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坐論天下

  第425章 坐論天下

  諸葛亮自從離開諸葛玄後,便來到荊州南陽避難,這半年來,天下發生了許多事情,消息一個個傳來,有的出乎諸葛亮預料,導致其先前對天下大勢看法,也出現了不可思議的誤判。

  他看著地圖,越發想不清楚天下形式為何變化如此之大,乾脆將之扔在一邊。

  透過草廬竹窗,外面空山幽谷不時傳來清脆的鳥鳴,諸葛亮想起昨日除了雜草,今日倒是不需要下地了,便拿了一卷竹簡,斜靠在床邊的竹榻上。

  窗外的景象在他眼中,仿佛又變成了地圖上的山川形貌,諸葛亮不由想起剛去世的叔父,心中憂慮無法排解,便一邊用逐漸敲打著床頭,一邊低聲長吟起來。

  他吟唱的乃是梁甫吟,乃是他自作的一首樂府詩,吟唱時高低流傳,宛如樂曲。

  諸葛亮雖然年少,剛止十六歲,但身形已經長得頗為高大,連帶中氣十足,聲音響亮,以至于越到後面,吟誦之聲越發響亮,迴蕩在山谷,如同虎嘯龍吟一般。

  草廬外面傳來人聲,隨即柴扉的門被敲響,諸葛亮迎出屋外,發現是幾個朋友來了,他拉開柴門,依次見過,對幾人笑道:「諸位今日倒是來得早。」

  為首之人笑道:「胸懷天下,秋日高臥,和聲長吟,宛如伏龍,可稱孔明為臥龍也。」

  說話的乃是徐庶,自元直,潁川人,中平六年為人報仇後逃走,初平二年來荊州避難,廣交友人,鑽研典籍,自此所學日精。

  其他兩人聽了,皆是撫掌笑道:「此號甚佳。」

  石韜,字廣元,和徐庶同是潁川人,隨徐庶一起逃至荊州遊學。

  孟建,字公威,汝南人,也因事來南陽避禍。

  此三人雖然年紀都比諸葛亮大很多,但機緣巧合結交之後,都為諸葛亮才學折服,故以友人相稱,號稱四友。

  如今諸葛亮見徐庶稱讚自己,不禁謙道:「論謀算天下運勢,胸中運籌帷幄,亮還差得遠。」

  「單就這半年來,天下的發生的事情,就出乎遠遠出乎亮之所料,漏算誤算頗多,實在慚愧。」

  他將三人迎了進去,徐庶坐定後,嘆道:「確實這十年來,天下風雲際會,英傑各顯崢嶸,如今天下形勢數變,竟隱隱有了大戰一觸即發的跡象,兩年前誰又能料到呢?」

  幾人深表贊同,石韜開口道:「天下之變,皆賴於數地之勝負,數人之謀略,幾位以為,誰才是當今天下的英傑人物?」

  孟建抬手道:「我先拋磚引玉!」

  眾人皆大笑,「公威先說。」

  孟建便道:「河北袁本初,四世三公,門多故吏,虎踞三州,可謂舉手間攪動天下之人物。」

  眾人聽了,紛紛點頭

  孟建又道:「淮南袁公路,兵糧足備,占據豫州揚州,窺視荊州,可為袁本初強敵。」

  眾人點頭的同時,臉上也露出了一絲憂色,南陽乃是荊州門戶,想要打下荊州,必先取南陽,而袁術勢大,早就圖謀荊州,遲早會來攻打,到時眾人居住的地方,怕是也不安全了。

  徐庶嘆道:「南陽這一年來,也是多事之秋,天子東歸引起了一連串的事件,盡然波及到此,結果也真是料想不到。」

  「張濟縱兵攻打南陽穰城身死,其侄張繡駐兵宛城,雖然和劉荊州和解,但西涼兵兇橫,南陽怕是從此多事了。」

  眾人深有同感,心情不由沉重不少。

  石韜說道:「真要打起來,咱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難擋兵災,只怕只能去荊州遊學了。」

  幾人心中意動,諸葛亮卻是嘆道:「天下之大,處處可以避禍,但如果天下處處兵災,咱們又能去哪裡躲呢?」

  徐庶聽了,笑道:「孔明少有大志,胸懷天下,既如此想,何不投奔明主,干一番作為?」

  孔明聽了,搖頭道:「天下諸侯,多是圈地自利之徒,難稱明主。」

  孟建奇道:「剛才我說的兩人,也不夠資格嗎?」

  孔明泰然道:「袁公路奢侈無度,荼毒百姓,其心叵測,蓋非明主。」

  「袁本初好名喜功,猜疑少斷,無容人之量,也難稱明主。」

  孟建奇道:「孔明倒是眼界頗高,使君劉景升,單騎入荊州,膽識過人,挽狂瀾於既倒,獨拒荊州,可稱明主?」

  諸葛亮嘆道:「劉使君當日確有英雄之姿態,但如今已為守成之主,怕是難以邁出荊州,影響天下大勢了。」

  孟建聽了,又道:「那曹操曹孟德,世家顯赫,迎立天子,麾下猛將如雲,重才不重德,廣納天下英才,尤其重用潁川人士,可稱明主?」

  他這話剛說出口,徐庶趕緊想要打斷,諸葛亮臉色驟然沉了下來,「重才不重德,乃是利益為先,寡廉鮮恥,人若無德,何異於豚犬!」

  「長此以往,其麾下必然大多是趨利忘義之徒,小人結黨,蠅營狗苟,必生禍端,為天下笑料。」

  「縱兵屠城,以人為食,大傷天和,不積陰德,必遭報應。」

  徐庶苦笑,孟建這是撞到牆上了,諸葛亮因家鄉琅琊就被曹操屠城,說這番話雖然不失公允,但多少有些個人意氣在裡面。

  只怕按諸葛亮的性格,投誰也不會投曹操吧?

  孟建也知失言,忙道:「那依孔明所見,天下值得投奔的明主,又有幾人?」

  徐庶笑道:「天下諸侯,皆是州牧刺史,扳著指頭一個個數過來,也沒剩幾人了。」

  眾人開始一個個討論起來,最後卻是發現,餘下諸人,實力表現都遠不如兩袁。

  諸葛亮方才嘆道:「皆有可取之處,皆有其短之處。」

  「劉繇倒是豪氣俠義,但其病重,怕是揚州要落入孫策之手。」

  「孫策江東虎狼,長於攻城略地,但卻短於守成,怕是也有些麻煩。」

  「倒是劉豫州出身微寒,結交天下忠義之士,未必不能成事。」

  「還有一人,若是假以時日……」

  他突然想起一人,當即搖了搖頭,說道:「此人亮也無法看透。」

  石韜好奇道:「是誰?」

  諸葛亮答道:「徐州牧袁顯弈。」

  徐庶聽了,奇道:「那個袁家庶子?」

  「雖然這兩年很是做了不少大事,但幽州苦寒之地,他能有多少勢力?」

  「聽說其用兵數年,兵力從未超過五千,只能作為袁本初麾下附庸,只怕難以獨立成事吧?」

  諸葛亮搖頭道:「兵不是問題,關鍵在於其做了什麼,做成了什麼。」

  他又想起了當日費縣之事,沉默不語。

  徐庶幾人見諸葛亮發呆,也不去打擾他,幾人自顧自談論推演起來,最後發現,這天下到了最後,還是兩袁爭鋒。

  幾人轉向諸葛亮,說道:「孔明以為,這天下最終歸於誰手?」

  孔明面露嘲諷之色,「袁公路?怕是接下來第一個死的。」

  眾人一驚,「袁公路號稱三十萬大軍,比十萬冀州軍還要多上不少,孔明何出此言?」

  孔明斷然道:「漢室未滅,天下多有心存忠義之士,袁公路冒天下之大不韙自立,乃是自尋死路。」

  「若是眼光毒辣的,已經開始早早在豫州邊境布局,想著將其擊滅後,壯大實力了。」

  「所以據我觀之,那曹孟德,劉玄德,劉景升,甚至孫伯符,皆可能藉此崛起。」

  「但劉景升怕是無擴張之心,剩下的…..」

  想到這裡,諸葛亮突然一怔,那袁家凶虎只占據廣陵,只能從劉備的下邳處攻打袁術,看似是沒有機會的。

  但這漢廷剛封的荊州牧…….

  難道其提前有所布局?

  諸葛亮面色凝重起來,自己如果要預測天下大勢,看來絕對不能漏算此人,畢竟之前好幾次,自己都遠遠低估了袁熙在其中發揮的作用!

  諸葛亮再次想到袁熙在費縣中費力不討好拯救百姓的模樣,心道此人和袁氏行事風格,完全是格格不入啊。

  接下來,自己便要好好看看,天下是如何變化的,其中有些人,是不是真的隱藏了些什麼。

  徐州下邳。

  張飛怒氣沖沖地把寫著情報的竹簡扔在地上,憤憤不平道:「這袁家子欺人太甚!」

  「他是徐州牧,那我們是什麼?」

  「我們成了他的屬下了?」

  關羽瞪了張飛一眼,「這詔令是天子用印簽發,你是說天子做得不對?」

  張飛聽了,訥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覺得憋屈!」

  「咱們明明說好三家共分徐州,結果卻當了冤大頭!」

  劉備坐在上首,擺手道:「三弟,稍安勿躁,事情未必如你所想的那樣。」

  見張飛憤憤不平坐下,劉備這才嘆道:「我方才明白,名分,尤其是天子的名分,是如此重要。」

  「但醒悟晚了,咱們落後一步,怨不得別人。」

  「何況袁顯弈也未必一開始就瞄準了這個位置,他自己的幽州,都被下詔讓給了子龍。」

  聽到這個名字,張飛臉上更是僵硬,當初劉關張三人情同兄弟,在張飛看來,趙雲算是外人,張飛是有些看低怠慢於他的。

  但結果沒想到,趙雲轉投袁熙麾下三年不到,都做到四方將軍兼幽州牧了!

  這可是張飛一輩子都不敢想的位置,趙雲都能和劉備平起平坐了,而且這不是劉備這種私自上表的州牧,而是蓋了天子印璽的親封!

  當初天子東歸,被李傕郭汜一路追殺,公卿大臣顏面盡喪,那時候誰來救駕,就能得到封賞,尤其是封白波軍為四方將軍的時候,天子封號簡直成了笑話。

  然後事情變故就出在,呂布曹操袁熙聯手奉迎了天子,竟然是重新恢復了部分漢室聲威,天子封號隨之也從先前的笑柄,變成了人人眼熱的香餑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