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7章 噩耗
袁熙下了車,掃視了一眼在場的眾女,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預感,他強做鎮定說道:「你們辛苦了。」
「天氣冷,先各自回去,我忙完了自會找你們。」
眾人聽了,都不敢多說話,皆是分頭回去,只留下了甄宓在場。
袁熙等眾女離去,說道:「怎麼回事?」
甄宓低聲道:「孔氏她」
「夫君走後,她便有孕了,但妾找了幾個醫士過來,都說其身體先前有沉疴,不適合生產。」
「但她卻堅持要生下來,妾也勸了她來日方長,但她卻說自己心裡有數,這是她唯一的機會了。」
「環夫人和孔夫人也勸不動,最後還是拗不過,只得由著她了。」
「上個月她誕下一子後,因身體虛弱,病情惡化,最後還是沒有撐過去,半個月前.」
袁熙心裡空蕩蕩的,他嘶聲道:「為什麼沒人和我說?」
甄宓低聲道:「是她堅持的,說夫君在外平定天下,不能分心,所以.」
袁熙只覺心中一陣絞痛,低聲道:「人呢?」
甄宓低聲道:「還在廳堂,她說想看夫君最後一眼,城外胡人圍城,也不好下葬,還好夫君趕回來了.」
袁熙腳步一滯,隨即加快步伐,路上還絆了一下,昏昏沉沉跟著甄宓邁步,甄宓也不敢勸解,只得默默扶著袁熙引路,廊道一轉,前方卻是一間肅靜的偏廳,正中放著一具棺木。
袁熙跌跌撞撞上前,見棺蓋沒有釘上,便伸出手去,將棺蓋推開大半。
棺材之中,正躺著孔氏冰冷的屍體,因為天氣嚴寒,所以屍體尚未腐敗,但其臉上還是不可避免出現了屍斑。
不過顯然是入殮前有人給其精心化妝過,在脂粉的遮掩下,孔氏顯得臉上乾淨安詳,像是睡過去一般。
袁熙只覺得眼睛模糊起來,他感覺一串冰涼順著他臉頰劃了下去,落在了孔氏臉上,劃出了一道暗紅色的痕跡。
袁熙腦海中浮現起自己當初見到孔氏的時候,對方還是個一臉懵懂的小姑娘,睜著大大的眼睛依偎在目前身邊,眼中浮現的的不安中,還帶著幾分好奇,渾身散發著天真爛漫的氣息。
之後經歷了好幾年時間,兩人才走到一起,但因為袁熙轉戰天下,兩人聚少離多,甚或大部分時間,只有冬天能相聚幾日,但孔氏對此毫無怨言,每次和袁熙相聚的時候,臉上都帶著開心滿足的笑容。
袁熙雖然知道其身體有恙,但每每抱著僥倖心理,心道自己要是平定天下,便有更多時間陪她,而且看病情還算穩定,應該能堅持七八年甚至十幾年都不成問題。
那時的他,卻沒有想到孔氏為了生下兩人孩子,竟然是不惜性命,如今做什麼事情都晚了。
袁熙記憶中孔氏的容貌和眼前的容顏的慢慢重合,他強忍悲痛,低聲道:「你怎麼就這麼去了,走的如此之早?」
「咱們這幾年統共才見了幾面,你怎麼就這麼急著走?」
啜泣聲從背後傳來,袁熙回頭,卻看到孔融夫人呆呆立著,衣袖掩面,發出了低低的哭聲。
袁熙轉過身來,剛想要說幾句話,卻覺得天旋地轉,一下摔倒在地,甄宓和孔融夫人大驚失色,連忙命人將袁熙抬入房中,找醫士救治。
華佗在薊城的幾名弟子匆忙趕來,查看了袁熙脈象後,都說是袁熙過於勞累,又感染了風寒,心情激動之下才會昏厥,他們開了藥方,並說袁熙服藥的同時,一定要靜養十天半月。
甄宓聽了,連忙命人找來藥材親自煎熬,並餵袁熙服下後,直到看著袁熙沉沉睡去。
她望著袁熙安靜的側臉,心裡也是湧起了一股複雜難明的感覺。
算算時日,她嫁給袁熙已經十年了,在這十年裡面,兩人相聚的時間加起來不超過兩年,雖然她有時也會覺得孤單,但她知道袁熙是為了打天下不得已而為之,只要天下平定,兩人便有長相廝守的時候。
但孔氏卻是沒有等到這一天,她比自己年輕得多,卻也有勇氣的多,這是為什麼呢?
袁熙生病的事情,很快便傳到沮授耳朵裡面,沮授得知後,對身邊的袁胤說道:「你和主公關係不一般,有空也勸勸主公,沒有必要凡事親力親為。」
「如今晉國已經占據大半天下,最強的敵人曹操也被打敗,魏國元氣大傷,幾乎沒有翻盤的希望,要說之前主公是迫不得已打天下的話,如今卻是要如何坐天下了。」
「且晉國看似蒸蒸日上,內里也有隱憂,主公世子尚幼,之後十年還需要主公坐於朝堂,要是其身體這樣下去,如何統一天下?」
袁胤聽了,苦笑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到時拜見主公,會好好勸說的。」
「不過主公性子也是執拗,其親上戰陣,頗有高祖之風,怕是也很難勸動。」
沮授沉聲道:「高祖六十而逝,可衛霍皆是天不假年啊。」
「無論如何都不能這樣下去,而且北地苦寒,對病情也不好,而且更讓我擔憂的是,薊城周圍一馬平川,根本無險可守,北面鮮卑大軍,半個月內必然卷土衝來,到時候來的就不是兩三萬,而是七八萬,甚至十幾萬了。」
「我現在年事已高,偶有頭腦昏聵之事,平時還好,若是防守薊城出了簍子,波及到大王,那就難辭其咎了。」
「你來召集掾屬,想想下一步怎麼應對鮮卑大軍,給我先想幾個主意。」
袁胤出聲道:「兵事我並不在行,諸葛軍師又在鄴城坐鎮,不過和倒是想到有個人選也許合適。」
沮授道:「是誰?」
袁胤道:「楊修楊德祖。」
「當年和在洛陽時,曾和其見過幾面,其人頗有智計,見識不凡。」
「聽說其前為曹操主簿,後薊城之戰投靠了大王,且能跟隨大王成為軍師,顯然是頗受重用,不如使君找其來商量下?」
沮授思索片刻,出聲道:「也好,大王染病,我便代大王召集官員,先商量出個主意出來。」
「你去通知官員,明日一早都來官邸議事。」
次日一早,城內的中上層掾屬都到了沮授官邸,沮授只對眾人說袁熙這幾日太過勞累,所以讓沮授代為召集眾人,商議退敵之策,讓眾人集思廣益,踴躍發言。
眾人聽到這次鮮卑可能來十幾萬騎兵時,皆是大為頭痛,在幽州這種地方,即使是十幾人的小股馬賊,往往也能造成不小的麻煩,更不用說十幾萬人了!
要是這些流寇根本不想著打城,而是變成幾千股勢力,直接南下中原,做強盜匪徒的勾當,幽州這邊怎麼有法子擋得住?
所以當某個官員提出這個問題時,在場的官員紛紛出聲附和,都道:「要真發生這種事情,為禍可是遠比黃巾之亂啊。」
有人出聲道:「不若想辦法和其和談,讓其安然反歸,自是最好。」
有人聽了,冷笑道:「哪有這麼容易,他們關外都吃不上飯了,怎麼可能兩手空空回去,我們要花多大代價,才能讓他們轉頭?」
「我看他們這次是打定了主意要鳩占鵲巢了,只有和其決一死戰,徹底將其消滅,才能讓中原免於生靈塗炭!」
有人嗤笑道:「要是有那麼容易,主公還需要我們出主意?」
「你能有什麼辦法,將十幾萬人一舉殲滅,好像千百年來,也只有白起能做到吧?」
「到時候他們被打敗了,一鬨而散,還能一個個抓到他們嗎?」
前面那人臉色漲紅,「但這些人要到中原,要死多少人?」
「胡虜為禍之烈,不下於黃巾之亂,當初漢廷派了多少人馬,費了多少功夫,才能剿滅賊寇,如今主公雖然占據北地,但是兵力尚不能和當初的漢廷相比吧?」
有個陰惻惻的聲音響起來,「放過去就放過去了,各地的兵士將領,不就是為了抵禦外敵準備的,總不會讓幽州獨自擋住這麼多人吧?」
此話一出,當即有不少人附和,沮授定睛看去,卻是袁熙主簿禰衡,便問道:「主簿有何計策?」
禰衡道:「以我之見,能擋就擋,不能擋就放過去算了。」
「他們想要南下定居,怕還是帶著族中老幼親人過來的,咱們保存兵力,直接將他們的妻子父母全殺光就是了。」
「他們下一代都就沒了,之後肯定會漸漸消亡,到時候各地剿賊就是了。」
當下有人大聲叫好,但也有人皺眉道:「他們擄掠漢地女子,不也是一樣?」
「而且這樣可能反而會激發他們的凶性,讓他們變成不顧一切殺戮的野獸,到時候中原百姓可要遭難了。」
禰衡把眼一斜,「從賊的一樣殺就是了。」
「殺的人頭滾滾,他們數目再多,能有漢人多?」
「蠻夷外族,你和他們講道理是沒有用的,只有殺得他們數目少到掀不起風浪,他們才會老實!」
禰衡的話得到了不少人的贊同,尤其是幽州的邊地士族,他們和胡人打了數百年交道,深知外族之人是反覆無常的,在生存面前,什麼約定都可以違背,眼下鮮卑擺明了是要撕破臉了,還容忍他們幹什麼?
沮授卻是看楊修一直不發一言,便說道:「軍師有什麼看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