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世上沒有後悔藥

  黑夜那頭,自投羅網的荊州軍,依舊被無情射殺。

  慘叫之聲不絕於耳,悽厲卻又無助,蘇軍將士聽著,卻比什麼都美妙動聽。

  血霧之中,荊州軍已亂成一鍋粥,文聘傾盡了全力,拼命舞刀,方才保得劉琦不被亂箭所殺。

  其餘士卒,卻已血流成河。

  這一戰,劉琦志在偷襲,全軍自然是輕裝行進,並沒有攜帶多少盾牌之類的防禦武器,以免拖累了行軍速度。

  誰曾料到,半路上,他竟會落在蘇軍的伏擊。

  而沒有盾牌的荊州軍士卒,視線又全無,如何能抵擋如雨而至的利箭,只能如瞎子一般,被亂箭射殺。

  「大公子,快撤吧,我們中了埋伏,必須即刻撤回水上。」文聘喘著氣大叫。

  劉琦心在滴血。

  他知道,偷襲失敗已成定局,蘇哲早有防備,自己還沒跟敵軍接戰,就被射到死傷如此,士氣喪盡。

  除了撤逃,他別無選擇。

  可是,這一次的出兵,乃是他好容易向劉表爭取來,證明自己,復仇雪恨的機會。

  而現在,若就這般狼狽逃回襄陽,他將如何面對劉表。

  那個時候,只怕他殘存的名望,就要徹底掃地,劉表也會對他個廢物兒子徹底失望。

  他就會成為一個被父親拋棄,被世人譏笑,徹徹底底的廢人。

  「我不甘心做廢人,我不要被父親拋棄,我不要啊~~」

  大受刺激的劉琦,竟是突然間,仰天歇廝底里的大叫起來。

  嗖~~

  一箭破空而來,穿過文聘刀鋒的保護,正中劉琦右肩。

  劉琦的怒叫,瞬間被利箭擊破,痛的慘叫一聲,險些就要栽落馬下。

  文聘見狀,眼急手快,一伸手,把劉琦扶住。

  勉強坐穩的劉琦,臉色慘白如紙,手摁著箭傷處,鮮血嘩嘩的往下淌,幾乎痛暈過去。

  「快,快把大公子扶走,全軍撤退!」文聘也顧不得許多,代替劉琦厲聲下令。

  混亂中的荊州士卒們,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轟然而散,不顧頭頂的利箭,你推我擠的向著來時的方向逃去。

  夜色另一頭。

  皇甫嵩眼眸中殺機湧起,看向蘇哲:「蘇府尹,看樣子敵軍已經崩潰了,該是我們動手的時候了。」

  蘇哲點點頭,一抬手,下令停止放箭。

  破空之聲,驟然消沉,天地間,終於安靜下來。

  「火把點起!」蘇哲又是一聲大喝。

  號令傳下,數千支火把點起,星星點點的火光匯聚成耀如白晝般的灼烈,將方圓數里都照得清清楚楚。

  火把照射下,清楚看到前方遍地的屍體,還有驚慌失措,拼命狂逃的荊州軍團。

  蘇哲眼中寒芒如刃,手中馬鞭一揚,大喝道:「全軍出擊,追殺敵軍,給我殺個片甲不留!」

  嗚嗚嗚~~

  進攻的號角聲吹響,撕破了夜的沉寂,如死神的號角。

  皇甫嵩率領著五千漢軍,李嚴率領著五千蘇軍,分兵兩路,如潮水般漫出,卷向了敗潰的敵人。

  皇甫嵩最先殺至,撞入敵叢之中,大槍亂舞,如紙紮的一般,無情的將那些驚恐的敵卒刺倒於地。

  而此刻,劉琦已受傷,失去指揮力,士卒軍心崩潰,文聘也無法鎮壓得住,兩萬人馬只能如螻蟻般抱頭逃竄,被蘇軍肆意輾殺。

  慘叫聲,號角聲,震碎夜空。

  火光照耀下,長長的血路,竟將地面浸成了一條長長的血沼,直指漢水北岸而去。

  奔逃中,文聘回頭一看,見蘇軍追擊太猛,只怕這樣盲目潰逃下去,他們來不及逃至岸邊,就要被蘇軍殺個精光。

  無奈之下,文聘只得勒住戰馬,強行喝斥他的士卒結陣,阻擊蘇軍追擊。

  螳臂當車而已。

  就在他草草結陣時,前方處,胡車兒率領著八百鐵騎,已奔騰而來。

  火光照耀下,八百鐵騎,如同一道黑色的巨刃,挾著滾滾如雷之勢,呼嘯而至,撞入敵陣。

  盾牌崩碎,血肉橫飛,慘叫之聲驟然響起。

  鐵騎的衝擊力何等之強,頃刻間撞碎了敵陣,胡車兒手中鐵錘亂舞,所過之處,將數不清的敵卒轟為粉碎。

  「劉琦,老子要砸碎你的狗頭!」胡車兒瘋了似的大叫,縱馬舞錘直奔劉琦所在。

  「叛賊,休想傷我家公子!」文聘挺身而出,一聲厲喝,舞刀擋了上去。

  一刀一錘,兩騎戰成一團。

  文聘憑藉自己一己之力,擋住了胡車兒的追擊,劉琦得以帶血狂逃,及時脫離了戰場。

  在死傷數千人後,劉琦終於將兵甩在了身後,前方隱隱已聽到了漢水濤濤之聲。

  岸邊就在眼前,逃生的希望,也越來越近了。

  劉琦緊繃的神經,終於鬆緩下來,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見追兵漸遠,不禁暗自慶幸。

  雖然計策失敗,雖然損兵折將,但只要能逃到逃邊,逃上船去,他就能保住這一條性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句話劉琦一直記得。

  「就算今天敗了一仗又如何,先生已答應出山助我,只要有他做謀主,我絕不會在父親那裡失勢,我早晚還有機會向蘇哲報仇雪恨……」劉琦暗暗尋思,嘴角揚起了幾分自負。

  東方漸已發白,天色就快要亮了。

  前方處,岸邊近在眼前。

  片刻後,眼前豁然開朗,滾滾漢水出現在眼前,劉琦和他的敗兵敗,終於沖至了江邊。

  下一秒鐘,劉琦卻駭然變色,整個人僵硬在了原地,驚到目瞪口呆。

  劉琦凝固,身邊倖存的荊州士卒們,無不是石化在原地,嘴巴誇張的縮成了圓形。

  原本那些停在江灘上的走舸,竟然已不見了蹤影!

  船都沒了,怎麼逃?

  「快看,船都在水上。」眼尖的士卒大叫道。

  劉琦抬頭一看,只見那一艘艘走舸,果然都已下水,漂泊在離岸數十步的地方。

  劉琦眼中重燃希望,大叫道:「魏延,立刻給我把走舸開上岸來,立刻!」

  相隔數十步,劉琦的大吼聲,水上也能聽到。

  魏延扶刀立於船頭,一聲冷笑,大聲道:「劉琦,我魏延已歸順蘇府尹,你除了投降蘇府尹,已無足可走!」

  魏延叛變!

  劉琦神色大駭,身形劇烈一晃,險些驚到從馬上摔下去。

  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不起眼的魏延,竟然會在關鍵時刻,叛逃投敵,致他於死地!

  驚恐之下,劉琦怒罵道:「好你個魏延,你這無恥之徒,我劉家待你不薄,你怎敢背叛我們!」

  魏延卻冷哼道:「當初我救了蔡瑁的命,蔡瑁答應會舉薦我,卻言而無信,你卻因我救過蔡瑁,牽怒於我,故意冷遇我,我魏延早已看穿你們這些世族的嘴臉,我不叛你叛誰!」

  魏延一番痛斥,把劉琦罵的是面紅耳赤,竟是無言以對。

  他是又羞又憤,只能大罵道:「魏延狗賊,你個無恥之徒,你個叛賊,本公子絕饒不了你!」

  就在他破口大罵之聲,數不清的蘇軍,已經從四面八方殺到,如虎狼般撲至。

  劉琦三面被圍殺,水路又被魏延的叛變給斷了,他和他的敗兵,已是陷入了無路可走的絕境。

  前方處,李嚴手舞長刀,縱馬狂殺,帶著蘇軍將士,如虎狼般輾向驚慌的敵卒,殺到他們鬼哭狼嚎。

  轉眼間,幾千號敵卒,便被殺了個殘破不堪,死傷過半。

  而江上的魏延,卻懷抱長刀,笑看劉琦被蹂躪,心中長長的出了一怨氣。

  負傷的劉琦,則在幾百親衛的拼死保護下,一步步被逼退至了江灘上。

  眼看著四周蘇軍猛衝而至,越圍越密,劉琦心如刀割,精神飛快的墜入絕望的深淵。

  他知道,他這一次是徹徹底底的敗給了蘇哲,再無翻身的機會。

  再這麼繼續死戰下去,他和他的士卒,就要被統統殺光,他就要憋屈的死在這河灘之上。。

  唯有投降蘇哲,才有一線生機。

  絕望中的劉琦,腦海中突然間迸出這個念想,心頭跟著猛然一震。

  這念頭一閃而逝,旋即便被無盡的悲憤取代。

  黃月英,蔡姝,這兩個他看中的女人,可是統統都被蘇哲給搶走。

  蘇哲於他,有奪妻之恨。

  那個不識抬舉的寒門之徒,不光奪了他的女人,還背叛了他,令他屢屢大敗,尊嚴喪盡,變成一個閹人廢物!

  如此不共戴天之仇,他劉琦誰都能降,豈能降蘇哲!

  況且,就算他投降,蘇哲會放過他嗎?

  「不會,那個寒門狗賊,巴不得死,我不但要被他殺死,還一定會受盡他的羞辱,我堂堂劉家大公子,豈能這樣屈辱而死!」

  絕望之下,劉琦猛然間拔出長劍,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竟是要自裁。

  臨死之前,他想起了昨日種種。

  他想到,他如果當日不是那麼自負,自認為能控制的住蘇哲,又何止於養虎為患,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淪落到今天這般地步。

  這一刻,他的內心中,湧起了無盡的懊悔。

  可惜後悔已晚。

  「劉琦啊劉琦,枉你聰明絕頂,竟然看走了眼,毀在了一個寒門之徒手上,真是莫大的諷刺啊……」

  劉琦長嘆之後,閉上了眼睛,雙手緊握劍柄,自裁就在轉眼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