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酒杯脫手而落,神情駭然,一張嘴微微張開,僵硬的呆坐在那裡,竟似凝固一般。
他殘存的一線希望,終於被蘇哲無情的擊碎了。
他原以為,這一計精妙無雙,卻萬沒有想到,那只是他一廂情願的自以為是而已。
九奇之首,再次用無比匹敵的敵謀,戲耍了他。
計策失敗的田豐,也無奈嘆道:「這蘇賊不愧是九奇之首,我的計策,終究還是被他識破了……」
大帳中,袁營謀臣武將們,個個神情驚愕,陷入了惶然無措的境地。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啊——」
從僵硬中甦醒的袁紹,手掌狠狠的拍擊案幾,悲憤的怒吼,卻又束手無策。
……
黎陽城南,蘇軍主營。
張遼已帶著延津大勝的消息,勝利歸來。
大帳中,一場慶功宴已擺下,蘇哲親自為張遼斟酒,大讚他立下了大功。
張遼卻謙遜道:「是楚公慧眼識破了袁賊奸計,末將只不過是依令行事而已,什麼功不功的,當真不值一提。」
話鋒一轉,張遼卻道:「不過李通能憑兩千人馬,硬是撐到了末將率援軍趕到,實屬不易,這才是真正的大功,主公該當重賞才是。」
蘇哲點頭道:「不錯不錯,李通確實立下大功,立刻上許都那邊傳旨,升他為雜號將軍,爵封亭侯。」
蘇哲有功必賞,李通立下大功,自然少不了封賞。
這時,一旁的張郃進言道:「楚公不妨把文遠兄抓獲的那些俘虜,盡數放入黎陽城中,好叫袁尚和他的守軍知道袁紹解黎陽之圍的舉措失敗,必能重創他們殘存鬥志。」
蘇哲眼眸一亮,點頭道:「儁義此計不錯,就這麼辦吧。」
龐童也道:「我料城中糧草將盡,再經過這一擊後,必定人心崩潰,圍了這麼久,也該是發動致命一擊的時候了。」
蘇哲拍案而起,拂手喝道:「傳令下去,從明天起,給我調集霹靂車,不分晝夜狂轟敵城,先嚇破他們的膽再說!」
於是,近千名袁軍俘虜當天被放了回去,將延津慘敗的消息帶給了那些身處絕望中的黎陽守軍。
這些飽受饑寒交迫的守軍們,原本就鬥志低落,只憑著一線希望苟延殘喘著,如今聽說袁紹救他們的行動失利,殘存的一絲希望也瓦解一空。
就在城中人心離亂,鬥志全無之時,蘇軍又給他們來了一個雪上加霜。
近七百輛霹靂車,從天明時分起,就開始對黎陽城發動無休止的狂轟濫炸。
從白天到夜晚,數不清的石彈呼嘯而去,鋪天蓋地的砸向風雪覆蓋的黎陽城。
一連數日狂轟,黎陽四門城樓毀損大半,沿城內線的房舍,盡皆被擊毀。
這些靠近城牆的房舍,原本已被袁尚徵用,以安扎守城士卒,現下統統被擊毀後,袁軍士卒無處禦寒,只能貓在城牆根下瑟瑟發抖。
袁軍本來就缺乏禦寒冬衣,眼下又沒房舍避風,在寒冷的摧殘之下,成百成百的士卒被凍傷,喪失戰鬥力。
黎陽,縣府正堂。
火爐熊熊,暖意如夏,與外面的天寒地凍,形成了鮮明對比。
袁尚枯坐在那裡,看著滿案的大魚大肉,卻食之無味,提不起胃口。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借酒銷愁。
一旁的顏良和審配二人,臉色也陰沉如鐵,沉默不語。
腳步聲響起,一名年輕的黎陽縣令步入了堂中,拱手道:「下官郭淮,拜見三公子,不知三公子召下官前來,有何吩咐。」
袁尚瞄了他一眼,用命令的語氣道:「郭淮,本公子再徵集一萬斛糧草,你可辦好了嗎?」
「這——」郭淮面露難色,苦著臉道:「稟三公子,我縣府糧倉早已糧盡,下官已叫縣中所有官吏獻糧,可實在是湊不齊一萬斛。」
袁尚臉色一沉,冷冷道:「城中不是還有千餘戶百姓們,你不會跟他們手裡加征麼!」
郭淮臉色一變,忙道:「不瞞三公子,去歲為了主公的南征,縣中已加征了數次糧賦,百姓已是困苦不堪,如今又被兵圍數月,他們多隻剩下一口活命糧,不少人已開始賣兒賣女,若還再強征他們,就是把他們往死路里逼啊。」
啪!
袁尚把酒杯擲在了地上,怒道:「黎陽城若是陷落,他們統統都得死在蘇賊的刀下,本公子和將士們死守黎陽,正是為了保護他們,他們就算只剩下最後一粒糧,也得甘心情願的給我獻出來!」
郭淮眼見袁尚發怒,心中不由一凜,明知會觸怒袁尚,但作為黎陽縣的父母官,只能硬著頭皮再勸。
他便深吸一口氣,拱手道:「三公子若真這麼做,就等於把百姓們逼上絕路,眼下已經是怨聲載道,下官只怕到時候官逼民反就不妙了。」
袁尚大怒,厲聲道:「郭淮,你難道是在威脅本公子不成?」
郭淮面無所懼,慷慨道:「下官萬萬不敢,下官只是忠言逆耳,還請三公子三思而行。」
袁尚怒不可遏,大喝道:「來人啊,把這個抗命的小吏,給我拖出去斬了。」
郭淮身形一震,看著冷血殘酷的袁尚,卻並沒有畏懼,只是搖頭嘆息,滿臉失望。
這時,審配卻道:「三公子息怒,這個郭淮雖然有些不明大局,但這個時候本就人心惶惶,若再殺自己官員的話,只怕更會讓人心離亂,不如免其死罪,先把他打入大牢。」
袁尚這才鬆了一口氣,喝令把郭淮奪了官職,押入大牢。
左右士卒上前,抓起郭淮就要往外拖。
「放開我,我自己會走!」郭淮胳膊一抖,將左右士卒甩了開來,大步昂揚自行離去。
袁尚這才表情緩和,擺手喝道:「他不聽話,就給我換一個聽話的人當縣令,繼續向那些百姓搜刮糧草,誰家敢藏餘糧,格殺勿論!」
此時郭淮剛走出大堂,聽到身後傳來袁尚冷酷的話,仰望滿空風雪,長嘆道:「袁家視百姓為草芥,若是不亡,天理不容啊,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