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時不我待
袁熙帶著眾人進入院子,就見臧洪立於台階之下,對著袁熙拜道:「見過使君。」
袁熙回禮道:「見過府君。」
臧洪聞言苦笑道:「早就不是了,現在洪以白身苟活,無顏見家鄉父老。」
袁熙奇道:「府君何出此言?」
臧洪嘆息道:「亂臣賊子作亂,王室遭此劫數,吾等世受國恩,乃是召集義烈之士報恩效命之時,故有當日酸棗會盟之舉。」
「然而讓洪未曾預料的是,之後酸棗諸君自相攻伐,多人橫死,竟至於此!」
「天下難道就再沒有忠於漢室之人了嗎?」
袁熙聽了,有些頭痛,怎麼臧洪經歷了這麼多事情,還是這麼狂熱?
再說了,酸棗聯軍的成員為什麼攻伐,難道你自己不清楚嗎?
當時包括袁紹袁術在內的聯軍,有冀州系,豫州系,兗州系,人員林林總總,包括袁紹、曹操、韓馥、劉岱等軍閥在內的「討董義士」,都是臨時任免、甚至自相署置的,最長也就不過出鎮地方三個月而已。
而這些人的官職頭銜,是誰授意表奏的呢?
董卓。
這些人各懷目的,將身為郡吏的臧洪推出來當盟主,這等於是一群正式工找了個臨時工頂鍋反對頂頭上司,怎麼可能成事?
袁熙聽了,笑道道:「難道酸棗聯軍中,皆是如此嗎?」
臧洪雖然腦子軸,但也知道袁熙和袁紹的關係,他現在和袁紹雖然鬧翻了,但袁紹怎麼說也是他的舉主,袁熙又救了他的命,自己總也不能對子罵父吧?
袁熙見其面露尷尬之色,安慰道:「公當暢所欲言,不必顧慮。」
臧洪猶豫了一下,「當初我最為看好的,是曹孟德。」
「只有他當初慷慨激昂,要求聯軍攻入京師。」
《三國志魏書一》:太祖責讓之,因為謀曰:「諸君聽吾計,使勃海引河內之眾臨孟津。酸棗諸將守成皋,據敖倉,塞轘轅、太谷,全制其險。使袁將軍率南陽之軍軍丹、析,入武關,以震三輔。」
「只是洪沒有想到,曹孟德之後竟然如此凶暴,先殺邊讓全族,後殺孟卓全家,人怎麼會變化那麼大?」
袁熙聽了,不禁臉露微笑,臧洪察覺,奇道:「怎麼,難道我說的不對?」
袁熙笑道:「雖然我彼時年幼,未身臨其地,但關於酸棗聯軍的事情,多少有所耳聞。」
「曹孟德當初這番話,可沒有這麼簡單呢。」
臧洪怔住,拱乎道:「還請使君指教。」
袁熙笑道:「那番話其實很明顯了,其中所謂袁將軍,指的是袁公路,而家父.本初公當初是渤海太守。」
「曹操的意思,是讓屯駐酸棗的聯軍和屯駐河內的本初公進軍洛陽,卻驅使袁術消耗兵力,西入武關,與董卓血拼。
「這話意圖昭然若揭,顯然是替本初公說話的。」
臧洪聽了,猛地睜大眼睛,就聽袁熙道:「當然,袁公路也不傻,駐軍南陽,不入武關向長安,反而支援客將孫堅直撲洛陽。」
「這兩邊其實都在圖謀天子,其之間的爭鬥,此時早就開始了啊。」
「我只能說,酸棗聯軍之中,只有子源先生你,想法最為純粹啊。」
臧洪長大了嘴,他一直不肯承認,酸棗其他諸人都在利用自己,他堅信當時還有心向漢室之人,然而如今看來,好像完全不是這樣?
他盯著袁熙,說道:「我在東武陽時,聽道使君這幾年見聲名鵲起,還以為使君是藉助了袁冀州之力,今日一見,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罷了,後生可謂,我這種人,也該退出這天下的舞台了。」
袁熙因笑道:「府君正當壯年,何出此言?」
「而且經過這麼多事情,大難不死,如今閉門不出,難不成要終老於此嗎?」
臧洪搖頭道:「這幾件事下來,我算看明白了些事情。」
「我這人空有一腔熱血,但總是一事無成,只連累跟隨我的人吃苦。」
「如今寄於籬下,但憑使君安排罷了。」
袁熙見臧洪口風有些鬆動,心道此人雖然政略幼稚,但一腔熱血,在這個時代極為難得。
此人也不是不能用,其經過東武陽一事後,義烈的名聲水漲船高,若是能好好利用,對於招攬徐州人才,還是很有作用的。
袁熙當下笑道:「子源先生忠勇節烈,讓熙敬佩,我如今會在城中呆幾日,若先生有意,隨時可來找我。」
「告辭。」
臧洪聽了,也不強求,當即送袁熙等人出來。
眾人跟著袁熙出來,各自登上馬車,沮授上車後,對陸遜說道:「剛才的事情,看懂了多少?」
陸遜略一思忖,苦笑道:「先前還是看輕了使君。」
「傳言說其小時駑鈍,遜以為絕不可能。」
沮授捋著鬍子道:「確實,其當初把老夫也騙過了。」
「公子未去北新城之前,木訥愚鈍之態,不似作偽,卻沒有想到,之後使君一鳴驚人若此。」
「今日其能看出當日酸棗聯軍之內情,並不諱言兩袁相爭之事,氣度宏量,已經是有了運籌帷幄,指點天下的氣度。」
「伯言可要加緊將老夫畢生所學學通,老夫猜測,今後這幾年,將是使君大展宏圖的時機,若你不能銳意進取,便會錯過機會啊。」
陸遜連忙應了,他對袁熙的話深以為然,對方雖然才二十出頭,但話語間卻已經遮掩不住野心,對方著眼的絕對不是一郡一州之地,而是整個大漢天下,甚至更遠!
想到海西港口裡面的那些貨物,陸遜心道袁熙絕對不會無的放矢,其著眼海外,到底是看到了什麼?
袁熙坐在馬車窗前,呂玲綺則是有氣無力地趴在他的背上,袁熙失笑道:「怎麼,還在暈船?」
呂玲綺懶洋洋道:「早就沒事了,腦子好痛。」
「剛才你和那臧洪說了一大通話,我根本聽不太明白,仔細想了會,便覺得腦子又痛又癢,眼前一片漆黑。」
袁熙笑出聲來,「這可是好事,說明你要長腦子了。」
呂玲綺在袁熙肩膀上錘了一拳,「我腦子很好使的,是是不願意去猜人心思罷了!」
「我還知道甄算了。」
袁熙見其不願意說,一路來到府邸,安排諸人各自處理城中事務,卻找了條船,將華佗先送去廣陵,去給陳登看病去了。
陳登上次找華佗醫治生魚膾的病症後,雖然吐出了不少蟲子,但據華佗所言,其症已深,極難根除,華佗也是只能延緩症狀發作。
而這兩年來,華佗跟著行軍打仗,對人體內腑的了解更深一步,也想出了更多的治療辦法和藥方,故得了這個空,想法給陳登再行醫治。
袁熙和呂玲綺進了甄堯安排的府邸,此府在海西城極高之處,面朝大海,府內有三層小樓,登高遠眺,能看到海西港口外的海景,甚至連對面東海的朐城港口,都依稀可見。
袁熙此時和呂玲綺在小樓高處,眺望朐城港口中不斷進出的船隻,笑道:「看來我喜歡登高的癖好,大家都知道了,一來就給我安排個高樓。」
呂玲綺瞪了袁熙一眼,俏臉微紅,「只怕他們也不知道,夫君喜歡在高處做下流事情呢。」
袁熙哈哈一笑:「夫人此言差矣,明明是你情我願。」
呂玲綺啐了一口,突然看到朐城港口中,有條極大的海船入港,驚訝道:「我還未甄家商隊的海船就已經夠大了,沒想到這條大船,竟然毫不遜色。」
袁熙辨認旗幟,說道:「那是糜家的海船。」
「糜家甄家皆是天下四大富商,能造出這麼氣派的船隻,也屬正常。」
呂玲綺眼睛咕嚕嚕一轉,「聽說那劉備還想把糜家女郎嫁給夫君?」
袁熙摸了摸鼻子,苦笑道:「確實有這麼回事,但我還在猶豫。」
「畢竟此事在政略上對兩家都好,但對糜家女郎卻有些不公平,畢竟我一年到頭,能見到家眷的機會也是不多。」
呂玲綺指著自己道:「我不是一直跟著?」
袁熙笑道:「你和別人不一樣。」
呂玲綺道:「哪裡不一樣了?」
袁熙想了想,「你除了有我夫人這層身份之外,還像是我並肩作戰的戰友。」
呂玲綺心中暗自得意,袁熙又笑道:「反而夫人也對內帷之事不感興趣吧?」
呂玲綺點頭道:「那是,起碼這幾年,我還是想在戰場上證明,阿父能做的,我也能做。」
袁熙提醒道,「夫人受溫侯影響,也不是壞事。」
「不過這種殺伐血腥經歷多了,遲早有讓人厭倦的一天,我不希望你被完全蒙蔽了眼睛。」
呂玲綺眼睛咕嚕嚕一轉,「夫君的意思,是想讓我在外面玩幾年,就回去給你生孩子?」
袁熙被呂玲綺直白的話逗樂了,他笑著道:「都隨你,你愛怎麼做,便怎麼做好了。」
呂玲綺正要說話,就見朐城碼頭中駛出幾艘戰船,捉對廝殺起來,似乎是正在演練。
袁熙和呂玲綺看了一會,便發現這船隻進退得法,法度森然,顯然是有高明之士指點。
呂玲綺看了奇道:「我看太史將軍已經是很厲害了,這朐城水軍極有章法,竟似不下於太史將軍。」
袁熙深有同感,「怪了,我聽說東海太守是糜芳來著?」
「就憑他那本事,能找到這樣的高人?」
他越想越是奇怪,派人去打探,等消息回來,袁熙才恍然大悟。
原來指揮訓練朐城水軍的,竟然是關羽。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個消息。
東海太守糜芳得知袁熙到來,派人邀袁熙去朐城做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