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山高水長
袁熙要離開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鄴城。
袁熙作為袁氏表奏的幽州刺史,大家心知肚明是怎麼回事,如今連涿郡都沒能完全占下,但要說實權也是有的,畢竟他手底下的那些官職,都是實打實能拿到俸祿的。
一時間來拜訪的人絡繹不絕,大部分都是在冀州不得志的士族,都想在幽州混個位置。
袁熙一邊應酬,一邊不露痕跡地透露了些將來的打算,士族們才知道,袁熙不是直接回涿郡治所北新城,而是直接帶兵去冀州渤海郡和幽州漁陽郡的州界,剿滅公孫瓚的殘存勢力,打下漁陽郡。
漁陽鹽鐵資源豐富,早日打下來,就等於多了個錢庫,眾人心道袁熙也是夠急的,這才剛成婚不到半月,就要去擴張地盤了!
而且袁熙竟然要帶甄宓一同去漁陽!
這是帶著家眷上戰場,還是去遊山玩水?
讓家人親涉險地,視戰場為兒戲,這袁家凶虎是不是太過自信了?
一些有心人卻思量起來,私下裡面議論紛紛,這袁熙剛剛過繼,就要帶正妻離開鄴城,是不是對袁氏不放心?
此時甄宓和袁熙卻享受著難得的安靜,兩人正呆在甄宓成婚前的小樓中。
袁熙摟著甄宓坐在窗前,透過窗戶縫隙,看著鄴城之中的景象,嘆道:「還是這裡風景獨好,怪不得古人說智者樂山,仁者樂水。」
「站在高處看眾生疾苦,確實能想到些不一樣的東西。」
甄宓感受到袁熙掌心傳來的溫熱,俏臉發紅,「夫君此時作為,算智還是算仁?」
袁熙嘿嘿一笑:「夫妻之事,光明正大,天地可鑑,當然是山水皆有。」
甄宓感到袁熙的手越發不老實,扭動了下身子,「夫君成婚那晚,近乎失智,卻是是比之後粗暴的多呢。」
袁熙汗顏,「可能是當時我喝多了酒的緣故,我酒量極差,喝醉後腦子便很不清楚,所以迷迷糊糊對夫人做了些過分的事情。」
甄宓知道這倒是實話,兩人成婚後喝過幾次酒,袁熙是真的酒量不太行,幾杯下去便不行了,之後便有些近乎失智。
想起成婚那晚,平素溫文爾雅的夫君很是狂暴,甄宓便有些幽怨。
但還好袁熙剩下不多的理智,還是讓他保留了起碼的體貼,甄宓最後也能感受到夫妻之樂便是了。
她輕咬貝齒,記起當日自己帶甄榮離開時的情景,便隱隱約約明白了什麼,原來男女之間是這樣的,為什麼阿母沒和自己提過呢?
想到至今沒定下名分的蔡昭姬,她輕聲道:「昭姬姐姐現在還是衛家寡婦吧,夫君準備怎麼安置她?」
「說真的,昭姬姐姐無論從家世還是才華,都遠比妾有資格當正妻,每次妾看到她,都有些自慚形穢。」
袁熙手在甄宓襦裙裡面摸索著,手指划過纖細的腰身,讓甄宓身體不由地顫抖起來。
他開口道:「不用想這麼多,我和昭姬的事情也不是一時半會理清的,你安心做好大婦就行了。」
「做正妻最重要的是心思純淨,你現在這樣就很好。」
甄宓心中感動,悄聲說:「這是不是說我有點傻?」
袁熙笑道:「不傻的話,怎麼會被我騙到手?」
「好像咱們才見過幾次,你就對我很有好感了?」
「我至今也不明白,是哪點吸引了伱。」
甄宓仰起頭想了半天,突然噗嗤一笑:「妾也說不清楚。」
「當初袁家和甄家提過兩家的婚事後,阿母馬上就答應了。」
「我當時還很害怕,惶惶不可終日,害怕不知道哪天就要嫁出去了。」
「結果我提心弔膽過了一年,袁氏那邊毫無動靜,我去問阿母,才得知夫君一直呆在涿郡沒回來。」
「我當時想不通,大家都說成家立業,怎麼夫君好似對成婚不感興趣似的?」
「還是那邊過得很好,所以不想回來?」
袁熙笑出聲來,手上加重了力道:「那邊過的什麼日子,前幾天我都和你說過了,飯都吃不飽,能算什麼好日子。」
甄宓連忙求饒,才捂著胸口道:「妾知錯了,夫君若不說,妾真的不知道那裡會這麼苦。」
「妾隨夫君去涿郡後,一定會實力適應過苦日子。」
袁熙搖頭道:「沒必要特意吃苦,北新城已經比之前好了不少,人活著,不就是為了過得更好麼。」
「你剛才說到哪裡了?」
甄宓想了想,又道:「妾等了夫君一年,然後又是一年。」
「那兩年間,發生了很多事情,冀州處處在打仗,連鄴城也被黑山賊打了進來。」
袁熙聽了,說道:「聽說那時確實兇險,甄家怎麼逃過去的?」
甄宓說道:「甄家府邸下面有密室,危急時候待個幾天是不成問題的,幸好鄴城之圍很快就解了。」
「那時候妾已經等了兩年,年紀越發大了,鄴城裡面也有風言風語,說甄家高攀,結果袁氏反悔了。」
「妾心裡有些不忿,明明甄家什麼都沒做錯,當時也是袁家向甄家提的親啊。」
「三年間,妾日日夜夜坐在小樓上,感受韶華飛逝,有時心裡便怨懟起從未見面的夫君來。」
袁熙忍不住笑出了,「你就那麼著急?」
「你再早幾歲,新婚之夜不更加吱哇亂叫?」
甄宓聽了,氣得狠狠在袁熙胸口打了一肘,「夫君長得好模樣,看上去像個謙謙君子,怎得言語如此粗俗,真是人不可貌相!」
袁熙連忙賠罪,甄宓這才滿意,繼續道:「直到那日,聽聞夫君從涿郡回來,妾心中好奇,想看看這晾了妾三年的人,是什麼模樣。」
「妾便求了四姐,帶著妾去了袁府,然後便見到了夫君。」
「那時候,夫君正在做糖糕,對進來的家姐和我視若無睹。」
袁熙想了想,不禁汗顏:「當時所用之物,其實頗為昂貴,所以不想浪費了,以至於你們進來時我都沒注意到。」
甄宓抿嘴一笑:「但對妾來說,從未見過有士族之人,那麼認真對待食物的。」
「當時妾就在想,夫君真的與眾不同呢。」
「後來便是妾聽夫君講起涿郡的趣事,不禁在想,夫君寧願呆在苦寒的北地,也不願意回來成婚,那地方一定很有趣吧?」
「所以因為夫君的故事,妾便對北地的風光心生嚮往了,相比之下,妾日復一日呆在這大宅里,過著一樣的日子,也許成婚後也是這樣吧?」
「大概也許是在此時,妾有了個想法,要是嫁給夫君,不就能去北地看看了?」
袁熙大汗,心道原來甄宓的想法是這麼來的!
說來也是,人嚮往外面的陌生天地,往往只需要一個不起眼的理由,一個心血來潮的想法而已。
他開口道:「外面也不是總是那麼好,除了山川秀麗,大河奔騰,也有盜匪並起,戰亂天災,饑民餓殍,屍骨遍地。」
甄宓臉色有些發白,「夫君不要嚇我,如果夫君覺得妾身拖累,妾便不去了。」
袁熙搖搖頭:「我只是不想你接觸外面的那些殘酷,尤其是戰場,那種情景實在讓人愉快不起來。」
甄宓輕聲道:「可這次夫君帶妾出去,不就是用這個藉口掩人耳目嗎?」
袁熙聽了,大為驚奇:「你怎麼猜得出來的?」
「有人告訴你的?」
他心道幫自己處理軍務的蔡昭姬能猜到也就罷了,怎麼甄宓也能猜的出來?
甄宓惴惴道:「妾從蔡夫人那邊聽說過夫君打仗的事情。」
「夫君士兵生命極為重視,怎麼會讓做出帶著妾身上戰場這種兒戲之舉,害了兵士性命?」
「除非夫君另有所圖。」
袁熙聽了,微微點頭,心道果然有心人還是能猜出蛛絲馬跡的,甄宓作為女子都能想到,有心人未必猜不到,自己還要更加小心才是。
他拉起甄宓的手:「這次你就安心跟著我。」
「打仗不耽誤,看風景也不耽誤!」
甄宓聽了,眼中閃動著光芒,輕輕點了點臻首,「妾相信夫君。」
幾天後,便到了袁熙出發的日子。
許是袁紹念及情分,又讓袁尚給袁熙撥付了一千兵馬。
袁熙卻是心中明白,袁紹可能想法很簡單,但袁尚就不一定了,這一千兵馬裡面,鬼知道有袁尚多少眼線。
他也不說破,只是對袁尚謝道:「多謝家主厚愛,還請顯甫公子向家主轉達謝意。」
袁尚聽了,笑道:「顯弈公子不必多禮,我會把話帶到。」
袁熙見袁尚離去,找到趙雲太史慈道:「「這邊事情差不多完了,明日咱們就動身出發。」
次日,兩人領著一千兵馬,並幾輛馬車,出了鄴城。
郭嘉將妻子留在了鄴城,帶著兩名侍妾上路,太史慈也將老母妻女留了下來,太史慈的老母身體不耐北地嚴寒,所以只能留下來由太史慈夫人照顧。
環氏母女四人,連帶蔡昭姬,都隨著馬車離開,她們留在鄴城已經沒有意義,反而容易被想要對袁熙不利的人覬覦針對。
馬車裡面,袁熙看甄宓掀開車簾,看著甄府的方向怔怔不語,臉上遠行的喜悅被憂傷沖淡不少,知道她是在擔心母親張氏。
但人想要真正長大,遲早要離開父母,甄宓想要今後獨當一面,便只能面對這種離別之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