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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舒縣的官道上,曹昂帶著一隊人馬趕路。
這一次送曹憲來嫁給陸玄,曹昂主動請纓,親自送曹憲來舒縣。曹昂的內心,是反對這一次和陸家聯姻的,不是他看不起陸玄,也不是覺得陸玄的實力弱,更不是覺得陸玄配不上小妹。
他是重親情,純粹覺得不應該犧牲小妹籠絡陸玄。而且曹家的女子,嫁給陸玄做妾,曹昂更是不樂意。
為此,曹昂專門找了曹操。
曹昂當著曹操的面,說聯姻沒什麼用,如果未來曹操和陸玄發生了衝突,該打還會打,不會因為雙方的聯姻有任何的變化,希望曹操拒絕婚事。
曹操直接否了,還痛批了曹昂一頓。
即便曹操的話有道理,曹昂還是不服氣,他不希望小妹遠嫁,又阻止不了,內心壓制著怒火。
臨近中午,送親的隊伍停下,原地休整。
送親的隊伍百餘人,途經九江的時候,是扮作商旅趕路,而且大批的士兵都隱藏在暗中,所以順利進入廬江郡。到了廬江郡境內後,才打出曹家的旗號,光明正大的南下。
士兵吃著乾糧的時候,曹昂來到曹憲的馬車旁邊,柔聲道:「小妹,坐了半上午的馬車,出來透透氣。」
曹憲穿著長裙出來,行禮道:「大哥。」
曹昂遞過去一張烙好的麵餅,寵溺道:「我們還在趕路,簡單吃點。到了舒縣,再好好的吃上一頓,辛苦你了。」
曹憲搖頭道:「謝謝大哥,這已經很好了。大哥為了我,和父親起衝突,其實不值得。」
「不,值得。」
曹昂很篤定的點頭。
他是家裡的長子,又是曹操正妻丁夫人親自撫養長大的,算是嫡長子。
他的年齡最大,遠超曹丕、曹植等人,而且曹昂性情敦厚,文武雙全,深得曹操的器重。
曹昂神色有些鬱結,囑託道:「你的婚事,已經是木已成舟,成了定局。所以,你不要有任何的負擔,也不要牴觸,因為到了舒縣,就是你自己過日子,要好好的生活。當然你也別怕,大哥會為你撐腰的,不會讓陸玄欺負你。」
曹憲嫣然一笑,恬靜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感激神色。
大哥是家裡所有兄妹的主心骨,所有人都是大哥看著長大的。
所以,曹昂才有這番話。
曹憲回答道:「大哥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更何況,好歹我是曹家的人,誰敢欺負我呢?更何況,我也打聽了陸玄的消息,聽說陸玄不是紈絝子弟,也不是什麼窮凶極惡的人。大體還是過得去的,大哥別擔心。」
曹昂俊朗的面龐上,露出了一抹欣慰,又有些無奈,揉了揉曹憲的頭,寬慰道:「你明白就好。」
兄妹兩人聊著天,吃了午飯,休息一會兒後,隊伍就繼續趕路。
因為靠近了舒縣,下午申時,曹昂一行人到了舒縣的北門外。
張昭早早得到了曹昂的消息,帶著人在城門口迎接。他看到曹昂一行人,大步迎去上去,說道:「在下張昭,奉主公的命令,來迎接曹家使團。諸位遠道而來,辛苦了。」
曹昂面色冷下來。
他對陸玄本就來氣,認為自己的小妹做妾委屈了,如今陸玄沒有親自來,太不重視了。
曹昂毫不掩飾的露出怒色,大袖一拂,沉聲道:「我是曹昂,兗州牧曹操的長子,奉父親的命令送小妹成婚。我帶著誠意而來,為什麼陸玄不親自來迎接呢?」
「因為規矩!」
張昭不冷不淡的回答。
曹昂的態度好,張昭自然報以微笑,可是曹昂態度強硬,一開口就嗆人,張昭自然不會退讓。
他現在代表了廬江郡的臉面,如果退步,等於是打陸玄的臉。
曹昂聽到張昭的話,沉聲道:「我從來沒有聽說這樣的規矩,陸玄不親自迎接,沒有誠意,竟然還是講規矩,真是天大的笑話。」
張昭眼神銳利,寸步不讓,擲地有聲道:「我主陸玄,是坐鎮一方諸侯。令尊曹操,也是一方諸侯。如果曹州牧親自送親,主公自然會迎接,這是基本的禮節,也是基本的規矩。」
「現在,閣下以兄長的身份來送親,沒有官身,也不是曹操親至。我作為主公麾下文官之首,親自帶著人迎接你,已經是高規格,哪裡有錯呢?」
張昭咄咄逼人,強硬道:「難道你認為,你能和主公的地位對等嗎?」
刷!
曹昂面色微變。
即便陸玄只是一方太守,可是論及對等的關係,也是陸玄和曹操對等。
按照張昭的話也沒有錯誤。
曹昂終究年輕了些,臉皮不夠厚,面對張昭的話不能從容應對。換做是曹操,這樣的情況即便沒道理,也能說出三分道理來。
當然,某人也差不多。
張昭哼了聲,沒有再繼續糾纏,擺手道:「曹公子,請隨我來。」
「請!」
曹昂點頭說了一聲。
一行人繼續入城,把曹憲送到太守府,直接送入府內準備好的婚房。曹憲的嫁人,沒有像糜環一樣,先到舒縣住下等良辰吉日。曹昂不可能逗留,送來了就是成親。
曹憲被送入單獨的院子,陸玄專門設宴,召集了麾下的文武官員,有周泰、周瑜、趙貴、李潛等人,也有一些族親參加宴會。
一方面是為曹昂接風洗塵,另一方面也是算作迎親的儀式。
酒宴上,曹昂和送親的主要人員都在。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氣氛不錯。
曹昂站了起來,看著主位上的陸玄,眼神銳利,擲地有聲道:「陸太守,小妹嫁給了你,雖然是做妾,也是我曹家的人,是我曹昂的妹妹,希望陸太守能善待他。」
「如果陸太守苛待了小妹,對小妹不好,消息傳到了兗州,傳到了我的耳中,我必然不會罷休的。我曹家,也一樣不會善罷甘休。」
大廳中,氛圍驟然凝滯。
氣氛,嚴肅。
誰都沒想到,曹昂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出了這樣的一番話。
陸玄審視著曹昂,神色不變,問道:「你的這一番話,能代表岳父嗎?」
曹昂愣了下,昂著頭道:「我怎麼就不能代表父親呢?」
陸玄輕輕一笑。
曹昂太嫩了。
這個時候的曹昂,也就二十開外,雖然跟著曹操歷練,可是曹昂的性格和曹操不一樣,而且曹昂遠遠沒有得到磨礪,也沒有得到曹操的真傳。
曹昂說話的態度和方式,都還有些問題。
陸玄也看得出來,曹昂是因為關心自己的妹妹,重視親情,才這樣毛躁說話。
曹昂看著陸玄的模樣,急切道:「你笑什麼?」
陸玄說道:「我之所以笑,是因為換做曹操來應對,不會說出這樣臭不可聞的話來。曹操到了城門口,也不會直接和張昭起衝突,曹操一定會噎得張昭無言以對。」
「甚至,曹操會陰陽怪氣的說,陸玄難道是生病了不能來,是病得嚴重下不了床了嗎?」
「這才是曹操。」
「你剛才遇到我的詢問,曹操不會模稜兩可的說怎麼就不能代表,肯定會說,這就是父親的囑託,是轉達消息的姿態。你的話,一看就看出了端倪。」
刷!
曹昂的神色,一變再變。
他沒有想到,陸玄能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而且的確是父親說話的風格。
曹昂說道:「陸玄,就算父親不曾囑託,我的話一樣是有效。」
陸玄繼續說道:「曹昂,我在舒縣,你在兗州昌邑,隔著天遠地遠的,你知道曹憲過得怎麼樣嗎?如果你是聰明人,就該好好的和我說話,態度端正一些,少帶著情緒。」
「你應該說,曹憲遠嫁而來,如何如何的不容易;你該說曹憲在舒縣沒有親人,只能依靠我,希望我好好的待他,這才是真正的話術。」
「好話誰都喜歡聽。」
「我也一樣。」
「試想一下,我聽到你的話,再怎麼也會給你三分薄面。可是你這樣,就不怕起了反作用,我不搭理你曹家,就是要晾著曹憲呢?」
曹昂聽得心頭更是咯噔一下。
陸玄的話有道理。
曹昂看著陸玄,心中雖然有些疙瘩,可是想到小妹的幸福,他直接妥協了。
曹昂雙手合攏,躬身揖了一禮,說道:「陸太守,剛才是我的不對,請你原諒。另外,小妹的確很不容易。她性格恬靜,不爭不搶,很好安排的。先前我的言語,帶著語氣,得罪之處,請你海涵。希望你,善待小妹。」
陸玄愣了一下。
他沒有想到曹昂為了曹憲,竟然直接道歉,而且是在宴會上,當著所有人的面道歉。
這是需要勇氣的。
沒想到,臉厚心黑的曹操,竟然生了個心性赤誠,性格敦厚,宛如君子的兒子。
當然,從歷史上看,曹昂也是文武雙全,早早就得到曹操的培養。否則,曹丕也不會感慨,如果曹昂在,曹丕將沒有任何的機會。
不過這樣的人,更好打交道。
面對曹操,你無法忽悠。
可是,曹昂可以。
陸玄心念急轉,面色嚴肅了起來,說道:「曹憲沒有嫁給我之前,和我沒有半點的關係。現在她嫁給我,成了我陸玄的女人,不管是妻,還是妾,我都會照顧她一生一世,讓她三冬暖春不寒,這是一個男人的底線,請你放心。」
曹昂聽得臉上也露出了笑容,拱手道:「我相信你。」
這一刻,曹昂對陸玄的印象有了改觀。雖然先前對陸玄有先入為主的敵視,更覺得陸玄端架子,可是陸玄對曹憲的態度,曹昂很欣賞。
這就足夠了。
其它的,無所謂。
陸玄端起酒樽,敬酒道:「請。」
「請!」
曹昂點頭回答。
他端著酒樽,仰頭一飲而盡。
酒宴持續,只是曹昂喝酒很克制。即便張昭、糜芳等人不斷的敬酒,曹昂依舊克制,沒有受到半點的影響,自始至終保持著清醒。
酒宴結束了,一眾賓客散去。
曹昂眼神清明,沒有半點的醉意,站起身說道:「陸太守,人送到了,酒也喝了,我該告辭了。」
陸玄說道:「兗州事務繁忙,我就不挽留你了。不過有一件事,你要注意。你進入廬江郡後,大張旗鼓的趕路,袁術肯定有消息。袁術惱怒岳父和我陸家聯姻,極可能劫殺你,當心一些。」
「無妨。」
曹昂搖了搖頭,自信道:「我帶來的親衛,都是精銳驍勇的士兵,不懼一戰。更何況,袁術未必敢動手。」
陸玄看到曹昂自信的神色,沒有再多說什麼,任由曹昂離開了。
周瑜嚴肅道:「主公,曹昂這個人的性格,頗為重感情,為人赤誠,他活著,對我們是相當有利的。這一次袁術得到消息,肯定會對付曹昂。」
「雖然主公提點了,可是他很自信,看他的態度,也沒有放在心上。依我看,還是要安排一下,派人保護曹昂,留著曹昂對我們有大好處。」
周瑜笑道:「這個人不是曹操那樣的老江湖,更敦厚仁慈一些,也更容易忽悠。」
陸玄哈哈一笑,附合道:「公瑾說得對,曹昂的確有用。你通知合肥的太史慈,讓他率領一支精銳,悄然進入曹昂北上的區域,隨時馳援。給曹昂一個大恩,是有助於我們的。另外,把我們的安排告訴許劭,以便於許劭自行安排。」
「卑職遵命。」
周瑜點頭就應下。
他沒有再逗留,飛快去安排,畢竟曹昂北上的速度會很快,更要周瑜早些安排人行動。
陸玄往後院去了。
畢竟,天色晚了!
陸玄去準備了一些吃食,才來到曹憲的院子中。
隨從大開門,陸玄進入房間中。
火紅的紅燭燃燒,驅散了房間中的黑暗,入眼處,一個身穿紅色喜袍,相貌很清秀,恬靜雅致的女子,安靜的坐在了床榻上。
這是曹憲。
她纖細的雙手擱在小腹處,捏著裙裾。白皙的面龐,露出了些許的忐忑和不安。只是眼神依舊強自鎮定,在打量著屋子的一切。
她就像是一朵白蓮花,出淤泥而不染,就這麼坐在床榻邊,仿佛和環境格格不入。
甚至,恬靜得讓人有些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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