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來,幹了這碗毒雞湯!
陳留郡,蔡府,書房。
虎背熊腰的典韋守在門前,密切的關注著來往之人,他的任務是保護陸羽,因為他娘的囑託,他不敢有半點懈怠!
今兒個,一大早,陸羽來書房了。
蔡昭姬、諸葛均、曹沐也在此間。
如今…
鍛造坊與油坊受制於原材料的限制,一下子閒了下來,諸葛均與曹沐閒來無事,每日便照例來書房聽課。
蔡昭姬胸腔中藏著萬卷書籍,信手拈來,也會教他們一些聖人之道。
陸羽不經常來,不過…偶爾也會來提點下這兩位新晉的鍛造坊掌事、油坊掌事,算是擴大再生產前的崗前培訓。
不過…看到陸羽,似乎,諸葛均與曹沐的眼珠子裡有無限的問道。
當然,這不關乎學術而是關乎於「蝗蟲」!
沒錯…現在,整個陳留郡都傳來了,兗州六郡、徐州四郡的蝗蟲可以吃,而且味道鮮美,大補!可換到其它州郡,就慘了…誰吃誰死。
下邳城的劉備算是最倒霉的,民怨沸騰…
可其它一些州郡,也有不信邪的,憑什麼曹操治下的百姓就能吃蝗蟲,他們治下的百姓就不能吃?你們的胃是鐵灌注的不成?
有不怕死的州牧、郡守…去組織百姓捕蝗,他們不敢拿人命嘗試,就讓雞、鴨去吃,結果…無有例外,雞、鴨被毒死了一片!
這事兒傳來,吃蝗蟲就變成一個玄幻故事了!
而如今,整個兗州、整個陳留郡…所有人關注點、坊間議論的話題都在這蝗蟲上。
憑啥?咱吃了就沒啥事兒?難道…咱們兗州人身體壯?
這理由,百姓們自己都不信。
偏偏能解答這個問題的,唯獨一人——傳說中的大陰陽師,陸羽!
看著諸葛均的滿面疑竇與曹沐那一眨一眨的大眼睛,滿滿的求知慾啊,陸羽決定不告訴他們,讓他們去遐想連篇吧!
「羽弟,你若是知道緣由,就告訴我們吧…」
蔡昭姬見曹沐與諸葛均吃了閉門羹,張口問道。
其實…她也很好奇,她甚至特地去回想了許多「陰陽家」學派的古籍、文獻,試圖從中去找尋一些符咒之法,可…似乎沒有一本古籍是記錄這蝗蟲的咒印!
沒錯,現在坊間傳的神乎其神…
很多人真的以為,是有人為兗州六郡、徐州四郡的蝗蟲施加了「咒印」,淨化了它們身體…故而蟲子也能當糧食。
這種玄奇的說法讓人聯想到了太平道大賢良師的符水治病、府咒驅邪!
當然了,知道內情的人自然會把這個「咒印」之法與陸羽聯繫在一起,更是會背地裡伸出大拇指,心頭暗呼一聲。
——大陰陽師陸羽,牛了呀!
「昭姬姐?你真想知道?」
終究是心疼著昭姬姐呀,陸羽不忍心讓她總是亂想,可別把自己和什麼妖魔鬼怪聯繫到一起。
蔡昭姬點了點頭…
陸羽轉過頭又去問諸葛均、曹沐。「你們倆也想知道?」
同樣的點頭…
「咳咳…」陸羽輕咳一聲,索性今兒個給他們上一節聲情並茂的『小葵花動物學媽媽課堂』!
「其實,這很簡單!」
陸羽開講了。
「咱們兗州的蝗蟲與中原其它城郡的蝗蟲都是一種種類,叫做中華稻蝗!」
「而中華稻蝗有它特有的特點,簡單來說,它們會有兩種形態,當少量散居時,我稱之位『散居』形態,這種形態下的蝗蟲,性格是內向的,溫和的,怕人的,這個時候的蝗蟲整體呈現綠色狀,這種顏色是無毒的,也是可以油炸食用的!」
「可當蝗蟲達到一定的數量產生聚集後,也就是俗稱的蝗災,它們的身體互相碰撞,會導致一些氣味揮發,而這些氣味進入散居型的蝗蟲體內,會引起他們身體的變化,體內會分泌一種液體!」
「這種液體使得蝗蟲的性格、性情、體態都產生了巨大變化,變成了黃黑色狀,而這時候的蝗蟲就從原本的『散居型』轉變為了『群居性』,它們也變得外向,變得性情狂暴,變得不怕人,甚至對人會有攻擊性!」
講到這兒,陸羽頓了一下,繼續道:
「這種顏色的蝗蟲是不能吃的,而原因…是群居型的蝗蟲體內含有毒素!人類少量服用倒是沒什麼,可一旦吃的多了就會中毒,繼而出現一系列不良的反應。」
「咳咳…」
講到這兒,陸羽回過頭望向蔡昭姬、曹沐、諸葛均三人。「你們學廢…啊不,你們學會了麼?」
陸羽儘可能的深入簡出,把專業術語講的通俗易懂一點兒。
實際上,有關蝗蟲的昆蟲學,單單一本書就比牛津詞典還要厚,裡面牽扯到的化學公式的計算…特別多!
上一世,2020年大非洲鬧蝗蟲的時候,網絡鍵盤家總是提倡出動中華十萬鴨軍什麼的。
實際上,面對群居性的蝗蟲,鴨軍根本就不好使…
群居型蝗蟲體內產生的「苯乙腈」味道刺鼻,鴨軍聞了就不愛吃了;
如果鴨軍非要吃,群居性蝗蟲出於防禦的本能,就會迅速的把體內苯乙腈轉換為氫氰酸,這個就不是難聞不難聞的問題了,它是有毒的!
這些進階的道理,陸羽索性就不提…讓昭姬姐他們自己去領悟吧!
「陸師傅…我聽明白了。」諸葛均第一個點頭,他悟了…
不得不承認,在生物學領域,還是男孩子更有天賦一些。
「也就是說,散居型的蝗蟲是可以吃的,而群居性是不能吃的,陸師傅提前就知道這點兒,故而…趁著蝗蟲還未成災,就發動百姓們大力捕蝗,遏制兗州、徐州境內蝗蟲的聚集,故而,這邊的蝗蟲都是散居型的,也就是能吃的類型!」
「而…其它州郡他們知其然,卻不知所以然…只是照搬陸師傅的做法,卻不知曉這中間的內涵,照虎畫貓,邯鄲學步,故而…食用的均是『群居性』的蝗蟲,也就出現了百姓中毒的惡性事件,說到底,他們還是一知半解,並不像陸師傅這般了解的精湛!」
諸葛均一席話,算是讓蔡昭姬、曹沐徹底的懂了!
當然了,這小嘴很甜哪,陸羽覺得「孔明」這孩子,委實是孺子可教啊!
呼…
蔡昭姬與曹沐均是輕呼口氣,誰能想到,這根本就不是什麼陰陽家的符咒?分明就是陸羽對蝗蟲更了解嘛!
蔡昭姬緩緩起身,女師傅嘛,總是要做個最後的總結陳詞:
「《論語》中就提到,『四十而不惑』是知其然,『五十而知天命』是知其所以然,就如同這飛蝗一般,其先得知飛蝗可食,其後才能知曉飛蝗不盡能食,正如『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你們陸師傅是講述給你們知其然也要自其所以然的大道理,你們聽明白了麼?」
啊…啊…
蔡昭姬這麼一說,陸羽覺得自己好高大上啊。
果然,不管啥行為,一經文字包裝,那可就厲害了。
「曹沐受教了…」
「亮也受教了!」
曹沐與諸葛均緩緩起身朝陸羽,朝蔡昭姬分別行了一個師禮…
「好了…今天的課就講到這裡了。」陸羽擺擺手,「這段時間雖然缺少一些原材料,不過,你們也不能懈怠呀!昭姬姐說的好,知其然,自其所以然,正所謂默而識之,很多事情要默默的記在心裡,反覆推敲、體會,去搞清楚它的根本原因!」
「你們是昭姬姐的弟子,要努力呀,千萬不能辱沒了師門!」
陸羽握起拳頭,當年他的老師給他打雞血的時候就是這副模樣。
「切…」曹沐頗為不忿兒,明明年齡差不多大,陸羽倒教訓起她來了…
「弟子明白了。」諸葛均很謙遜的拱手再拜。
早課結束了,曹沐與諸葛均便緩緩退出去了…
此間書房只剩下陸羽與蔡昭姬兩人。
「羽弟?你什麼時候對蝗蟲這麼了解了?這可不是先人古籍中記載過的呀?」蔡昭姬眨巴了下眼睛,連連問道…
這才是她最關心的問題。
隨著羽弟的慢慢長大,她發現她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小弟弟了!
甚至,羽弟變得神秘了好多,不只是對「蝗蟲」的了解,還有…
「還有陰陽家學派?我記得,我可沒替你默寫過有關陰陽家學派的書籍?這些旁門左道,你又是從哪學來的呢?」
前面一句還頗為和緩,後面一句,則有些嚴肅了。
在儒門弟子眼裡,特別是被「董仲舒」調教過的儒門弟子眼裡,其它一切學派都是旁門左道!
「咳咳…」陸羽撓撓頭,要怎麼解釋呢?
「昭姬姐,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行萬里路不如閱人無數。」
陸羽想起了前世親友群里,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發的心靈雞湯了,如今,倒是張口就來。「人嘛,一輩子經歷過的事情都會影響人生結局,視野決定格局,大格局成就人生嘛!也不是說一切的道理都只能從書上去獲得!」
「再說了,古籍中的知識那是前人開拓、探索,而我們要做的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繼續的書寫新的篇章…所以呀,昭姬姐,千萬不要拘泥於前人的著作,所謂『問渠哪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紙上,啊不…書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都是這麼個道理!昭姬姐,讀書也要靈活一點哪!」
啊…啊…
本是蔡昭姬質問陸羽,愣是反過來,讓陸羽去說教她了…
偏偏,縱是天下才女的蔡昭姬此刻竟是無法辯駁,羽弟說的,竟莫名奇妙的有些道理。
此時的蔡昭姬像極了穿越前…讀到雞湯文時你的模樣——沒錯,幹了這碗毒雞湯!
「昭姬姐,我還有些事兒,就先走了,晚上見…」
「今晚吃雞!」
說著話,陸羽直接溜出去了…
只留下蔡昭姬還愣在書房裡,口中不斷的喃喃著陸羽方才的話。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行萬里路不如閱人無數!」
「實踐出真知?」
「問渠哪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
「還有…還有…紙上,不對,羽弟說的是『書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越品,蔡昭姬越覺得…羽弟這幾句話博大精深。
怪不得…羽弟從小就知曉那麼多事兒,能從細微的觀察中判斷出局勢的變化…更是能成「隱麟」之名!
這哪裡是死讀書,讀死書能做到的呀!
這麼想想,她蔡昭姬反倒是有些古板,有些拘泥了。
不行…她也要進步,要追上陸羽弟弟的步伐,只有這樣,才能與陸羽弟弟肩並肩,在未來的道路中一道前行!
當然了,此刻的蔡昭姬不會知道,他與陸羽弟弟哪裡只是肩並肩哪,身體都要連著身體了。
…
踏…踏!
走出書房。
「公子…」五大三粗的典韋拱手一拜。
這段時間,由典韋隨身保護自己…陸羽已經習慣了。
濮陽一戰後,曹休與龍驍營將士們一致推選典韋去擔任宿衛,貼身保護陸羽,這樣他們也能更放心一些。
陸羽對此倒是沒啥意見…
典韋總是能帶給他滿滿的安全感。
「公子接下來要去哪?」典韋問道…
「去荀司馬府上吧!」陸羽不假思索的回道。
這段時間,曹操往關中派去了更多的使者、細作,同時,早已讓曹洪點兵,隨時進發洛陽,掃清沿途關隘、防護。
如今,只等旱稻與水稻的豐收,這一路兵馬就能西進。
按理說,曹操也算是為迎天子做出了萬全準備…只是,迎天子中間的過程極為繁瑣,陸羽還打算與荀彧再細細的商討下,很多細節…也需要反覆敲定。
這就是所謂的上兵伐謀…
別看迎天子,曹操與一眾將軍們領兵前去,不過是一個月的事兒,可實際上,謀士們需要考慮的地方更多!
外部的局勢,內部的變化,一著不慎,都有可能滿盤皆輸!
「去備馬車…」典韋吩咐身後的侍衛,侍衛即刻小跑著離開。
陸羽卻是腳步一頓,感受著周圍炙熱的溫度,他抬起頭看看這烈日的焦陽,就快到八月了…迎天子的第一步總算能邁出去了!
「旱稻與水稻,就要豐收了!」仰頭望天,陸羽自言自語。「大旱了四個月,八月份…雨也該下了吧!」
不過是四個月的乾旱,已經讓兗州掉了一層皮,很難想像…兩年乾旱的三輔之地,他們那邊會變成何等悽慘的模樣。
呵呵,想必…天子劉協過的十分悽苦吧?
呼…
輕呼口氣。
陸的眼眸微微的眯起,總歸…八月的兗州即將迎來大雨,旱稻與水稻也將豐收,這是好事兒呀!
等等…
就這麼閉眼感慨的功夫,陸羽猛地想到了一樁事兒。
準確的說是前世農人中流傳廣泛的一句話——大澇之後必有大旱,大旱之後必有大澇!
沒錯…
大旱澇三年,大澇旱三年,儘管沒有科學依據,可這是幾千年農人們無比信奉的一句話。
陸羽試著解析,或許能這樣理解。
地球上的水會以不同形勢存在,其總量保持一定,並不斷的循環。
久旱之後一旦開始下雨,由於雨水的長時間未供給,水分在雲層中大量的聚集,形成長期下雨,甚至是短期內的暴雨…
若然不加防範,很有可能導致洪澇災害!
這…
陸羽想到了龍國紀元一九九七年那次洪水,此前,也是伴隨著長久的乾旱!
誰能想到當暴雨傾盆,頃刻間都能摧毀堤壩,衝垮房屋!
呼。
長長的呼出口氣,陸羽的眼眸凝起。
儘管科學並不能解釋旱災與澇災之間的聯繫,可…農人們那「大旱之後必有大澇」的經驗之談,也讓陸羽不敢怠慢。
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而…恰恰八月暴雨時,旱稻與水稻種植的地方又是緊鄰太壽河的池塘,若然出現洪澇,那或許…這四個月種稻的心血頃刻間毀於一旦,不能不防啊!
心念於此…
「典都統…」
「末將在!」
「你即刻親自去趟太壽河,面見夏侯將軍,讓他在八月份務必做好防汛準備!」陸羽一句話脫口,整個人都變得嚴肅了不少。
似乎覺得話語的力度還不夠,陸羽又補充道:「你就告訴他,我推算出來的,八月即將有暴雨,太壽河會出現洪澇,讓他務必第一時間做好防汛,搶收稻穀!」
「還有,典都統,你帶龍驍營將士們也去太壽河那邊馳援夏侯將軍…」
啊…啊…
典韋微微一愣,卻是一動不動,他尋思著,現在正大旱呢?怎麼…說防汛就防汛了?
到底是旱還是汛,咋有點兒傻傻分不清楚了呢?
「沒聽明白麼?」陸羽見典韋無動於衷,再度開口…
「俺…俺聽明白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俺娘說,讓俺寸步不離保護著公子,俺若是走了,萬一陸公子有什麼…」
不等典韋把話講完,陸羽直接打斷。「你娘就沒說點兒別的?」
「還說,讓俺聽陸公子的話,赴湯蹈火,肝腦塗地,就是刀山火海,陸公子讓俺跳,俺也得跳!」
「這不就得了。」陸羽面色嚴肅。「如今這太壽河就是刀山火海,能從洪澇中完成搶收稻穀,這就是上刀山、下油鍋,你就說,你跳不跳吧!」
啊…
典韋一愣,看著陸羽如此嚴肅的模樣,他整個人也嚴肅了起來。
緊接著,他雙拳一握,兩個字脫口而出。
——「俺跳!」
…
…
推本新書—弘治大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