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天災人禍,大儒辯經

  第438章 天災人禍,大儒辯經

  曹操雖不自稱天子,實則已握天下權柄。

  如今王位得手,天子皇帝也是虛位以待。

  對此,一些鐵桿擁曹之臣心有不甘。

  認為既然已行至半步,何不乾脆一步到位,取劉協而代之?

  不過曹操心中自有盤算。

  他的一次次退讓,即是謙遜的表演。

  也是對漢室的忠誠宣告。

  之前的那些表態猶在眾人耳畔。

  若自己食言而肥,顏面何存?

  更甚者,他若此時稱帝,即是宣布漢室覆滅。

  如此一來,他人亦可效仿。

  如今孫權據江東自成一國。

  而劉備以漢室後裔自居,皆對中原虎視眈眈。

  與其這些狼子野心之輩僭越,他曹操不如退而求其次。。

  諷刺的是,那些高呼尊崇周禮之人,終得「復古」。

  卻非周武盛景,而是諸侯割據、天子式微的東周格局再現。

  隨著曹操登基為王,小朝廷由「國中國」晉升「國上國」。

  無需再看許都臉色,連奉常宗正。

  這些象徵漢室權威根本的職位,也落入曹氏手中。

  曹操諸子亦隨之榮升,在眾人眼中一向備受冷落曹彰。

  這一次也封為鄢陵侯。

  其餘曹氏諸子如曹沖、曹彪、曹袞、曹峻等。

  也是各獲顯赫封號。

  曹操通過一番封賞,鞏固了曹魏的宗族根基。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

  魏國尚未確立儲君,曹操心中的繼承人選依舊是個謎。

  自古以來儲君被喻為「國本」。

  不但關乎家國興衰,還牽繫多少官員的仕途命運。

  誰都看得出來,曹操在這件大事上還在猶豫。

  因此,篡奪之路需與軍事征伐並進,逐步實施。

  曹操夢想於有生之年實現最後的布局。

  然而,命運弄人,他稱王還未滿月。

  太史令便急報日蝕之象。

  天象異常,似在預示著未來的動盪不安。

  自漢武帝罷黜百家,推崇儒家天人合一之說。

  此後,就連王莽與光武帝皆對此堅信不疑。

  人間災異,蒼穹必預兆。

  而日食,則被視為天譴之罪。

  在整個東漢王朝,從來不乏日食的記載。

  建武三年,日食突現,赤眉軍樊崇趁勢作亂。

  建武七年,日食再現,隗囂蠢蠢欲動。

  及至永平八年,廣陵王劉荊逆謀於日食之下。

  永平元年,日食再臨,天下暴雨成災。

  永和五年,日食陰翳,涼州羌族叛亂始起。

  熹平二年,黑日蔽空,十常侍弄權朝堂。

  初平四年,日隱光芒,李傕、郭汜令長安陷於動盪。

  曹操雖不信災厄與天意直接相關。

  然朝野輿論如潮,質疑四起,令其苦惱不已。

  此次日食,難道預示他稱王列土將帶來浩劫?

  而縱觀前朝舊例,每逢天象示警。

  三公必代天子受過,引咎辭職。

  然而時至今日,三公之位早為空殼,皆繫於曹操之手。

  這難不成真要他自去丞相尊位以慰天意?

  幸虧朝廷還有個右御史大夫郗慮。

  這位漢室老臣,雖有名無實,卻已經垂垂老矣。

  卻還能被曹操拉出來當靶子。

  這位倒霉的老大夫被匆忙推出來頂嘴。

  以堵住朝野上下的悠悠眾口。

  然而,日食的預兆仿佛僅是序幕。

  自春至夏,河北大地滴雨未降。

  乾旱肆虐,這無疑又是一場天災大難。

  對曹操來說,若是敵國外患,尚可用兵戈抵禦。

  而朝臣預謀反叛,亦可嚴法懲處。

  但若天降災禍,又將何以為計?

  一時間,坊間流言四起。

  單靠鎮壓捕殺,不僅難以根除,反致人心惶惶。

  而曹操更是深知,這只不過是有心之人。

  想借天災發難罷了。

  說到底,天下間還是不少人心向漢室。

  看不慣他曹某人如此肆意妄為。

  為此,曹操借銅雀台宴遊之名。

  匯聚學識淵博之士與心腹謀士,希望可以共商對策。

  宋衷、邴原、董遇等飽學儒士。

  此前不過是在野的清談。

  如今被聘為國學學士,又收到魏王的邀請,均感榮耀非常。

  而原本被遷移到中原的張魯。

  其作為能溝通天地的天師道領袖,自然也是不可或缺。

  甚至,就連程昱賈詡婁圭,這些個已退居幕後的幕僚謀士。

  也被一併請來銅雀他。

  而作為如今主持教化的國學博士鍾繇,自然也是必須到場。

  一時間,幾位天下鴻儒名士齊聚一堂。

  談笑之間附庸風雅,好不熱鬧。

  待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曹操見時機成熟,遂提出天象異變與民間輿情,懇請諸賢獻策解圍。

  不過此間原本多以名士自居,不輕易涉及朝政。

  但此時酒興正濃,眾人的響應也是異常熱烈。

  作為國學學士的邴原,此時率先說道:

  「國之將傾,天先以災異警告。」

  「若仍不自省,則以奇象警戒。」

  「此乃天人相感之理,契合《尚書》之意。」

  「依臣之見,大王當深自反省。」

  若換他人,曹操恐早已色變。

  然念在邴原年高德劭,也不便當場駁斥。

  其實吧,他曹某人請這些人過來。

  可不是讓他們來勸諫自己的。

  然則,他眼前急需一個可行之策。

  說起那些個平息天災的禮法儀軌。

  這些個德高望重的大儒名士。

  總應該比那些年輕人要懂一些吧?

  曹操此時暗自思量。

  或祭天祈雨,或減賦輕徭,或大赦天下。

  不管是誰,隨便出個主意都行。

  甚至若他們願意揮毫潑墨。

  提筆撰文頌揚其德,粉飾昇平。

  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遺憾的是,這些個大儒名士,似乎並不太懂事啊!

  只見曹操還沒來得及出聲回答。

  只見另一邊又站起一位鬚髮皆白的老儒。

  「邴老先生所言極是。」

  此人乃荊州大儒宋衷,章陵人士。

  昔日是荊州牧劉表的座上賓。

  襄陽創立官學,修訂五經,聲名顯赫。

  而眾人聞其發言,皆凝神聆聽。

  只見他指天劃地,談吐不凡道:

  「春秋有載,昔日宋景公之時,熒惑守心。」

  「景公急召臣子韋詢問對策。」

  「子韋言,『熒惑乃上天之懲罰。」

  「宋國分野,此禍將及君王,可轉嫁宰相。」

  「景公反駁,『宰相乃治理國家之人,若將災禍轉移給他,不吉。』」

  「子韋又建議,『可轉嫁民眾。』」

  「景公於心不忍,言道,『民若死,寡人何忍獨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