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4章 朝議
面對袁熙的發問，諸葛亮自然其中含意，他想了想，說道：「臣以為，還是緩一下比較好。」
「當年長安陷落，主要還是因為城中生了內亂，如今魏國要是做困守之斗，反而會眾志成城，讓攻打長安的難度變高。」
「如今即將入冬，若是短時間攻不下，士兵便只能在城外度過整個冬天，若打開不局面，便會遭遇挫折，便會讓魏國反而士氣高漲。」
「所以我的覺得，讓子龍將軍那邊放開一條路，讓長安的魏國朝野逃去益州，倒也未嘗不可。」
袁熙聽了，笑道：「那就是最終還要是要和曹魏在益州決戰，無法在長安畢其功於一役了？」
諸葛亮出聲道：「長安雖然不好守，但是退路卻不少，能全殲的把握不超過二成，即使曹丕死了，只要有曹氏宗族的逃出去，魏國還是不會滅亡。」
「況臣夜觀天象，今冬會極為寒冷，兵士若是不做好準備，只怕傷亡不小。」
袁熙沉思起來，換做其他人，說不定還有養寇自重的一絲可能性，但面前的可是諸葛亮，而且這個歲數就已是丞相，位極人臣，斷沒有放任魏國苟延殘喘的可能。
想到這裡，袁熙點頭道：「我明白了。」
「發信給子龍，讓其暫且駐紮在長安北面的涇陽，讓兵士修築房屋，為過冬禦寒做準備，同時防備咸陽方向的曹仁。」
「咱們這邊先退回渭南，先整修崤函道，作為過冬的準備。」
不久之後，各處晉軍便得到了命令，雖然也有將領疑惑不解為什麼不趁勢進攻長安，但還是忠實執行了袁熙命令，開始在長安附近的城池加強駐守，迎接冬天嚴寒的到來。
消息傳到長安，曹魏官員一片歡慶，很多人都覺得晉軍經過了一整年的大戰，應該疲憊不堪，無力再進軍了，今冬長安的危機，應該就此解了！
但是司馬懿得知後，卻有不同的看法，他對張春華道：「晉軍這麼做，等於將魏國上下死守長安的最後一絲可能都消滅了。」
張春華疑惑道：「妾不懂，不打過來，不是好事嗎？」
司馬懿搖頭道：「打長安的話，反而好說，能把晉軍全部吸引過來，通過漫長的補給線消耗對方有生力量。」
「但晉軍圍而不攻，裡面就頗為讓人玩味了，他們要是不管長安，直接去切斷通往益州的通道怎麼辦？」
「到時候陛下死守長安，結果被晉軍包圍，那萬一益州不發援軍怎麼辦？」
張春華驚訝道：「不會吧？」
司馬懿冷笑道：「怎麼不會，誰能說得准？」
「最重要的一點是，很多曹氏宗族都不在長安，包括因吃了敗仗，逃到涼州益州之交鄢陵侯曹彰，以及被大王發配到漢中的臨淄侯曹植。」
「要是大王被圍，你說他們會不會趁機另立新君？」
「即使他們不會這麼做，陛下會信任他們嗎？」
「所以我猜測，晉軍這麼做，其實更讓大王驚慌，只怕他半個月之內，便會做出遷都的決定。」
「畢竟長安已經沒有將來了，將益州拿在手裡，才能繼續做他的皇帝。」
張春華這才明白過來，說道：「你們這些朝堂之人的心思，真是難懂啊。」
司馬懿笑道：「揣摩人心，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不是嗎？」
要說了解曹丕心思的人，司馬懿絕對排在前面幾個，正像他猜測的一樣，曹丕批閱著大臣們送上來的表章，越看越是憤怒，一把將桌案推倒，吼道：「道賀？」
「有什麼好賀的？」
「賀晉國網開一面？」
「朕用高官厚祿養著這些人，關鍵時刻一點用都沒有，就知道溜須拍馬！」
「還有勸朕死守長安，阻據晉軍的，當朕是先帝在世嗎？」
「曹彰敗了，韓遂死了，馬超失蹤，連司馬懿都打不過，讓朕親自上陣收拾這爛攤子嗎？」
他轉向一旁的郭皇后，「曹彰到底去哪裡了？」
郭皇后翻了翻竹簡，說道：「最後消息是一個月前傳來的，說是兵敗逃去了郿縣方向。」
「如果屬實的話，現在應該五丈原附近？」
曹丕霍然站起，「他不會長安復命告罪，反要逃去益州，好大的膽子！」
郭皇后出聲道：「也許是他怕陛下責罰……」
曹丕怒道：「你不知道，他和老四本就交好！」
「如今他要是一路逃去五丈原，南下翻山過了斜谷幾百里就是漢中，那是老四被朕發配的地方！」 「要是他們兩人起了心思，堵住五丈原入口，讓朕死在長安，然後重立魏國，朕怎麼辦？」
郭皇后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這時候她也不敢勸諫曹丕了，雖然她覺得曹丕疑心重了點，但這個時候，誰能說得准人的心思？
而且曹彰曹植兩人，確實和曹丕關係惡劣，要是兩人真的要坑曹丕，只怕呆在長安，便只有死路一條！
她出聲道：「那陛下覺得，現在朝廷應該……」
曹丕斷然道：「立刻遷都！」
「來人，去把鍾繇陳群司馬懿叫來商議，明日上朝，讓他們引動朝議！」
司馬懿和張春華還在說著話，傳令的內侍便到了，司馬懿聽完後，面上不動聲色，叫人拿了兩匹絹謝了內侍，說道：「多謝內官，我隨後就去，還請先行。」
那內侍聽了，便先自離開了，等他走後，張春華展顏笑道：「恭喜夫君，這麼快便起復了。」
司馬懿嘆氣道：「還以為能過兩年清閒日子。」
「陛下這是沒有人選了，這才讓我出來穩定軍心局勢，從這點看，他確實開始懷疑鄢陵侯他們了。」
「陛下應該是想馬上遷都了，只怕這個冬天，我們要在路上度過了。」
「但願鄢陵侯真的沒有反意，不然我們可能不僅要面對晉軍追兵，還要和友軍自相殘殺啊。」
次日一早，曹丕上朝，就在百官都以為這是很平常的一天時，局面突變，幾位大臣紛紛站出來，說益州局勢不穩，有可能晉軍趁機去打益州，抄長安後路去了。
此話一出，百官驚恐萬分，但其中最為言之鑿鑿的，是掌管著校事府的陳群，其拿出了大量證據，不由百官不信，而且很多證據，則是指向了打了敗仗沒有回長安，而是繞道武功槐里，去五丈原的曹彰。
不管如何解釋，曹彰此舉，也是無可辯駁的不尊軍令，其顯然是去漢中找曹植，這是不是在謀反？
此時夏侯惇出列道：「鄢陵侯可能確實是有負陛下，但臨淄侯在漢中老實本分，斷不能拉鄢陵侯做這種事情啊。」
百官紛紛側目，心道大將軍還真是頭鐵，這事誰能打包票？
曹丕聽了，淡淡道：「我也願意相信他們，就看他們相不相信朕了。」
這話其實已經說的很重了，夏侯惇也知道此時自己不該明確表態，當即退了回去，然後又有人說據聽聞曹植在漢中每日詩酒放蕩，不理政務，雖然可能無造反之意，但若是晉軍一到，其怕是沒有能力主持大局。
此話已經是夾槍帶棒說曹植能力不行，放在往常，可能還有人說這是誹謗，但如今長安隱隱被圍，晉軍卻反常地止步不前，誰敢說晉軍不是在暗度陳倉？
於是朝議的方向，開始如曹丕意料的那樣，向著遷都的方向發展，雖然其中也有反對的聲音，但最後還是前者聲勢越來越大，最終壓到了其他意見。
曹丕見時機成熟，便出聲道：「既然眾卿都以為晉軍有陰謀，那為了保存魏國，我也不當機立斷了。」
「現在開始，便著手遷都事宜！」
「事態緊急，務必在過年前趕到成都，即使不成，也起碼要到漢中，方能破壞晉軍圖謀！」
「如今朝中幾位軍中主帥，皆在外抵禦晉軍，大將軍又要坐朕大局，脫不開身，朕思來想去，決定起復司馬懿！」
「著其即日起官復原職，領一萬兵馬，打通長安到漢中的通道！」
「至於其他幾位大將，則繼續在長安外圍防線阻據晉軍！」
眾人聽了，知道大局已定，便即俯身領命，但他們心中有個疑問揮之不去。
司馬懿帶兵趕往漢中，怕不是要去抓曹植的吧？
當日司馬懿聽到消息後，心中苦笑，心道這個可不是個簡單差使，明為曹植，實抓曹彰是真吧？
但如今他已經和魏國這條船牢牢綁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雖然到目前為止，曹丕對自己還不錯，但這個對自己兄弟都那麼薄情的人，萬一將來厭惡甚至想殺了自己，自己該怎麼辦？
司馬懿緩步走到庭院內，看著天空，心道那最高的位置上，到底是什麼樣的滋味呢？
能把當初行事荒唐離譜的曹丕變成如今這個樣子，想來這個位置，應該很有意思吧？
而渭南那邊，諸葛亮正看著戰報，得知中路的曹真和北路的曹仁，都加強了對晉軍攻勢，馬上做出了判斷。
他對袁熙道：「陛下，魏國朝廷想跑。」
袁熙笑道：「丞相這欲擒故縱之計，倒是讓他們疑神疑鬼，起了我都沒有料想過的效果啊。」
「這是說，我們可以兵不血刃拿下長安了？」
諸葛亮出聲道：「不，魏國朝廷遷走，不代表他們要放棄長安。」
「恰恰相反，他們會派人死守長安，將其變成一顆釘子，死死擋住我們，保證魏國朝廷安全撤走。」
「所以攻打長安的難度，反而增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