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功成受封,得備八妾!
「皇后,皇后這是什麼意思?」
天子劉協的眼眸凝起,猛地一下子,他沒聽懂。
或者是他不願意聽懂…
堂堂大漢帝國,竟然…竟然淪落到要靠一個女子庇護了麼?
皇后伏壽緩緩的站起身來,「陛下,如今的局勢,袁紹兵敗殞命,陸羽籌集到了足夠的糧草,曹操蕩平北境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這已經到了危及漢室存亡的時候了,不容許陛下再遲疑了,退一步,艱難的熬下去,總歸…總歸是有希望,可…一旦,一旦與曹操徹底翻臉,那…那…」
皇后伏壽沒有把話講完,可意思卻再明白不過。
現在的漢庭猶如螻蟻,又哪裡是曹操的對手呢?
退讓,繼而換取曹操與陸羽的讓步是唯一的選擇。
誠然,一個丞相之位,或許能做到短暫的和緩!
卻…卻沒有將來!
只有將長公主…將長公主嫁給陸羽,或許,或許…漢室還能保留下一絲絲的火種。
「陛下…」
皇后伏壽的話愈發的語重心長。「陸羽迎娶夏侯涓,無疑…這標誌著陸羽與曹氏、夏侯氏的關係更加的密切,這是如虎添翼…」
「按照這樣下去,大漢,大漢最終勢必,勢必逃不過覆滅的命運,可…可若是陛下下詔,讓長公主嫁給陸羽,那至少名義上陸羽是陛下的姐夫,哪怕是為了堵住天下的悠悠眾口,陸羽也不會任由曹操踐踏漢室的尊嚴,覆滅漢室的基業…更何況…」
皇后伏壽說了一大堆話,最後卻是啞口了。
劉協懂,他最後說的是伏家…
是伏氏一族!
是伏氏全族二百一十七口人的性命!
早有漢臣傳來消息,曹操已經秘密授意校事府,即將擒拿伏家的人。
偏偏…作為天子,作為皇后,明明知道這樁事兒,卻…卻無法反抗!甚至…連逃的機會都沒有!
卑微,大漢與漢臣都太卑微了!
而唯一的機會…
只有…只有將丞相之位賜給曹操,將長公主嫁給陸羽,以此巨大的讓步換取漢庭與曹營短暫的和解,換取曹操最大的退步!
伏壽一貫把家族看的極重…
為了家族,她可以赴湯蹈火!
「大漢長公主…劉雪,劉雪是麼?」
天子劉協面沉如水,他沉吟片刻,喃喃開口。「想不到最後庇護大漢的竟是…竟是長姐!」
「只恨,只恨我不…只恨我『不能』!生不出個女兒嫁給陸羽,延續王朝…」
講到這兒,劉協已經是泣淚如雨,宛若哭成了一個淚人。
他口中提到的「劉雪」,乃是先帝的長女,先帝最疼愛的萬年公主…
是曾經宋皇后所出!
昔日裡,宋皇后巫蠱一案牽扯甚大,就連如日中天的曹家都險些墜入谷底!
可…偏偏,因為靈帝對萬年公主的喜愛,她竟置身事外!
這些年,作為大漢的長公主,她跟隨著劉協去長安,又從長安回洛陽,風餐露宿,受盡欺凌…
默默守護著的唯獨是漢庭最後的血脈!
不到萬不得已,劉協真的不希望如此疼愛他的長姐捲入這場紛爭。
當然,劉協提到「不能」的時候,特地抬眼深深凝望了眼伏壽!
男人說自己不能…
此間深意…意味深長!
而伏壽最是能體會,鬼知道,這些年…她名義上是大漢皇后,可實際上卻是…卻是在守活寡的滋味。
這等事,她無人去訴說…
對於她而言,這深宮中的每一日都是煎熬。
偏偏,她要擔起家族的重擔,她必須…必須堅強的撐下去,像是一個皇后那般昂首撐下去!
「陛下不要想太多,陛下只是太累了,等到有朝一日,陛下能褪去心魔…或許就能,就能…」
這話,伏壽自己都不信,可她必須這麼說…
伏家一心向漢,漢室的皇帝必須堅強!他可以在某些方面不舉,但…絕不可以在皇權上不行!
念及此處,伏壽繼續道:「今年,萬年公主二十有五了吧?這些年顛沛流離,倒是沒有為他擇一駙馬!說起來,她也只是比陸羽大三歲吧!正好!」
所謂駙馬,在大漢繁指「駙馬都尉」,乃是皇帝的近衛從官之一。
皇帝出巡,為防刺客,除乘坐的正車以外,還有副車若干輛相隨。
掌管正車的侍從官叫「奉車都尉」,掌管副車的侍從官就叫「駙馬都尉」。
當然了,在漢代,能在皇帝身邊的官員,那身份、背景自然不一般,漢代中更是不乏駙馬都尉迎娶到公主的先例,久而久之,皇帝就用這麼一個官銜來稱呼公主的夫君。
「可…」天子劉協還是凝眉。「方才皇后不是提到,曹操請旨要將夏侯氏的貴女夏侯涓嫁給陸羽做正妻麼?朕的長姐,大漢的萬年公主,難道要做妾室不成?這不是…不是…」
天子劉協接下來的話是「這不是折辱大漢麼?」
話到了嘴邊,終究沒有脫口,現在的大漢…每一天不都是在被折辱麼?
多折辱一分,少折辱一分,又有什麼干係呢?
「規矩是人定的…禮法也是人定的!」皇后伏壽繼續解釋道:「咱們太學蔡琰總長的父親蔡侍郎就曾在《獨斷》中有言『卿大夫一妻二妾』,『功成受封,德備八妾』,既是有功之人,陛下可以敕封八個妾室也無不可!昔日齊王納後,一王三後…陛下身為天子,天子賜婚,一言當先,白馬侯又豈不能娶兩個正妻?」
講到這兒,皇后伏壽繼續道:「此事,但凡陛下開口,滿朝群臣見證,這是對陸羽莫大的恩寵,曹操即便是看透了陛下的用意,卻也不敢…更不會駁回陛下的口諭!」
「一門侯府雙夫人…這在曹操眼裡,又豈不是陛下與他的和解,是漢庭的讓步,是曹營的退步,是雙方一致對外,摒棄前嫌,一道把目光放在一統天下,結束這紛爭亂世之上!在這點兒上,曹操還是需要陛下支持的!這也是陛下現在能拿出最大的誠意了!」
苦口婆心…
伏壽的話不可謂不是苦口婆心。
當然,這些話不是他想出來的,她哪知道什麼《獨斷》,什麼是齊王納後的故事,這些都是她的父親伏完講述給她,讓她勸天子這樣做的。
要知道…
古代娶妻納妾,是有著嚴格規則的。
《春秋公羊傳》中稱「諸侯一聘九女」,說的是諸侯只可娶九個女人,想多納一個妾可都不被世人所容!
在漢代,除非你有特殊的貢獻,才可以娶到八個妾,所謂「功成受封,得備八妾」;
一般的官員也就最多娶妻、妾三個而已,這也是伏壽口中,蔡邕稱「卿大夫一妻二妾」的緣故。
當然了,如果是平民百姓,一個小老婆也是不准娶的,所謂「庶人一夫一婦」,只能守著一個女人過日子。
按照這樣的說法,古代男人三妻四妾,妻妾成群?並沒有那麼簡單,是有著嚴格限制的!
可…規則是規則!
《禮記·昏義》中還有言:「古者天子後立六宮,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御妻。」
簡單的說,就是古代帝王能納多少妃子,這都是有標準配置的,不能超過這個規矩。
但,對此充耳不聞的皇帝有多少?
三綱五常而已,是有些威懾力,但…在天子看來,破例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情麼?
呼…
劉協長長的呼出口氣,他默然不語。
他在細細的思索此間的總總…終於,他睜開了眼睛,眼眸中放出光,璀璨的奪萃的光芒。
「皇后,那就依你說的做…」
「這丞相朕給了,這御史大夫,朕的長姐萬年公主,朕也給了!只望…只望曹操能體會朕的苦心,把目光放在天下,不再為難漢庭,也給這些『漢臣』一個活下去的希望!」
講到這兒,劉協頓了一下,他緩緩起身,行至窗前。
「朕多麼希望,這天下不姓曹,也不姓別的…而是唯獨屬於朕與皇后!」
嘶…
皇后伏壽內心中微微觸動,沒有人知曉,這些年…猶如籠中鳥一般的陛下,他的內心如何的苦澀?
甚至這份苦澀,讓他不能變成一個男人!
「陛下…未來終有一天,這天下,會是陛下的!」
「但願如此…」天子劉協重重的點了點頭,他深吸一口氣,「萬年那邊…那邊,還是皇后去說吧!」
「陛下放心…放心!」皇后伏壽重重的點了點頭,她感覺自己肩上的擔子更加的重了,重了!
無論是皇后,還是陛下,甚至是萬年公主…
或許,這就是皇家兒女的無奈吧?
…
…
兗州泰山腳下。
長亭外,山道邊,一間普普通通的酒肆坐落於此。
它取名「有間」酒肆…
說是酒肆,可它不是泰山郡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是那种放在一干酒肆中,都不會被人多看一眼的。
只不過…
除了尋常的酒肆外,這「有間」酒肆,還有一個其它的身份。
它是楊修昔日裡特地派遣并州的義士,於此泰山郡開設酒肆,打探袁軍情報的場所!
說起來…
泰山將兗州與冀州分開,過了泰山便進入了冀州的地盤,這一處位置可謂是極其的敏感。
而楊修與呂布率領的并州義士很多情況下,無法第一時間獲得袁軍的情報…
曹營想將情報從司隸地區傳過去,很難…
便是為此,楊修特地在泰山郡設出酒肆,自己去打探情報,這裡遠離戰場…防備也更鬆懈一些,獲取到的袁軍動態可以第一時間送抵并州雁門!
按理說,「有間」酒肆該一直低調下去…
可…恰恰這一日,兩名泰山兵特地登門,如果只是平常的拜訪也就罷了,偏偏這一次…他們帶來的一封竹簡,準確的說是三句詩詞!
「——羽箭雕弓,憶呼鷹古壘,截虎平川;」
「——有耳莫洗潁川水,有口莫食首陽蕨;」
「——難開笑口憶小杜,今歲江湖雁未飛!」
嘶…
有間酒肆的掌柜正是閻柔,這位昔日裡的烏桓司馬,極其擅長情報的探尋,更是楊修與呂布在雁門郡極其信任的人!
此刻的他眼眸微凝…
自小被烏桓、鮮卑俘虜,最後又憑藉本事得到了他們的信任,潛伏其中…
閻柔是有真本事的,同樣的,他極其敏感…
這三句詩詞,如果放在平常本沒什麼,可恰恰…這兩名泰山兵提出,要折價購買太學釀製的酒水。
這…
「掌柜?你這看了半天?到底有酒沒有啊?」
兩名泰山兵張口問道…
閻柔眼珠子轉動,又沉吟了片刻,這才開口道:「有倒是有,只是…你們也知道,咱們這太學酒如今是有價無市,莫說是折價賣了,就是十倍的價格都會被搶購一通,可不敢隨便出呀!」
言及此處…
閻柔頓了一下,眼珠子定住,抬起眼眸,繼續道:「兩位爺,容小的多問一句,這三句詩?兩位爺是從哪裡弄來的?」
閻柔問的很小心,他的眼珠子始終盯著兩位泰山兵的表情。
來這裡買太學的酒水,這儼然,就是一個信號!
是要表達些什麼?
閻柔必須要問清楚這些。
當然了…
在兩位泰山兵看來,這酒肆掌柜就有點兒「不是兔子不撒鷹」的味道了!
「哈哈…」
其中一人大笑起來,「掌柜,咱也不瞞著你,這詩是一個太學生題的,你們的規矩咱們懂,太學生買太學酒,不僅有貨,而且折價嘛!啊…哈哈!」
噢…
閻柔一拍腦門。「噢…是啊,是啊…原來是太學生啊!」
他極其敏銳,一下子就懂了…
太學生,知道這處酒肆的太學生,除了幾個月前被童淵擄走的楊修?還能有誰?
這是…這是楊修的求救信號!
等等…
剛剛想到這兒,閻柔的目光猛地從竹簡上掃過,「羽箭雕弓」、「有耳莫洗潁川水」、「難開笑口憶小杜!」
呃…「羽」、「有」、「難!
這是一首藏頭詩…
——陸羽有難!
——陸統領有難!
儘管,閻柔並沒有見過陸羽,可…陸羽的名字無論是在楊修口中,還是在影將軍口中都提及過無數次了,故而單單這個一個「羽」字就極其敏感!
剎那間,閻柔的表情驟變,後背更是冷汗直流…
不過,僅僅只是一瞬間,他的表情一下子就平靜了下來。
身處塞外多年,閻柔自然清楚,這事兒干係太大了…
一來關乎楊修;
二來,關乎陸羽!
冷靜下來的閻柔腦門飛快的轉動…他的眼珠子也微微的張大,嘴角露出欣欣然的笑意。「自己人,自己人哪…」
「別廢話,酒呢?還有酒麼?」兩個泰山兵忙不迭的問道。
「有…有!」閻柔當即吩咐跑堂的提來兩壇太學釀製的酒水…「都是自己人,兩位爺先喝著,價錢嘛,市價的一半即可…對了,咱們新一批的佳釀就在路上了,聽說這是禁酒令前,太學最後一批從酒窖中搬出的酒,醇香的很,十日後到咱們泰山郡…兩位爺不妨到時候再來取!」
嘿…
這話脫口,兩個泰山兵笑了。
果然哪,楊修說的沒錯呀,太學生這塊兒金字招牌就是好用!
誰能想到,一壇難求的太學酒,這店家不僅半價就賣了兩壇,以後還有…這對於好酒之人,簡直不要太高興了。
「好說,好說…」兩個泰山兵朝閻柔笑了笑。「那咱們就十日後再來,到時候可多備上幾壇,這等瓊漿玉露,不經喝呀!哈哈…」
說著話,兩人大笑著就走出了酒肆。
閻柔連忙朝跑堂的使了下眼色…
能來泰山軍獲取情報的,都是雁門義士中機靈的,自然知道意思,當即就尾隨了過去。
不過半天…
他們回到有間酒肆,閻柔早就等在這裡…
「是泰山軍…」
不用過多的話,只這四個字夠了!
閻柔點了點頭,口中輕吟:「沒想到…被童淵擄走的楊公子,竟…竟是在泰山山巒之上!」
呼…
提及此處,閻柔呼出口氣,連忙準備信紙,迅速的在竹簡上寫著什麼。
他沒有見過陸羽…
也不知道如何與龍驍營聯繫,更不敢把這消息泄露出去,以防泄露給了泰山軍的細作。
他迅速的寫好了相同的兩封信,然後熟練的綁在了兩隻信鴿的腿上,這是確保飛鴿送往雁門的路上一路順風…
當然,沿途還會有自己人的酒肆,會收下飛鴿腿上的信箋,然後繼續發出去…直到送至雁門!
——楊修在泰山…
——陸羽有難!
這事兒太大了…閻柔唯獨能做的只有把這個消息告訴影將軍!
讓他…讓他去主持大局!
看著飛鴿徐徐飛去。
閻柔的心情波濤洶湧,澎湃的厲害…
他口中輕吟。
「楊公子,楊公子…你這是煞費苦心了,影將軍…一定…一定會想辦法救你,也一定會把你的意思傳給陸統領!一定會的!」
言及此處,閻柔的眼眸眯起,顯得無比的迫切。
他甚至在想…
——童淵,楊修,陸羽…泰山…
這些毫無關聯的信息串聯起來…到底,到底是指代著什麼?
「影將軍,你會怎麼做呢?怎麼做呢?」
閻柔口中輕吟…
只是,他哪裡知道,「影將軍」的做法會很殘暴…
畢竟事關女婿的安危!
哪怕是心肝兒上的女兒…也不行!
說起來…就四個字——太殘暴了!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