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先入為主
正說話間,甄宓卻是進來了,她見地上堆著的甲冑,神情有些複雜,杜夫人見了,知道甄宓有話要說,便起身讓開。
呂玲綺把扎甲撥拉到一邊,請甄宓坐下,大咧咧道:「我知道夫人想說什麼,夫人放心,我會保護好他的。」
甄宓輕嘆一聲,「夫人這麼一說,妾實在深感過意不去。」
「作為袁氏女眷,本應受夫君庇護,如果卻是反了過來,讓夫人陷於危險。」
「妾在這裡代夫君謝過,還望夫人保重,一定要和夫君平安回來。」
呂玲綺不以為意道:「放心,戰場上生死我也見過不少了,除非遇到敵人大將,我保住兩人性命,還是綽綽有餘的。」
甄宓輕輕點頭,「我其實很羨慕夫人,能一直伴隨夫君身邊。」
「妾嫁給夫君後,卻沒能幫上他多少忙,實在慚愧。」
「夫人需要妾身做什麼,儘管開口,妾一定盡力而為。」
呂玲綺送走甄宓,心道生了孩子的女人,都是那麼瞻前顧後嗎?
還是自己自由自在來得好,起碼不用在這府里不知道呆多少年。
想到這裡,她倒有些體會到杜夫人的心情了。
她隨手拈起閃著寒光的雙戟,隨手在指尖上舞動一圈,清厲的風聲隨之響起。
呂玲綺把雙戟小心纏好,心道自己走上了一條和其他士族女子不同的道路,接下來不知道還有多少仗可以打,雖然可能會有危險,但自己絕不後悔。
很快便到了袁熙帶軍出發的日子,這次他不僅帶了精通水戰陸戰的兵士,還帶了許多義學出師的學生。
廣陵一郡,雖然任用了不少當地士族,但也不能完全讓所有重要官職讓本地人擔任,這樣只會加速本地士族坐大。
所以從幽州義學調取一批學子,去廣陵任職,再從廣陵抽調官員來幽州交流,可以有效防止地頭蛇抱團的情況,也能避開三互法的限制。
當初任用出身下邳的陳登作為廣陵太守,便是出於此種考慮,袁熙想到廣陵還有個尚未安置的臧洪,心道自己在徐州的地盤,確實有些小了。
這也是袁熙受封徐州牧後,首次回到徐州,相比上次離開,徐州的形勢,已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原先相對均勢的三方,實力此消彼長,袁譚在收編大部分泰山賊後,一躍成為擁兵十萬的強大諸侯,而這股力量正在尋找機會,宣洩出去。
當然,這數目肯定是有水分的,其中一大半就是那種手持竹矛,身穿麻衣的山匪,這種人在袁熙的精兵面前,根本毫無抵抗之力。
而劉備在這段時間,也拉起了一支兩萬人的隊伍,在關羽張飛的帶領下,數次擊退犯邊的袁術軍,可以說是戰力相當不俗。
至於袁熙這邊,卻是三方中,唯一一個沒有大肆增兵的。
他只是讓廣陵城按部就班訓練水軍,同時保持一定數目的常備軍,採用募兵制招攬了數千後備軍,平日訓練,農忙時就讓其回去種地。
袁熙之所以小心翼翼地控制著手下兵士數目,便是因為即使人數多了,如果練兵不行,也轉化不成戰力,只是一群烏合之眾而已。
後世孫權十萬大軍打合肥,不也狼狽而逃,這種時候兵再多有什麼用?
廣陵少量增兵,多餘剩下來的花費,被袁熙建了糧倉,用以儲備糧食,之所以如此,有一個重要原因。
今天淮泗糧食豐收,這給了袁術稱帝的底氣,同時大肆備戰擴軍,將常備兵力增加到了十幾萬之多。
看上去袁術如日中天,但也只有袁熙明白,這其中存在著一個巨大的隱患。
建安二年間,淮泗地區將會遭遇連續的災害。
蝗災水災地震頻發,由此引起糧食大規模歉收,兵士百姓缺糧,而袁術生活奢侈無度,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事態已經不可挽回。
所以袁術看上去此時異常強大,實際上盲目的擴兵遭遇缺糧的時候,便會迅速引爆,形成連鎖反應。然後局面崩潰。
所以這次袁熙到徐州去,便是和劉備商議,如何建立防線,先撐過袁術的進攻,只要堅持過這大半年,袁術的內部隱患便會暴露出來。
他不知道其他幾個接受漢廷詔令的諸侯是怎麼想的,但袁熙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即使兵力再多幾倍,也不合適去硬碰如日中天的袁術,此時誰願意做出頭鳥,就讓他去做好了。
當前袁熙要做的,就是緊守住廣陵郡,和袁譚劉備孫策三方搞好關係,保持周邊地區安定,堅持到袁術顯露頹勢就好了。
所以他這次親到廣陵前線坐鎮,大部分還是演戲給漢廷看的的,畢竟詔書都接了,人還呆在幽州,也顯得太過敷衍。
而且算算時間,海西出海貿易的商船,應該也有些回來了,他要去問問甄堯,甄家商隊帶來了什麼有用的東西。
數日之後,袁熙帶著兵士和學子,登上了開往廣陵海西的海船。
海西之北便是淮河出海口,有分支邗江,直通廣陵以北,袁熙如今到廣陵城,已經不需要從外海進入長江,再抵達廣陵南碼頭了。
初上登船的學子們,初時還好,但海上風浪一來,有人便在甲板上搖搖晃晃站不穩,如同醉酒一般,有的乾脆趴在船舷邊嘔吐起來,被旁人一頓取笑。
江河不比海上,海山風浪無時無刻,從不停歇,船隻晃動地遠比內河厲害。
這也是為什麼當初青州海盜水戰兇悍的原因,他們很多人自小從海上長大,擅長船上行動,所以商船在其攻擊之下,毫無還手之力。
而太史慈訓練的水軍,則是不僅在內江上練兵,也常常在海上演練,所以才能壓制住青州海賊,一舉建功。
船艙裡面,杜夫人臉色蒼白,額頭上放著塊濕麻布,對呂玲綺道:「本來是應該我照顧女郎的,如今卻如此丟人。」
她剛說了句話,便又要嘔吐,連忙把嘴捂住。
呂玲綺拍了拍杜夫人的肩頭,說道:「不妨事,我當初第一次登船,也比夫人好不了多少,你先好生歇息。」
說完呂玲綺起身出了船艙,繞了一圈,才在船頭遇到了正在說話的袁熙和沮授陸遜,她知道幾人有事情,也不出聲,便在一旁站著。
袁熙正對沮授道:「公與先生覺得,曹操最近的行動,有些不對?」
沮授點頭道:「這幾封軍情,雖然沒有明確指出曹操的兵力調動,但老夫肯定,他沒有將兵力集中在兗州和豫州交界處。」
袁熙突然想起,建安二年,不是曹操征討張繡的時間點嗎?
想到這裡,他失笑道:「怕是公與先生多慮了,眼下誰都不願意先對袁術動手,曹操怕是去別的地方擴張地盤去了?」
沮授目光一凝,開口道:「公子的意思是?」
袁熙答道:「我覺得,曹操很有可能去占荊州了。」
沮授一愣,隨即沉思起來,良久才出聲道:「倒不是沒有可能。」
「如果占據了荊州,就等於占據了奪取天下的要衝,以其覬覦徐州地盤的性格,還真的對攻城略地異常執著。」
「但是荊州那邊,卻不好打啊,尤其張繡守著進入荊州的門戶南陽,曹軍怕是很難攻下。」
袁熙道:「若是其提前和張繡有所勾結呢?」
沮授聽了,隨即反應過來,點頭道:「還真有可能!」
「但是公子是怎麼料到這一點的?」
袁熙正心中得意,曹操去打南陽最好,這樣他會吃一個極大的虧,這樣接下來便很難在攻擊袁術中取得很大好處。
他正要開口,卻見陸遜眉頭緊鎖,不由道:「伯言有何見解?」
陸遜猶豫了一下,說道:「遜覺得,當前曹操實在沒有攻打荊州的道理。」
袁熙一怔,對陸遜拜道:「還請伯言指教。」
陸遜聽了,忙到:「遜幾句妄言,公子姑妄聽之。」
他清了清嗓子,「因為遜覺得,當下並不是曹軍出兵荊州的時機。」
「其現在雖占據司隸兗州,但其根基並不穩。」
「首先懷城之內的局勢,他就無法控制,無論是溫侯還是董承,都有發難的可能性。」
「而天子詔令命其討伐袁術,袁術必然在豫州邊境囤積重兵防禦。」
「在這種情況下,曹氏怎麼會將後背兩個巨大的破綻賣給敵人,放心去攻打豫州西面,司隸南面的荊州?」
「即使他拿下了南陽,就不怕加上南面的劉表,三方驟然發難,將他包在其中,他一支孤軍,還能往哪裡逃?」
袁熙聽了,轉向沮授道:「先生如何看待伯言的話?」
沮授笑道:「伯言說的,也是老夫想要說的。」
「剛才老夫見公子言之鑿鑿,但實際上也不覺得曹孟德將攻打荊州,視為當前最緊要的選擇。」
袁熙已經被說服了,他發現自己犯了一個最大的錯誤。
先入為主。
要是蝗災水災這種人力之外的自然災害,還是會照常發生的話,那些屬於人力決策控制的事件,不可能完全後世一模一樣,一絲不差。
畢竟如今歷史的走向,天下的大勢,已經完全不同了,如果自己還是有這種思維定式的話,遲早會吃個大虧!
想到這裡,他悚然而驚,對兩人拜道:「受教了。」
「咱們先到海西收集情報,再做決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