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9章 攻防
曹仁解釋了幾句，馬超方才明白整個計劃。
用騎兵和步兵纏住晉軍，和進軍對攻打陣地戰，將其引到低洼地勢，誘惑其挖壕溝坑道。
然後掘河灌水，從其他支流溝渠引入交戰地區，讓晉軍陷入水淹困境，然後曹軍趁機封鎖其逃生路線，讓晉軍全部死在水中。
馬超聽完後，心中根本不信，這真的能實現？
且不說纏住晉軍本來難度就很高，他們為什麼會甘心在低洼地區挖溝，也不願意突圍？
而且這洪水一來，晉軍固然可能跑不出去，曹軍和西涼軍就能跑了？
面對馬超的提問，曹仁耐著性子一一解答，說到後面，其臉上也露出了不豫之色。
因為這套計策，肯定是要有誘餌的。
交戰地區，肯定要放在河流附近，這樣掘河的時候，晉軍才來不及反應。
其次纏住晉軍，自然需要曹軍和西涼軍死戰，但最重要的是，讓晉軍投鼠忌器，無法離開，便需要河邊的村鎮百姓以為要挾。
曹軍借著進攻劫掠村鎮的當口，引晉軍來援，然後挾持百姓，讓晉軍救人，同時曹軍猛攻晉軍，逼其使用溝壕戰術，然後掘開河口，一舉將其淹死。
這就需要曹軍和西涼軍密切配合，掘河的過程中難免死傷，但這些都是必要的。
曹仁最後說道：「將軍是騎兵，尚且有機會撤出，而我這邊可都是步兵，撤出的機會更是渺茫。」
「而且這一戰，為了吸引晉軍主力和大將，我將帶青州軍親臨戰陣，頂到最後一刻，能不能活下來，我也不知道！」
「但這次你我二人，必須要將面前這支晉軍消滅，鄴城方能有反攻的希望，這個時候，我已經置生死於度外了，將軍呢？」
曹仁帶的步軍是青州軍，馬超不知道青州軍的淵源，所以想不到這次是曹操想要一石二鳥，清理掉殘餘青州軍這個隱患，他為曹仁的覺悟所震動，對方可是曹營排名前三的大將，如今竟然以身做餌，可見這次曹操的決心！
他當即抱拳道：「超願追隨將軍，完成主公之命！」
曹仁這次才放下心來，他讓馬超先行退下整軍，然後下令全軍開撥，去早已經選好的地方埋伏布置。
他看著身邊匆匆前行的青州軍，心裡也頗不是滋味，這些年來，他代曹操掌管青州軍，多少也是一場場大戰打過來的，如今讓這些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送死，讓曹仁也是心中不忍。
但他也明白曹操在想什麼，青州軍只服曹操，其他人皆是無法約束，以曹仁的威信，也僅僅是勉強能夠震懾。
這是因為青州軍當初投靠曹操，是視曹操為太平道真人，但這和曹營其他人無關，一旦曹操過世，那青州軍肯定不服其他人，從而生亂。
曹操也是看到了這個隱患，所以在這次反攻中，將上萬青州軍分為數部，由曹營大將分別統領，然後在交戰中作為誘餌和晉軍對攻消耗掉，以絕後患。
除了曹仁這一路之外，其他如夏侯惇曹洪等人，也都帶著兗州豫州等地徵調的兵員，開始在邊境全面布防，再度和逼近的袁熙軍展開了對攻。
其中東路和曹洪對峙的，是淳于瓊和魯肅蔣欽，兩便也已經打了好幾個月了。
淳于瓊還好，因為他的部下都是冀州兵為主的步騎，而魯肅蔣欽這邊，就有些尷尬了。
因為黃河斷流，水軍船隻全部擱淺，所以他們只得被迫上岸，轉為步兵，但這些水軍以江淮徐州兵士為主，打慣了水戰，頗不習慣，所以在和曹軍的對戰中吃了不少虧。
兵士們對此也是怨聲載道，很讓魯肅蔣欽兩人焦頭爛額，好在兩人治軍有方，日夜巡視督導，這才讓士氣慢慢回復上來。
但不得不說，離開了水路，後勤極不方便，兩人雖然不至於斷糧，但大部分時候，也還能啃著干硬的麵餅果腹。
如今兩人對著篝火，坐在樹樁上，一手拿著麵餅，一手端著木碗，裡面是放了些鹽巴的大雁湯。
篝火上面的鐵鍋裡面，煮著一隻蔣欽剛射下來的大雁，香味飄散出去，進入鼻腔，連難於下咽的麵餅，似乎味道都好了不少。
魯肅嘆道：「昔日在江東時，也曾於席間吃過雁肉，而且是精心烹調的，但似乎遠不如這隻好吃啊。」
蔣欽苦笑道：「子敬只是餓緊了而已。」
「打了這麼多天，整日勞累不堪，多久沒聞到肉味了，這時候吃塊大雁坐過的樹皮，都是香的。」
兩人相視苦笑，這些天來，仗打的極為狼狽，他們之前沒和曹軍怎麼交手過，如今接戰才發現，有時候曹軍甚至比當年的袁熙軍還難纏！
尤其是陸戰不比江上，水軍打不過還可以跑，陸戰崩了，很容易被敵軍追殺到死，更不用說曹軍逃跑，是要全家連坐的。
所以曹軍即使陷入劣勢，往往也會拼死抵抗，更不用說對面是治軍極為嚴苛的曹洪，所以往往打到後面，雙方死傷慘重到不得不修整，才各自退後。
魯肅蔣欽兩人打的心力交瘁，才知道中原大戰的烈度，是江東遠不能比的，這讓兩人不禁感嘆，怪不得合肥江東軍十萬打不過八百人，兩邊兵士經歷過的戰爭，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上！
如今北地兵士能夠在戰場上衝鋒在前的，無一不是百戰老兵，但江東軍大部分兵士沒有經歷過像樣的大戰，殺人時候就能明顯看出來，這種差距體現在戰場上，很容易成為一邊倒的局面。
所以魯肅蔣欽從當初的信心滿滿，到如今放下身段，步步為營，穩紮穩打，經歷了相當艱難的轉變，讓本來頗有些排不上號的江淮水軍，漸漸也能夠和曹軍有來有回，進步顯著，不得不說依賴於兩人治軍之能。
同時兩人也因此明白，江東的失敗並不是偶然，當初江東君臣在朝堂上覺得魏軍晉軍不過如此，還在想著憑藉戰船兵士優勢橫掃中原，現在想起，兩人也只覺得可笑。
蔣欽叫來侍衛，指著鐵鍋道：「你們端下去分了，吃完繼續跟我建造營壘。」
魯肅見侍衛面露感激之色端著鐵鍋下去，說道：「公奕這半年來，變了不少啊。」
蔣欽嘆道：「以前是井底之蛙了，來到中原，方才知道世上之事，江東只是其中很少一部分而已。」
「不學著北軍放下身段和兵士打下一片，可適應不了這種大戰啊。」
魯肅點頭嘆道：「確實，北軍沒有奴隸兵，兵士彪悍，以前好多都是盜匪，贏得他們的人心，是相當麻煩的一件事。」
「不過以公奕的才能，放到哪裡都是名將。」
蔣欽搖頭，「我還是差的遠了，就像現在的塹壕戰，之前我聞所未聞，確實有獨特的想法，逼得曹軍也在仿效這種戰法。」
他看四周無人，低聲道：「但是我總覺得，這種做法也有隱患。」
「塹壕戰的精髓，就是在於挖掘的速度，在對方還沒反應過來之前，突破對方防線，從而讓對方陣勢崩潰。」
「但是若是時間拖的久了，就變成了如今的塹壕戰對耗，就沒有太大意義了。」
「放在山地還好，咱們這邊可是黃河曾經泛濫的區域，要是上游水流恢復，被對方引水淹沒塹壕怎麼辦？」
「即使沒有黃河，還有其他很多支流，任何一路引入塹壕，都會讓兵士難以逃走啊。」
魯肅點頭說道：「公奕說的沒錯，不愧是江東將領翹楚，這個可能，曹操那邊肯定是想過了，你們沒有發現，他們的塹壕，是圍著魏郡邊境挖的嗎？」
「我猜測，曹軍很有可能是借著塹壕引水，層層布防，將魏郡變成一個巨大的城池，將塹壕灌水，變成一條條護城河，交戰地區布滿水澤，自然不好交戰。」
蔣欽一驚，說道：「不會吧，這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即使能阻據我們，他們也大打不出來啊。」
魯肅道：「他們不需要打出來，只需要消耗我們兵力，形成均勢，然後穩定後方，同時消化荊州益州的兵員和錢糧即可。」
「曹軍現在也到了極限，即使給曹操打下青州，他也沒有能力治理了，這樣下去，他遲早會被底蘊更加深厚的晉軍拖垮。」
「但現在雙方接戰，魏軍對攻受挫，知道無法攻入主公地盤，便採取守勢，想要看看不能撐到事情有所轉機。」
「主公那邊，怕也是看冀州不好打，所以才去豫州，想要破壞曹軍後方吧。」
「主公和曹操，皆是當世善於用兵之人，這半年來的攻防，可以說是遠超江東的，自後天下的勝負，也會在兩人之間見分曉吧。」
蔣欽點了點頭，隨即出聲道：「你說曹操要是引水灌塹壕，會不會以此對我們進行水攻？」
「其他的戰線上，我軍皆是深入塹壕，要是有水灌入，後果可是不堪設想啊。」
魯肅出聲道：「先前我已近發信給易京去提醒了。」
「你我能想到的，主公和易京那幾位應該也能想得到。」
「這種意圖，其實並不難看出來，所以後面曹操肯定還有後著。」
「但這後著，就是我所看不出來的了。」
「這就要看易京那幾位的應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