章郡,豫章太守華歆被迫遷往豫章南部,已經完全和江淮隔絕開來,我們也無法退回長江以南了。」
「現在我們周圍,甚至連盟友都沒有。」
「那問題來了,我們要私下聯手的選擇,便只有攻打我們的勢力,並能藉此離間其和袁本初的關係。」
「這樣的人選只有三個。」
「曹操,袁熙,袁譚。」
黃猗出聲道:「前兩個我倒是明白,袁譚可能嗎?」
袁胤說道:「袁譚身為長子,卻被剝奪了繼承權,要說他心裡沒有怨懟,是不可能的。」
「但確實如你所說,僅憑一個帝號的誘惑,還是很難讓其叛離袁本初。」
「想要誘惑於他,怕是只有仲公現在所有的地盤了吧。」
眾人聽了,臉色都不好看,形勢怎麼會差到如此地步!
之前若是拿出豫州交換幾個盟友,倒也不怎麼虧,畢竟袁術還有揚州,打不過就渡江,大不了隔江而治。
但現在孫策和袁術斷絕關係,袁熙突襲廬江郡,卻將袁術的大後方直接奪走,讓袁術的的底牌都沒了!
袁術咬牙切齒道:「其他兩人呢?」
袁胤說道:「曹操雖然名為袁本初屬下,但其心向漢室,帝號對他來說頗為燙手,其應該不會接受。」
「所以能讓他動心的,也只有豫州和揚州了。」
眾人都是心裡一陣苦澀,這個仲氏帝號,如今簡直成了詛咒,沒有實力的人保不住,有實力的人不想要!
袁胤隨即道:「不過全天下人中,要說誰對帝號感興趣,那只有本初公了。」
袁耀不可置信道:「為什麼?」
袁胤出聲道:「就憑他是袁氏家主,肩負著光宗耀祖的擔子,袁氏四世三公,秦國能奮六世之餘烈,袁氏子弟,哪個心裡不存著這個念頭?」
眾人不得不承認,袁氏子弟確實是這麼想的,劉氏又不是天生做皇帝的,高祖貧賤之身發家,袁氏沒道理不可以!
袁胤又道:「袁本初如此想,那袁家凶虎,更是個心裡有想法的。」
「他這幾年的所作所為,說明他可能比本初公的野心還大。」
「其實在我心裡,他無論從實力還是處境,都是最適合從袁本初那邊,拉到我們這邊來的。」
「而且交好於他,可以改善我們和呂布孫策的關係,重新將淮水之南捏合起來,我們方能有希望東山再起!」
袁術聽了,緩緩道:「此人如何才能收買?」
袁胤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他面色一肅:「但無論如何,給自己留條後路,總是好的。」
「要我說的話,可以暗地嘗試交好各方,哪邊成選哪邊,反正咱們這邊不吃虧。」
袁耀出聲道:「交好他們,他們就能停止攻打我們了?」
袁胤苦笑道:「當然不會。」
「但伸手不打下笑臉人,將來形勢危急的話,說不定就有一線生機。」
「所以我認為可以多管齊下,用帝號交好袁本初,用豫州同時誘惑曹操和袁譚,讓其互生嫌隙,用之前的交情打動孫策,用實利誘惑凶虎。」
「不管有沒有用,現在也只能病急亂投醫了。」
袁術聽了最後也無奈道:「就也只能這樣了,交給你去做吧。」
袁胤連忙領命,他想了想,說道:「橋蕤如今重傷不治,怕死沒有幾天好活了,其先前和凶虎交好,不若將其送到合肥,代為出使如何?」
袁術想了想,出聲道:「可。」
他等眾人散去,也沒有想通一個問題。
今年大蝗,明明聽說兗州受災程度不下於豫州,為什麼曹操還能拉起那麼多兵,他的糧食從哪裡來的?
此時的兗州,楊鳳一拳將入戶征糧的兵士打倒在地,望著地上倒在血泊中的農婦,眼睛中漸漸泛起了殺氣。
她這些日子,從兗州轉了個遍,又從另一條路準備去青州看看,沿途借宿在一家農戶家裡。
這家農戶的男主人已經被徵兵入伍,只剩下一將近五十的老嫗,待人甚好,見楊鳳女子孤身一人,便讓其住了下來。
結果今日一早,門口就有爭吵聲,楊鳳聽著是兵士征糧,她本來不願意多事,但聽到兵士言語愈發蠻橫,便從屋中走了出來。
但沒成想那兵士直接抽刀砍在老嫗身上,一下將老嫗肩頭到腹部劈開,老嫗哼了一聲,便倒在地上。
楊鳳趕之不及,大怒上前,將士兵手腕扭住,喀拉一聲便卸掉了對方關節,然後抬腳將其踢翻在地。
地上的兵士還想喊叫,楊鳳踏住他的喉嚨,微一用力,對方的喉嚨便格格作響,雙臂胡亂揮舞,他見自己喉結就要被踏碎,連忙竭力發出微弱的聲音道:「饒命!」
楊鳳把腳鬆開了一絲,臉若寒霜:「你為什麼下殺手?」
那兵士掙扎道:「好漢饒命!」
「小人只是奉命行事,收不上糧,小人也是要被問罪的!」
楊鳳冷笑道:「你敢騙我?」
「你把人殺了,就能收糧了?顯然你是故意的!」
她腳上力道大了幾分,那兵士忙道:「饒命,我說便是!」
他喘息道:「小人也是本地之人!」
「之前出去打仗的時候,家中也是這麼被催著交糧,結果老婆孩子下落不明!」
「而當時村里催糧的,便是這家的老翁,肯定是他公報私仇,殺了小人老婆孩子!」
楊鳳聽了,一時間不知道那方是對的,只得先去扶起老嫗,見其受傷頗重,已經是氣息奄奄,眼看是救不活了。
她想要給老嫗包紮,老嫗抬了抬手,氣息微弱道:「多謝女郎,老身自知家夫罪孽深重,不用救我了。」
那兵士此時爬起來,聽到這話,不禁眼睛通紅,失聲嘶叫道:「果然是你們這一家子狠毒的畜生!」
「我和你們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害我妻兒?」
老嫗艱難地不住喘息,「大壯,我們夫婦是看著你長大的,怎麼會故意害你家人?」
那兵士怒道:「那他們呢?」
老嫗嘆了一口氣,「死了。」
那兵士身體顫抖起來,「她們犯了什麼錯?」
「為什麼?」
老嫗微微搖了搖頭,「她們唯一的錯,就是沒有用了。」
那兵士眼睛通紅,哆哆嗦嗦抽出刀來,「她們到底怎麼了?」
老嫗臉上露出奇怪的神色,「你不知道?」
「你們那時候缺糧了是吧?」
「然後雜糧之中,配了些肉脯是吧?」
「她們就在那裡面呢。」
那兵士一愣,隨即臉色蒼白,隨即胃裡翻江倒海,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他眼睛通紅,拿刀指著老嫗,「我,我殺了你!」
「你為什麼沒有死?是你家那位乾的!」
老嫗乾癟的胸膛不住其起伏,「我之所以沒有死,就是當初生了大病,肉不乾淨。」
「我那老頭子和其他兵士奉命行事,做了這種事情之後,回來偷偷告訴了我。」
「但過了不久之後,他就再沒有音訊了。」
「當時都是身不由己,但他確實造了孽,所以落了個不得好死,我也不說什麼。」
「你今日要報仇,就沖這我來吧。」
那兵士呆呆站著,握著刀的手不住顫抖,那老嫗艱難地喘息幾聲,隨即呼吸斷絕。
楊鳳將其身體緩緩放到地上,然後站起身來,冷冷盯著對方。
正在這時,又有兩名兵士進來,見到這幅場景,還以為那叫大壯的兵士動手殺人,便不以為意地笑道:「喲,今天膽子挺大啊。」
「不過這樣也好,好歹省了不少麻煩,大壯你還是開竅太晚了。」
兩人進屋,將倒處都翻了個遍,才找到一個破舊的袋子裡面裝的一點粗糧,便提著出來,悻悻道:「真是晦氣,這樣下去咱們自己吃的都不夠,還怎麼交糧?」
兩人走到楊鳳身邊,其中一個打量著楊鳳,搖頭道:「五官倒是端正,可惜有不少傷疤。」
「不過軍爺我憋了很久了,勉為其難吧,走,跟我進屋。」
他伸手來拉楊鳳,楊鳳肩膀輕輕一搖,便躲過了對面的手掌。
那人咦了一聲,笑道:「這娘們還敢反抗,咱們一起上,爽完殺了吃頓新鮮的。」
那大壯身體一抖,「你們吃過人?」
那兩人哈哈笑道:「大壯啊,就你是傻乎乎的呢。」
「對咱們青州軍來說,這不是平常?」
大壯身體顫抖,卻見楊鳳突然抬起手來,只聽啪啪兩聲,兩名兵士喉結都被擊碎,捂著喉嚨踉蹌幾步,倒在地上身亡。
楊鳳走出門去,只留下呆呆愣愣,宛如廢人的大壯。
她心情沉重無比,這個天下將人變成野獸,是誰的錯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