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3章 性格
曹丕親征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諸葛亮這邊,他此時已經到了雒陽,正在和高覽等人安排包圍許都的進軍路線,此時諸將都得知了曹丕舉動,不約而同表示出了擔憂。
張勳說道:「曹丕此人之前從沒有帶兵打過仗,他哪來的信心?」
「這是否是障眼法,實際上他是以自己為餌,另外安排大軍埋伏我們?」
他的說法得到了高覽的贊同,連最有信心的張郃,也認為不易輕舉妄動。
對此諸葛亮卻是說道:「主公曾對我說過,曹丕這個人是個瘋子。」
「今亮觀之,其御駕親征,多半是虛張聲勢,只不過是想讓天下所有人陪他演戲。」
「與其說御駕親征,不如說是遊山玩水。」
張郃不可置信道:「拿幾萬人來做這種事情?」
「這也有點太匪夷所思了吧?」
諸葛亮說道:「也不能說完全就是胡來,起碼他知道詐一下,讓我們進軍步伐變緩,要是遲些圍困許都,到了入冬之後,我們便只能無奈撤軍了。」
「所以我們反其道而行之,以最快的速度趕到許都,這樣曹丕親征大軍來不及趕到,便只能無功而返。」
高覽道:「要是真如儁義猜的那樣,魏軍提前有埋伏呢?」
諸葛亮道:「能騙過我的,自然只有司馬懿了。」
「但亮猜測,出於種種原因,此時司馬懿未必肯帶軍,反正過幾日便會見分曉了,我們如今只要進軍就是了。」
長安城裡,司馬懿躺在床上伸著懶腰,一旁張春華道:「夫君,日頭這麼高了,還不起來?」
「聽說陛下要御駕親征,怕是要徵召夫君,夫君不做些準備嗎?」
司馬懿悠然道:「陛下這次不會叫我的。」
「他本就是做做樣子,並無和晉軍交戰之意,所以最多讓我留守後方,怎麼可能派我領兵真打?」
張春華驚訝道:「裝樣子?」
「不會吧,國家大事,豈能如此兒戲?」
司馬懿笑道:「這才是陛下性格。」
「我和陛下私下見面並不多,但能看來,他的性子很是隨心所欲,根本不在乎名聲,他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在這點上,他不像個皇帝,倒像是個詩人。」
「只怕陛下對朝堂之上,官員之間無謂的爭執很是厭煩,所以想出了這個主意,讓文武百官跟著吃吃苦頭。」
張春華瞠目結舌,「就為了這個理由?」
「他把國家當什麼了?」
司馬懿嘆道:「咱們這位陛下,怕是已經無心繼先帝遺志了吧。」
果不其然,之後圍繞許都爆發了小規模的交戰,這次以每天十幾里速度走到半路的曹丕得到消息後,當即命令大軍轉向,在許都和長安之間繞起了圈子。
換做別人,可能還要考慮曹丕是不是要從其他路包抄,但諸葛亮從情報中得知這次司馬懿並沒有出兵,當即作出決定,全力包圍許都。
期間諸葛亮攻勢並不猛烈,但用的不是圍三缺一,而是四面封鎖,同時採取了雙管齊下的戰術,在對城牆守軍施加壓力的同時,大量採用攻心戰術勸降。
按道理說,此時在許都坐鎮的是上次被擊敗逃走,好不容易回來的曹洪,作為曹氏中的死硬主戰派,他自然是要拼死抵抗,然而現在的情況是,在他看來,曹丕見死不救,晉軍包圍,自己已經無路可走。
曹洪是有心病的,他曾經得罪過曹丕,要是曹操在世的時候倒沒有什麼,但曹洪知道曹丕是個根本不顧曹氏宗族情分的瘋子,尤其是這種形同擺設的御駕親征,這真不是看著自己送死嗎?
想到當初鄴城和雒陽的丟失,許都被威脅,都和自己的兵敗有關係,曹洪心裡更加沒底,而且他猜測,自己要是被俘,曹丕是不會管自己的。
前面于禁的例子擺在那裡,當初于禁被關羽大敗俘虜,晉國想用其來交換許都之中的劉姓宗室成員,曹丕那邊卻只是放出了劉協,至於交換于禁的事情是一點沒提,導致于禁至今還被關在雒陽。
想到這裡,曹洪心裡更是憋悶,這次自己被圍,想贏是不可能的,投降更沒戲,只能想辦法突圍逃跑,但自己即使跑回長安,只怕曹丕也會給自己安上個罪名!
正當他猶豫再三時,城裡開始爆發反亂,很多人都覺得大勢已去,不想綁在曹魏這條船上了,曹洪眼見壓制不住,終於是決定突圍逃跑。
這也是經過曹洪深思熟慮的,城內他已經是盡力了,奈何曹魏現在失去了人心,曹洪斷不想為許都陪葬。
至於逃出去後曹丕是否會問罪,曹洪已經顧不得了,自己在曹魏宗室中也算是地位比較高的,曹丕總會給自己幾分面子吧?
於是在某個夜黑風高之夜,曹洪集合城中所有兵力,突然打開東城門,全力往西突圍。
這一路守的是張勳,他正準備休息,卻被曹仁打了個猝不及防,雖然他竭力調兵抵擋,但還是被曹洪軍突破了防線。
張勳無奈之下,只得派人告知諸葛亮,諸葛亮便讓張郃高覽帶兵來援,兩邊打到天亮,過半曹兵還是趁著夜色逃走了。
面對張勳的請罪,諸葛亮出聲道:「將軍不必自責,眼下我們得到了一座完整的許都,這便是最大的勝利,已經完全達到了主公的期望。」
諸葛亮心知肚明,這次攻打許都,過程看似輕描淡寫,但其實私底下做的功夫很多,是晉國在各方面全面壓制魏國的結果。
曹洪一系的曹氏將領的全面潰敗,將會導致曹丕對曹氏宗族的能力完全喪失信心,他從今之後,會走上一條依靠外姓將領,全面打壓曹姓宗室的道路。
而這個結果,正是袁熙想要看到的,他之前和和諸葛亮處心積慮如此做,便是要徹底打掉曹丕對宗室將領的信心,從而讓司馬懿這種外姓官員上位。
諸葛亮根據袁熙提供的想法,推算過後得出了一個結論,曹魏朝堂在十年之內,必然會經歷幾次大的洗牌,到時候剩下來的勢力,對魏國未必是一件好事。
果然不出諸葛亮所料,曹洪逃走的消息,傳到曹丕耳中的時候,他當即放棄繞圈子,而是退回了長安。
同時他將跑回長安的曹洪下獄,以作戰不力之罪問之,其詢問之嚴,甚於他人,甚至曹魏官員覺得這次罪責之嚴重,曹洪只怕性命都保不住了。
對此和曹洪交好的官員將領紛紛為曹洪求情,卻全都被曹丕駁斥,他在朝堂上大怒道:「朕御駕親征,要不是曹洪擅自逃跑,魏國大軍何至於勞民傷財,無功而返?」
「曹洪犯了死罪,即使我曹氏子弟,斷無法外開恩之舉,當依法嚴懲!」
眾人都知道曹丕肯定是在藉機打擊報復,曹洪好歹也是曹氏的中流砥柱,為何曹丕棄之如蔽履?
曹魏朝堂能精準把握到曹丕心理的,只有寥寥幾人,除了異常低調的司馬懿外,便是鍾繇了。
此時他正在聚精會神寫字,對於趕來拜訪的陳群的詢問並沒有馬上作答,而是寫完一篇竹簡後,方才抬起頭來,說道:「聽說晉國那邊用桑竹做出了很好的紙,寫在上面的墨韻,遠比竹簡要好的多。」
陳群沒想到鍾繇會說不相干的事情,下意識道:「但聽過那些紙寫錯了字,就沒法補救了,而竹簡上的字寫錯,可以用藥汁和水擦去,怎麼看也是竹簡更為方便啊。」
鍾繇微笑道:「便是如此。」
「實際上,朝堂之事也是如此,陛下對於人曾經做過的事情,心裡記得可是很清楚。」
「在他看來,我們就像是一張張的桑竹紙,而不是可以塗抹的竹簡。」
「紙上一旦寫下了什麼字,便再不能改變,除非另換一張。」
陳群若有所悟,隨即他鬼使神差冒出一句,「但那仲達,也不像是一張白紙啊。」
鍾繇微笑道:「也許在陛下心中,他就是那條竹簡呢?」
陳群忍不住道:「這豈非是看人有別?」
鍾繇淡淡道:「這世上的事,本來就是如此,沒有道理可言。」
「我們這些寫滿了字的紙,已經很難再寫下別的東西,就像曹洪一樣,只怕他至今也想不明白,陛下為什麼不饒過他。」
「討厭一個人,只需要一個小小的理由,甚至不需要理由。」
「在陛下眼裡,曹氏宗族和外姓並無不同,他是個很有意思的人,只不過曹洪運氣不好,撞了個正著。」
諸葛亮打下許都的消息傳到了薊城,此時已經入冬,袁熙正坐在圍爐旁邊,一邊看軍情,一邊看著蔡昭姬寫字。
蔡昭姬寫完一篇竹簡,方才放下筆,說道:「許都打下來,離著一統天下更近一步,陛下心情好,才如此偷閒吧?」
袁熙微笑道:「勞逸結合而已,曹魏那邊的形勢,我只需要在背後推一把,事情走向自然便會照著我的預想運行。」
「相比之下,關外鮮卑才是個大麻煩,我每每想起來就異常頭痛,也只有看著你寫字,才能保持良好的心態。」
蔡昭姬低頭看了看袁熙伸入自己懷裡的爪子,嗔道:「所以陛下就是用這種方法陶冶情操的?」
袁熙厚顏無恥道:「那是,夫人胸懷廣闊,無所不包,諸物皆容。」
蔡昭姬橫了袁熙一眼,「行,我把陛下這句話記下來,放到起居註裡。」
袁熙大汗,自己要以這樣的形式青史留名,怕是教壞後人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