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2章 隱憂
糜貞聽了袁熙的話,心道夫君說是要休養生息,其實還不是要打仗?
袁熙看出了她的疑惑,笑道:「打仗歸打仗,控制在什麼規模內很重要。」
「發動大軍未必能達到目的,人數少未必辦不成事情。」
「尤其是三韓百濟那種多山地的地方,大軍勞師遠征,尤其是陸路,反而會把攻擊方拖垮。」
「所以這次我採用的計策,是不戰而戰,要是能不戰而屈人之兵,那自然是最好。」
「具體情況,等軍師回薊城,商議好了我再安排商隊要做的事情。」
他最後笑道:「咱們先前的布局,沒有浪費的,商隊可能會發揮意想不到的作用呢。」
糜貞去後,袁熙思忖起來,心道這次想要以最小的代價攻取百濟三韓,不僅需要諸葛亮等人,可能還需要那位。
正好百濟的地理位置,和涼州有不少相似之處,作為毒士,多少應該會有些思路吧?
袁熙稱王的消息傳遍天下之後,各方都以為即將要爆發大戰了,尤其是曹操這邊,更是在緊鑼密鼓備戰。
一時間鄴城風聲鶴唳,夏侯惇緊急調兵備戰,之後看袁熙軍邊境調動頻繁,曹操甚至親自趕到鄴城坐鎮,以應對袁熙儘可能的進攻。
但直到整個夏天過去,袁熙那邊除了做過幾次雷聲大雨點小的佯攻之外,都絲毫沒有顯露出兵奪取冀州的動向,曹操才醒悟過來,只怕是被袁熙晃悠了!
曹操之所以產生了誤判,是因為現在雙方情報能力的不對等。
自從程昱死後,陳群暫時接管了校事府,和袁熙那邊的檢事府對抗後,陳群才赫然發現,自己這邊差著對方不是一點半點。
首先人數就不是一個量級,整個天下,各種身份的校事府探子,總共加起來不到千人,但陳群估計袁熙那邊的檢事府探子,至少是己方數倍之多。
而且不僅數目有差別,從情報搜集的詳細程度,到消息傳遞速度,甚至是滲透手段的廣度深度,校事府都被檢事府全面壓制。
其歸根結底,是雙方投入的巨大差別。
曹操也不能憑空變出錢來,他發兵征伐的軍費,到賜予功臣的封賞,以及供養士族官員的財貨,都不是個小數目,即使他這兩年打下了部分冀州和荊州,也經不住如此花費。
所以最後兜兜轉轉,留給校事府所用的經費,自然就有些捉襟見肘,受此限制,很多時候密探能做的事情也少了很多。
而相比之下,袁熙那邊的檢事府手下不僅不缺錢,權力也要大得多,所以在很多時候,面對突發情況反應要快得多,這幾年來兩邊交鋒,將曹操這邊的校事府壓制的死死的。
甚至有些校事府的探子了解到對方待遇之後,竟然背叛校事府,帶著情報叛逃過去的。
這下對於校事府更是雪上加霜,有些戰事沒開打,校事府這邊就幾乎沒有多少秘密可言,這還怎麼和對方對抗?
於是情報戰出現了一邊倒的局面,體現在戰爭請報上,就是曹營這邊整整被騙了好幾個月。
負責校事府的陳群自然是顏面無光,他本以為這是個自己能藉機更進一步的大好機會,沒想到是口大大的黑鍋!
被曹操訓斥了兩次後,陳群臉上也掛不住了,向荀攸等人求教,想要找到扳回劣勢局面的方法,但他稍微了解到對方的運作之後,便更加沒有信心了。
情報戰歸根結底,是組織嚴密度和花費投入兩方面共同運作的結果,前者是思想忠誠,便是所謂追求,後者是金錢,便是所謂生活保障。
曹操這邊用人,提倡的是重才不重德,絕大部分人都是為了升官發財來的,順風還好,一遇到逆風局面,便是人心浮動,叛徒頻出。
而財貨保障方面,兩邊差別更大了,曹操這邊的政策是開源節流,雖然曹操表面上提倡簡樸,但其私下裡面花費並不少,其手下官員將領更不用說了,一個比一個生活奢靡。
加上曹營連年大軍征戰,府庫收支壓力極大,中下層官員,尤其是校事府探子的俸祿並不高,很多人生活捉襟見肘,自然也沒有什麼忠心和動力。
而反觀袁熙那邊,探子都是經過多方考察,儘量從平民百姓中選拔,同時要有相當一段時間的勞動教化,思想意志都堅定的多。
而俸祿方面,更是曹軍校事府探子所不能比的,檢事府的花費,其後盾的是袁熙手下龐大的商隊,這些年袁熙占據了幾乎所有江河的下游和沿海商路,天下十分八九的水路貿易都在他的掌握中,加上他有意控制軍隊的數量,所以存下的財貨,也比曹操這邊富餘太多。
於是直到入秋,曹操才醒悟過來,至少今年袁熙是不準備打仗了,自己白白被騙了小半年!
曹操心裡暗罵,早知道如此,他就先去解決涼州益州的問題了,何至於乾等到現在!
當初關羽突襲許都,逼得程昱陳群奪了馬騰兵權,將西涼騎兵控制在手中,曹仁于禁才擋住了關羽。
然而這顯然是殺雞取卵,曹操回許都後,雖然知道有後患,但也不得不承認當時情勢危急,許都相比馬騰更加重要,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繼續將馬騰關押起來,同時做好西涼異動的準備。
之後事實果然如曹操所料,馬超得知馬騰被抓後,便起兵反叛,但曹操早有準備,收買了韓遂,同時另鍾繇派兵支援,暫時壓制住了馬超。
本來曹操想要親征涼州,一鼓作氣將馬超消滅,徹底解決涼州隱患,但此時信息戰上出了岔子,他被鋪天蓋地的袁熙要出兵攻打鄴城的假情報騙到了鄴城,白白浪費了幾個月。
這幾個月來,曹操越發感覺自己身體不太行了,是不是發作,讓他幾乎疼到昏厥的頭痛症,也讓曹操不僅脾氣更加暴躁,也更加貪圖安逸享樂起來。
如今他坐在鄴城新建的高台上,摟著劉氏,整個鄴城都盡收眼底,這讓曹操豪情頓發,短暫的忘記了頭痛。
他對劉氏怡然自得道:「夫人重回故地,有何感想啊?」
劉氏陪笑道:「妾真是有福氣,這都是有賴大王威武啊。」
「哦?」曹操笑道:「我怎麼覺得夫人在發抖,是怕高,還是怕孤啊?」
劉氏忙道:「大王是上天選中的人,妾是敬畏有加,而且想到將來能看到大王一統天下,妾就激動的渾身發抖呢。」
曹操呵呵大笑,「夫人倒是嘴巧,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都讓孤頗為受用呢。」
劉氏臉上賠笑,心中卻是暗罵,曹操最近脾氣越發喜怒無常,甚至前幾日當著劉氏的面,無緣無故砍死了一個姬妾,差點讓劉氏嚇破了膽,只得更加小心逢迎。
如今她過的是提心弔膽,越發懷念當年在鄴城的日子,要是鄴城沒有被攻破,自己也不必過上這種朝不保夕的日子了!
想到這裡,她不僅懷念起死去的袁尚,也更加痛恨起袁譚和袁熙來,要不是他們,自己何至於淪落到如此地步?
袁譚已經死了,倒也罷了,但是劉氏每每聽到袁熙的消息,就如同萬蠱噬心,一個袁家庶子,竟然越過越好,竟然還稱王了,憑什麼!
曹操此時嘆道:「可惜啊,當初孤真心為袁本初前驅,但其卻屢屢猜忌於我,我只能被迫自保。」
「然而世事無常,袁本初卻先我而去,真是讓人唏噓啊。」
劉氏面色僵硬,她又不傻,自然猜的出袁紹可能的死因,但她肯定不敢表現出來,只得陪笑道:「那是他命中所定,註定不配和大王為敵。」
曹操端起酒爵灌了一口,嘆道:「但是他這兒子,卻已經成了我心腹大患啊。」
想到這裡,她陪笑道:「大王如今已有天子之氣,和大王作對的,都是跳樑小丑罷了。」
「假以時日,其必然自取滅亡,這個天下,也必然是大王的。」
曹操哈哈大笑,「雖然我知道你言不由衷,但這種話我倒是不討厭。」
「如今在本初的家裡,摟著本初的夫人,真是不勝快哉。」
「可惜啊,要是我有個凶虎那樣的兒子就更好了,在這點上,我倒是很羨慕本初呢。」
劉氏暗暗咬牙,又是袁熙,這個名字就像一個陰魂縈繞在她的心頭,已經快變成她的心病了。
而且劉氏這幾年也學會了察言觀色,她能感覺得到,袁熙那小狗給曹操的壓力很大,不然曹操也不至於每天心事重重。
她陪笑道:「大王子嗣,可比那凶虎優秀多了,假以時日,必然能繼承大王基業。」
這卻是說錯了話,曹操想到了繼承人還是遲遲未決,臉瞬間拉了下來,他推開劉氏,走到高台欄杆前,望著腳下的鄴城,沉默不語。
這段日子以來,他感覺越發力不從心,他看出袁熙想要和自己拖時間,但自己真是是拖不起了!
眼下劉備已經被自己從富庶的荊州快趕到交州去了,事實上已經失去了威脅,涼州也遲早會被平定,孫權打仗是個廢物,眼下自己真正的敵人,其實也只有袁熙一個了。
要不趁自己身體還能撐得住,乾脆和袁熙來一場決定天下歸屬的決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