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訴苦大會

  第385章 訴苦大會

  「蘇先生這等信任,讓在下深懷感激,你先起來說話,」丁辰攙扶起蘇准。

  他沒想到這蘇準的請求,竟然是讓自己帶走蘇以以。

  蘇准嘆口氣道:「我家之事想必小女已經跟貴人說過。

  小人今日旁觀,見貴人有膽識,有手段,有魄力,您為了自己的女人,不惜跟豪族對抗,此等行徑令小人深感佩服。

  想來貴人能保護夫人,也能保護得了小女,所以小人把女兒交給貴人也能放心。」

  丁辰想了想道:「在下也曾聽蘇姑娘說過,她兄長早已經被田氏抓走,所以你等才被逼迫就範。

  如若她隨我走了,她兄長怎麼辦?」

  蘇准嘆息道:「其實她的兄長就是為了救她才被抓的。

  即使她願意犧牲自己再把兄長救出來,我那兒子還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到時候必然還要捨命再去救妹妹。

  到時兩人救來救去,誰的命都保不住,還不如現在保下女兒。

  只要她將來過的好,我們全家即使都死了,也能含笑九泉。」

  這一家人雖然是最底層,最卑微的百姓,但是他們的行為卻讓丁辰非常感動。

  他們這是準備犧牲家族的大部分人,保下幾個人繼續生活。

  可是他們卻都為家中其他人著想,主動犧牲自己, 把生的機會留給他人。

  丁辰還沒有說話, 突然就聽傳來蘇以以的聲音:「父親,您說啥呢?

  要是救我一個,全家都得死,可是只要捨棄我一個, 哥哥以及全家人就都能活下來, 我怎麼能走?」

  蘇以以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晃動的火光照在她決絕嬌俏的臉上, 讓人不由自主的憐惜動容。

  剛才她躲在黑暗裡已經都聽見了父親所說的話。

  蘇准悲憤道:「傻女兒, 父親的怎能忍心看著你往火坑裡跳?

  那蘇家主並不是真要納妾,他是拿你去練邪功。

  用不了多久, 你便會被他折磨而死, 你哥哥和咱們全家人就算活下來,這輩子豈能安心?」

  「父親,你不要說了, 我是不會走的,」蘇以以決絕的道:「要是為了救我,全家人都沒了,我也不能獨活。」

  「你……」蘇准知道女兒雖然年少,但性格倔強,決定了的事是不會改變的, 只得搖頭嘆了口氣。

  這時候丁辰在旁邊道:「或許不用這般糾結, 我能把你們全家都救下來。」

  蘇准看了丁辰一眼,覺得這位青年貴人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要是能把兒子女兒都保下來那自然是好, 可世間哪有兩全其美之事?

  田家主那一關該怎麼過?

  「事情癥結全在那田家主身上,」丁辰道:「不知在陳郡被他禍害過的人還有多少。」

  「要說被田家主禍害之人,那可就多了, 」蘇准道:「首先他要用未出閣之女子練邪功,誰家又忍心看著自己的女兒被他折磨致死呢?

  這些年來只是被他禍害過的女子, 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這麼多?」丁辰吃驚道:「怎麼以前沒有聽說過?」

  蘇准道:「一來他都是以納妾之名收納女子, 又是在其奴婢佃農家裡挑選, 也沒人敢反抗。

  二來此前是戰亂時期, 人命賤如草芥,每日都有成千上萬的人死亡, 誰又在乎這千八百的小小女子。」

  丁辰點了點頭表示贊成。

  只聽蘇准繼續道:「再者田氏禍害之人,便是巧取豪奪他人土地。

  本來陳郡還有許多農戶家中保有土地,可是戰亂一起,農戶的地便種不成了, 只能把地賣掉投靠豪族保護。

  可是那田氏收買農戶的土地, 僅開出五百錢一畝, 這不過一石米左右的價錢,戰時土地再是跌價, 也不至於便宜到這種程度,所以沒人願意賣。

  可是那田氏家主便派出部曲假扮成流匪, 誰若不肯賣便沖入對方家中打砸搶燒,甚至鬧出不少人命。

  最後百姓逼迫沒辦法,只能將土地賤賣給他,並主動賣身到他的門下做奴婢。

  只這一項, 他不知又禍害了多少戶人家。

  整個陳郡,恐怕有一大半的人都跟那田氏有深仇大恨, 但卻只能在他手下委屈的活著。」

  丁辰點了點頭, 在戰亂時期土地集中大都是一樣的模式, 他道:「既然是這樣, 你敢不敢回去把這些受田氏迫害之人組織起來, 拿起武器跟他們斗?」

  「跟田氏斗?」蘇准倒吸了一口冷氣,驚奇的看著丁辰道:「怎麼斗?

  那田氏財大氣粗,手眼通天,手中只是部曲就有上萬人。

  我們一幫泥腿子,如何斗的過他們?」

  丁辰道:「不要把田氏想成不可戰勝。

  他也不過就是一個大一點的家族而已,你們這些受過他迫害之人若聯合起來,人數是他十倍都不止,到時候還怕他作甚?」

  蘇准從來沒有想過跟田氏對抗,連連搖頭道:「不可能,不可能,我們這些人根本鬥不過人家的。」

  「你覺得鬥不過,那是因為你們心不齊, 沒有人組織牽頭,」丁辰道:「其實這也不難, 等到了陳縣,你只需要把那些受苦受難之人叫到一起, 我來替你們組織。」

  「把人叫來倒是不難, 可是讓他們對抗田氏卻不容易,」蘇准使勁錘著自己的額頭。

  其實他們家已經被田氏逼到了絕路上,讓他做什麼他都敢幹。

  只不過他覺得跟田氏相抗衡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只能是死路一條。

  這麼自尋死路的事,做著有什麼意思?

  待蘇氏父女走後,一直在旁邊警戒的趙雲不解的問道:「咱們要處置那田氏,只需率兵前來將其滅掉,然後把土地分給百姓即可,何須廢如此周折?」

  「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丁辰道:「你想想,當初王莽改制,也曾下令讓豪族平分田地。

  這政策自是好的,可是最後卻鬧得天怒人怨,不止豪族極力反對,就連百姓也沒有受到半點實惠,日子反而比從前更難過了,所以大家一起來反王莽,從而鬧得天下大亂。

  今日大魏若簡簡單單一道均田令下去,恐怕還會重蹈莽新覆轍。」

  趙雲怔了怔,表示沒聽懂。

  他雖然文武雙全,頗有見識,但卻也沒有到通曉深層次改革的程度。

  而這些都是丁辰站在後人的立場上,總結了兩千年來先人的經驗教訓所做出的的決定。

  「說到底,還是歪嘴道士把好經給念歪了,」丁辰道:「豪族是必然不會同意分田地的,我即使率領軍隊強行把田氏土地分給百姓,可是百姓毫無準備,用不了多久土地還會重新回到田氏手中。

  我又不能一直在這裡駐守軍兵。

  所以最好的辦法是把百姓發動起來,組成聯盟,共同把田氏土地搶了。

  如此百姓們拋頭顱灑熱血搶來的土地,誰若再想搶回去,他們豈不要拼命?」

  「百姓聯合起來,能對抗得了田氏?」趙雲疑惑的問道。

  百姓的戰鬥力他可是一清二楚的,畢竟黃巾軍的例子就擺在那裡,常常十幾萬人被幾千諸侯軍擊潰。

  雖然部曲戰鬥力也不強,但是諸侯起事之初,其軍兵戰鬥力跟部曲也差不多。

  「我並非說完全依靠百姓,」丁辰道:「該調動軍兵的時候還是要調的,只不過我必須把百姓牽扯其中而已。

  要想革新成功,必須發動群眾,而且應當是自下而上讓百姓主動要求變革,而非從上而下強迫百姓變革。」

  趙雲依然聽了個一知半解。

  他們一行人曉行夜宿,這一日終於到了陳郡治所陳縣郊外。

  蘇以以家正是在此一個叫蘇家莊的村落。

  整個村子並不大,只有百十來戶,蘇姓是村子裡的大姓,所以村莊也以蘇字命名。

  只不過此時整個村落的百姓已經全都變成了田氏的奴婢,再也沒有什麼自由可言了。

  此前田氏部曲已經抓了蘇以以的哥哥,押在田府的監牢里,所以也不用擔心蘇以以再逃走,便任由她隨著家人回家。

  丁辰也跟隨來到了蘇家。

  天已經是掌燈時分,他讓蘇准前去召集被田氏迫害之人。

  蘇準的人品在蘇家莊還是很讓人信服的,不多時他就邀請了十來個人前來,把蘇家不大的茅草屋擠得滿滿當當。

  只不過大家都不知道幹什麼來的。

  「咳咳,」蘇准清了清嗓子,介紹丁辰道:「這位是從外地來的丁郎君,他可不得了,那是富貴人家的子弟。

  今日邀請大家前來,也是他有話對大家說。」

  眾人看了看丁辰,只看他穿著的衣服便知道不是普通百姓家的子弟。

  丁辰緩緩的道:「我一路與蘇大叔結伴而來,聽說了許多他家發生之事,以以年不過十五,卻要被迫委身於那田家主做妾。

  據說那田家主還不是正經納妾,只是將窮人家的女兒拿來修煉邪功,這等行徑簡直是禽獸所為,人神共憤。

  我又聽說這種事在咱們陳郡很普遍,所以便想要過問一下。

  不知這種事可曾在爾等身上發生過?」

  眾人面面相覷,不明白丁辰一個富家子弟為什麼會問這些。

  也不明白丁辰到底有多大決心為他們這些窮苦人說話。

  見大家都不說話,蘇准在旁邊插言道:「諸位把心裡的苦都說出來便是,丁郎君可是有大本事的人,此前有田氏部曲對他娘子不敬,他下令把那部曲當面活埋了,這乃是我親眼所見。」

  「真的?丁郎君不怕田氏?」有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接口道。

  丁辰微微笑道:「我要是怕,就不會來陳縣了。」

  那中年人眼眶微紅的點了點頭道:「我先說,我有兩個女兒,含辛茹苦拉扯大,還不到出嫁年紀,便被那田家主不由分說給搶了去。

  說是納為了妾室,可是卻連見都不讓我見。

  後來不過一年,田府便傳來消息,說我那兩個女兒都死了,已然下葬。

  可憐我……到最後竟是連屍首都沒見到……」

  那人一邊說一邊哭,說到最後竟是嚎啕大哭起來。

  「你有沒有報官?」丁辰問道。

  「當時正是戰亂時期,官老爺早就跑了,我去哪裡報?」中年人哀嚎道。

  他開了口就像打開了話匣子,旁邊又有個老者道:「我來說說我的事。

  我們家從祖上便傳下來五十畝地,世世代代耕種,用以養家餬口,本來也不礙著誰家什麼事。

  可是後來田氏大肆收購土地,便與我家那五十畝地挨著了。

  那田家主便派人前來要買我家土地,只給五百錢一畝啊。

  莫說給的那麼少,就算他給出五千錢一畝,那是我們祖宗傳下來的,也不能賣。

  可是他們竟然派人假扮成山匪,把我那有身孕的兒媳婦給搶走了。

  我家兒子前去跟他們理論,也被他們活活打死。

  最終那土地還是被他們強買了去,我那兒子兒媳再加上肚子裡未出生的孩兒,三條命竟是白死了。」

  老者說著,也不自覺的悲從中來,哽咽著泣不成聲。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在這屋裡開起了訴苦大會,紛紛訴說著自己被田氏欺壓的經過。

  又有一個青壯年道:「我家娘子是在田府做乳娘的,那天就是因為打了個噴嚏,驚醒了他們府內午睡的小郎君,他們竟然就把我家娘子打成重傷,回來沒幾天就嘔血而死。」

  「那田家沒有一個好東西,有一次他家大娘子丟了一件首飾,愣說是我家女兒偷的,最後我家女兒也是被毆打致死。

  到後來據說那件首飾又找到了,可是我家女兒卻是白死了。」

  每個人都訴說了一番,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時辰。

  最後丁辰問大家道:「咱們每家都受過田府欺壓,每家跟他田氏都有血債,你們想沒想過找田氏報仇?」

  「怎麼沒想過?」那兩女殞命的中年人悲憤道:「可是田府財雄勢大,手眼通天,只是部曲就有萬人,我們找上門去報仇,還不是自尋死路?」

  「就是,我家兒子去找他們說理,還被活活打死了呢。」

  丁辰道:「你們之所以無法跟田氏抗衡,只在於太過於分散,並沒有組織起來,如此自然被田氏欺負。

  可是正如你們所說,田氏作惡多端這麼多年,所害下之人成千上萬。

  這些人若是團結在一起,恐怕是田氏部曲十倍之多,又怎會怕田氏?

  到時把欺壓你們的田家推翻,分了他家的田地,豈不是各得其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