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9章 隱患
看著涼州兵被堵在城門下面，被熊熊燃燒的烈火燒得慘叫連連，趕來的趙雲和張遼也是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這次雖然曹軍只有萬餘人，除了曹彰帶的精銳魏兵外，其餘大部分，都是韓遂為首的西涼豪強的嫡系兵士。
這些兵士都是涼州各大家族豢養的私兵，上下幾代都忠心耿耿，參與了這幾十年來涼州豪強的所有叛亂活動，屬於是最為死硬的一批。
只要這些人在，西涼豪強家族即使一時受挫，只要逃到邊境休養生息，日後便能捲土重來，這也是數百年來涼州反亂不止，卻無法徹底撲滅的原因。
而趙雲以身犯險，便是引西涼豪強入彀，從而一網打盡，這賭上性命的棋局，最終收穫了豐厚的回報，以韓遂為首的豪強幾乎全軍覆滅，其麾下私兵，晉軍也根本沒有招降的意圖，只是用連續不斷砸下的火球，將其送上黃泉之路。
黑夜之中，影影瞳瞳曹軍兵士在烈火之中左衝右突，但逃生的路線都被晉軍用弩箭封死，不斷有人倒下身亡，身體層層迭迭起來，將城門的通道都堵塞住了。
張遼看到這樣的景象，也不禁感嘆道：「西涼兵悍勇，若能招攬過來，也是一大助力，我還以為主公會招降他們，然後用勞動教化的方式改造，卻沒有想到主公那麼決絕。」
趙雲沉聲道：「涼州軍這幾十年來，是天下禍亂的根源，不論是邊境反亂，還是劫掠關中各地，荼毒中原，皆是犯下了累累罪過，更是把全天下所有人都得罪了。」
「遠的不說，最近的就是冀州屠村之難，導致很多幽冀兵士的家小被殺，他們自然對涼州兵也恨之入骨。」
「如果不考慮到他們的感受，貿然將涼州兵收編，反而會導致晉軍之中作為中堅力量的幽冀兵士軍心動搖，屬於是捨本逐末了。」
「陛下雖然推行勞動教化，但他也曾說過，勞動教化也不是萬能的，不可能將所有人都變為好人。」
「他說所謂打天下，是將絕大部分人團結起來，而不是無底線的討好所有人，就像對於罪行累累的涼州兵，若是不加以清算，那天下受其荼毒禍害的人們，必然感受不到公平，那又怎麼能心服？」
張遼聽了，感嘆道：「我也記起來了，陛下說過，拉攏一批，打擊一批，其中罪大惡極的，不該讓其逃過清算。」
「不過這次雖然西涼兵的主謀幾乎全都伏誅，但偏偏跑了曹彰和馬超。」
「說來那馬超也是運氣好，竟然去關中支援夏侯尚去了，就此逃過一劫。」
趙雲沉聲道：「那邊有諸葛亮丞相對付，倒不足為慮，不過曹彰能逃走也是奇怪，明明最後追趕的時候，他身上中了好幾箭，難不成在城裡找地方躲起來了？」
「這一戰兵士也很疲累，就此休息三日，搜查城池，看能不能找出曹彰，同時發信給陛下那邊，看下一步如何配合。」
「上邽的陷落，代表魏國在天水郡的局面徹底崩盤，接下來長安必然動盪不安，就看魏國這次會不會棄城了。」
天水郡之前在東漢叫做漢陽郡，是長安北通涼州的屏障，如今曹彰敗逃，西涼豪強覆滅，代表晉軍隨時可以南下攻擊長安，晉軍將不再只經過潼關才能打到長安了。
數日之後，消息傳到了三門峽陝縣的袁熙處，他拿著帛書對張郃楊修笑道：「子龍那邊做得很好，倒顯得我們這邊有些慢了。」
張郃汗顏道：「末下作戰不利，慚愧。」
袁熙搖頭道：「不，儁義的進度，已經是超乎我意料了，如今咱們一路從崤函道追擊夏侯尚，打得他只能縮在三門峽，公明在北岸策應，本來已經快打下來了，沒想到馬超趕來援助，才救了夏侯尚一命。」
「即使如此，曹軍也是元氣大傷，敗退是遲早的事情，這個度是剛剛好的，讓夏侯尚即使退到長安，也沒有足夠的兵力布防了。」
「咱們這一路做的沒有什麼問題，讓我驚訝的是子龍那一路，一戰之下，韓遂等西涼豪強竟然沒有跑掉，竟然都被堵死在了上邽城裡。」
「這可是絕了一大後患，若是讓韓遂跑掉，之後藏起來再度作亂，只怕涼州今後幾十年都不得歇停。」
「如今根除了這個隱患，涼州之後便可以引入胡漢雜居，羌人也可以得到應有的地位，將來便能漸漸走上正軌了。」
張郃看著帛書，也是感嘆道：「大將軍以身犯險，以自己為誘餌突入城中，真是常人不能及，一身都是膽啊。」
袁熙聽了，啞然失笑道：「儁義說的沒錯，子龍確實一身都是膽。」
「涼州那一路打通，咱們這邊便占據了先機，夏侯尚先前只能苦苦抵擋，如今他得到消息，肯定會全速後退到潼關，咱們這邊做好追擊的準備便是。」
張郃聽了，信心滿滿道：「主公放心，到時候我必然緊追夏侯尚，將其生擒！」 袁熙提醒道：「夏侯尚雖然善於用兵，但武藝一般，我倒是不擔心。」
「然而那邊還有個馬超，其正當壯年，若是埋伏偷襲，威脅甚大，你和公明一定要小心。」
張郃也知道馬超難對付，當下領命，出門整兵去了。
等張郃離開，楊修道：「這兩年主公給馬超送了不少財貨，但看來其還是個餵不飽的狼，和那韓遂一樣。」
「說白了，就是魏國給他們的好處和特權更多，他們捨不得這些而已。」
「相比之下，主公給的好處，就有些保守了啊。」
袁熙笑道：「這樣也好，要是只為招攬，給出了不切實際的許諾，以後也是個隱患。」
「反正如今晉國已經形成了一套體系，少他一個也無妨，要是破了例，反而讓其他將領官員不滿。」
楊修點頭道：「確實如此，我在曹孟德手下時，其為了招攬人才，常常給出極為豐厚的招攬條件。」
「其雖然能打動很多降將，也會導致曹營之中的老人不滿，曹操試圖招攬過關將軍和趙將軍，給出的條件很高，曹營將領就很是不滿，之後張繡馬超也是如此。」
「這也導致張繡馬超私下受到了曹營將領的排擠和誹謗，反而導致了內部失和，傾軋不止。」
袁熙道：「這就是沒有原則的隱患，雖然說絕對的一碗水端平不太可能，但至少要建立一套所有人都能接受的規則，才能讓人齊心協力合作，而不是互相拆台。」
「其實我倒是覺得，曹丕雖然文治武功比曹操要差不少，但他在有一點上倒是很明白，就是曹氏宗族尾大不掉，長此以往，外姓將領便會出工不出力，所以他在有目的地壓制宗族將領。」
「但他同時也提拔重用了夏侯尚這些宗族將領，將制衡之法發揮的很好，如果給他時間空間發展，倒也是個不小的隱患。」
「好在他手上的魏國卻是個爛攤子，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如今涼州失守，他賴以生存的關中戰略縱深岌岌可危，只要我們持續施壓，魏國遲早會崩盤。」
楊修道：「確實如此，只是我沒想到，最先突破的，會是涼州那一路。」
「我最初還以為，是諸葛亮丞相在荊州的那路呢。」
袁熙看了眼這些日子荊州送來的戰報，出聲道：「孔明雖然天賦奇才，但也不是說天下無敵，他的路上，肯定會站著無數能和他對抗的敵人，要想成長起來，只能將這些障礙一一越過，不然他就只能止步不前。」
「這些我們無法幫助他，只能靠他自己，還好荊州那邊有為魏延黃忠他們相助，我相信即使有一時小小的挫折，他肯定是沒問題的。」
諸葛亮這些日子，確實有些心煩。
他自出山以來，幾乎是一帆風順，一方面依賴於晉國這個平台，可以讓他隨心所欲徵召兵士器械，另一方面諸葛亮也確實有軍事天賦，且善於揣測對手的心思，前段時間司馬懿便是被諸葛亮屢屢猜中想法，所以才處處受制。
這也讓諸葛亮產生了一種錯覺，就是天下已經沒有能和自己對抗的對手了。
然而這兩個月來的交戰，魏軍卻是兩次猜准了諸葛亮的想法，從而提前應對，讓諸葛亮的戰術遭到了不小的挫敗。
雖然諸葛亮也提前做過應對打算，所以損失的兵士並不多，但這對他的信心打擊是很大的，畢竟被他壓制的對手反過來壓制了他，這說明是不是對方已經猜透了自己？
諸葛亮猛然醒悟過來，自己身為一軍主帥，不能過度猜測敵人的想法，不然只能陷入層層懷疑推翻的循環，這是走了歪路了！
堂堂正正的用兵之道，是掌握敵軍動向，消除己方的漏洞，堵死對方利用己方短處的行動，不管對方如何用計，這邊都可以巋然不動，從容應對，這才是兵法的正道！
想通了這點，諸葛亮心中豁然開朗，自己還是太過急功近利了，晉軍本就形勢占優，根本不需要什麼奇計巧策，對方想猜就猜吧，自己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正面對決，看對方如何應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