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所謂人情
懷城城門口外,袁熙派人找了車馬,將橋蕤送回廣陵。
彼時孫策打下吳郡的事情,尚未傳到司隸,不然漢廷的計劃,可能會有巨大的變化,說不定會順水推舟將揚州封給孫策了。
雖然劉繇也是漢室宗親,但如果失敗,漢庭是一點忙都幫不上的。
橋蕤向袁熙再三感謝後,乘上馬車離開。
袁熙沒有回城,而是帶著孫禮,直接去城外軍營找沮授趙雲,商談兵分兩路返回的事情,他已經得到消息,曹操將大部分兵馬都派回了兗州,顯然是有更加緊迫的事情。
這讓袁熙提起了警醒之心,曹操的動作太快了!
而且說做就做,毫不拖泥帶水,只怕是已經開始提前進行下一步的布局了!
這讓袁熙也感到了緊迫的壓力,畢竟這時候,能看清天下形勢的人,都在搶時間。
下邳的劉備在加緊招兵買馬,徐州琅琊的袁譚開始往南擴張,和東海的糜芳爆發了好幾次衝突。
這讓袁熙嗅到了一絲不尋常,袁譚如此赤裸裸想做一件事情時,必然是圖謀甚大!
袁熙一邊思索,一邊騎馬進了軍營,營帳外面,沮授和趙雲正在整軍,另外站著的還有高順。
出乎袁熙意料,他本想著說服高順會費一番唇舌,結果高順稍作考慮,便答應了下來。
也許是因為在呂布手下,他過得實在太不如意,地位不如張遼陳宮就罷了,但宋憲魏續也能壓在他的頭上,這讓心高氣傲的高順心裡,還有都多少有些想法的。
但高順一直拉不下面子改換門庭,如今聽到袁熙說呂布先點了頭,讓其以護送呂玲綺的名義離開懷城,這明顯是找個由頭,讓自己在袁熙手下做事。
要是再賴著不走,屬實自討沒趣了。所以袁熙以開府的名義,授了高順郡將軍的職位,高順便痛快答應了下來。
眼下黑山戰事吃緊,袁熙打算讓沮授和高順先帶軍北上,回到黑山中部隘口,支援郭嘉田豫。
不管劉協調解成與不成,袁紹是否答應停戰,袁熙都會提前將戰力最強的兵力布置下來,確保第一時間吃到好處。
而且他打下來的那二百里通道,無論如何是不會讓給別人的。
除高順之外,華佗也在其中,準備跟著大部隊一起過去,眾人見袁熙過來,一起上來參見。
袁熙對眾人將了安排布置,說道:「今日整軍完畢,明日一早,由公與先生帶軍,會同高將軍以及元化先生,趕赴黑山。」
「隨後我和子龍帶百十親衛,替天子出使鄴城。」
幾人聽了,齊齊拱手道:「得令!」
袁熙見眾人畢恭畢敬的樣子,突然醒悟過來,自己如今的地位,已經是算是傲視同儕了。
不僅有自己的地盤,背靠強大的袁氏,還得了漢廷封號,已經是實打實的一方諸侯了!
他安排完畢,見華佗有話想對自己說,便拉著對方進了營帳,說道:「元化先生有何指教?」
華佗悄聲道:「前幾日我替孔北海夫人看過病。」
袁熙笑道:「孔北海夫人?」
「聽說她有喜了,孔北海真是老當益壯啊。」
華佗低聲道:「夫人想讓公子去府上一趟。」
袁熙一聽,便有些頭痛,「她難道不知道孔北海看我的眼神,想要殺了我一樣?」
「如今要是得知她私下見我,怕不是直接參我一本?」
華佗聽了忍俊不止,「我還以為公子天不怕地不怕呢。」
袁熙尷尬的摸了摸鼻子,「當年一時意氣,其實孔文舉算的上士族中不錯的了,我當時做事也是有些過了。」
華佗悄聲道:「公子想多了,孔北海夫人知道公子不日就要離開懷城,想求公子去見其女兒一面。」
「她說女兒身體每況愈下,卻時常念叨公子,怕公子這一去,再無相見的時候,不想讓女兒抱憾終生。」
袁熙聽了,心裡也是頗不是滋味,嘆道:「我明白了,一會我就去孔府遞拜帖。」
華佗起身道:「此間事情已了,老夫準備隨著公與回黑山,就此向公子拜別。」
他走道營帳口,突然止住腳步,猶豫再三,最後道:「有些事情,可能是老夫多嘴了。」
「雖然夫人再三叮囑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告訴公子實情,免得影響公子決策謀略,但老夫想著如今大局已定,卻是不該瞞著公子。」
袁熙還沒反應過來,「夫人?哪個夫人?」
華佗道:「是甄夫人。」
「老夫離開薊城前,她已經有喜了。」
袁熙猛然怔住,隨即被巨大的喜悅震得頭腦發懵。
甄宓有喜了?
他又喜又惱,「元化先生瞞得我好苦!」
華佗捋著鬍鬚笑道:「這可怪不得老夫,夫人可是再三叮囑的啊。」
袁熙連忙仔細詢問,確定華佗留在薊城的幾個弟子頗為可靠,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他此時歸心似箭,恨不得飛回薊城去,偏偏鄴城還有還多事情等著他去辦,只有這些都做完了,他才能趕回薊城。
他心道甄宓確實了解自己,乍一聽到這消息,自己便馬上失去了淡定,要是放在先前需要做抉擇的時候,說不定會受到很大影響。
他心情又是喜悅,又有些沉重,算上吳夫人肚子裡的那個,他馬上就是兩個孩子的爹了。
想到若是自己死了,會留下兩個寡婦,袁熙突然有些怕死起來,心道有了牽掛,日後戰場上,自己可能再沒有先前那泯不畏死的勇氣了了。
袁熙懷著複雜的心情,和華佗走出了營帳,卻見營寨門口,高順和十幾個平民打扮的麻衣百姓說著話。
袁熙只覺這些百姓身材高大強壯,不覺多看了幾眼,也發覺得不太對頭,這些人渾身散發著肅殺之氣,站姿極為端正,哪裡像是百姓,更像是久經戰陣的老兵。
他走過去,問道:「他們是?」
高順轉過臉來,一臉疑惑道:「他們是陷陣營的。」
袁熙一頭霧水,「陷陣營兵士怎麼出現在這裡?」
高順對一個兵士使了個顏色,那兵士站出來拱手道:「稟報使君,今早張將軍來營里,說溫侯有令,陷陣營願意投奔使君和高將軍的,可留下武器甲冑,空手出營。」
「弟兄們一開始以為這肯定是弄錯了,都很猶豫,但我們幾個膽子大的,便想著試上一試。」
「結果我們空手出營,真的無人阻攔,便趕過來了。」
袁熙聽了,疑惑道:「溫侯身為大將軍,地位可比我高多了,你們怎麼會想到投靠我的?」
那兵士略一遲疑,說道:「一方面是我們對高將軍心服口服,願意聽他號令。」
「另一方面,我們先前是麴將軍的先登,我們聽聞將軍戰死,使君為他請了侯位諡號,大家心裡都很感激。」
「七百陷陣營里,尚有約兩百先登,應該都會陸續趕來。」
說到這裡,其他十幾人齊齊拱手道:「謝使君為將軍請諡!」
袁熙心情複雜,將他們拉起來,說道:「好!」
「既然你們來投奔我,我必像對待麴兄一般,視諸位如兄弟!」
眾人聽了,齊齊單膝跪下,吼道:「願為使君效死!」
呂布軍營中,陳宮見陷陣營兵士陸陸續續有人離開,不由對身前的呂布說道:「陷陣營這下少了一小半,戰力影響不小啊。」
呂布聽了,淡淡道:「無妨,我的威名,也不是靠陷陣營打出來的。」
「離了他們,難道我便不是溫侯了?」
「區區百十個人,就當是我給女兒的嫁妝了。」
陳宮聽了,苦笑一聲,心道呂布最後這句話,才是他心裡真實的想法吧。
懷城各處發生著不同的事情,從國讎到家事,從諸侯相爭到尋常寒暄,大事小事驟然多了起來。這些錯綜交織的複雜情感,讓經過戰亂的懷城,仿佛重新煥發了生機。
袁熙去了孔融府里,孔融十分恰好地不在,袁熙在裡面足足呆了小半日才出來,離開時袖子上又多了幾點淚痕。
嚴氏給呂玲綺試穿早就做好的嫁衣,按照規矩,婚事不能從懷城辦,所以嚴氏只能心疼地把嫁衣仔細迭好,放入紅木箱子裡面,叮囑呂玲綺千萬鎖好,不要讓路途的雨水打濕了,說著說著,又摟著呂玲綺哭了起來。
劉協拿出印璽,在封詔上蓋上鮮紅的印章,又仔細看了眼,才遞給站在下首的呂布,笑道:「從此刻起,溫侯女郎便是朕登基以來,親封的首個女君了。」
漢承秦制,可以給女性封君,不僅地位超然,還帶有食邑,能封君的女子,不是漢室成員,就是功臣妻女。
呂布接過詔書,沉聲道:「謝過陛下。」
劉協打趣到:「溫侯如此疼愛女兒,但朕不明白,天下求溫侯女兒做正妻的家族,能排到懷城外面,溫侯為何卻獨獨選了安國亭侯?」
呂布沉默了一會,說道:「我也不知道。」
「女兒難得任性一次,也許我不想讓她失望吧。」
劉協也沉默了。
良久,他才出聲道:「朕稍微能理解溫侯的想法,但只是一點點而已。」
「畢竟朕很小的時候,阿母就不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