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王莽不能與曹操相比

  第369章 王莽不能與曹操相比

  「孤如今雖大權在握,可當年的王莽也是民心所向,所擁有之權勢與孤並沒有什麼不同。」

  曹操躺在榻上睜開眼睛道:「而且他所面臨之局面,與孤也是一模一樣。

  天下大部分良田都被各地豪族瓜分,百姓無地可耕,不得不依附於地主豪族,任他們剝削壓榨。

  甚至許多人家為了生計,不得不早早將兒女賣給富有人家當奴婢。

  如今天下大量人口被豪族隱匿,孤治下百姓還沒有他們三分之一。

  所以孤也不得不跟王莽一樣,要打擊各地豪族,抑制土地兼併,如此必然會引起天下豪族反抗。

  然後孤再冒天下之大不韙,建立帝號,這不是跟王莽走的路一模一樣?」

  曹操一口氣對丁辰說了這麼多話,感到有些氣喘,同時心中也感到十分鬱悶。

  他奪取天下之時,為了爭取天下各豪族支持,於是在老家譙縣向天下人聲明,對待豪族、士族、官僚,將全都延續大漢舊制。

  所以後來無論在平定冀州、荊州乃至丁辰在平定江東以及益州之時,本地豪族基本上都是望風而降,至少沒有添亂。

  那些豪族都是盼著曹氏統一天下之後,能恢復到他們最為嚮往的漢末時期,因為那時候正是他們的黃金時代。

  可是那些豪族們卻想不明白(或者也不願意想明白),正是因為他們那些人兼併土地,隱匿人口,壓榨百姓,攫取了大量財富。

  從而讓朝廷捉襟見肘,不得不對僅有的自耕農苛以重稅,讓百姓漸漸活不下去,如此黃巾起義爆發時才能一呼百應,瞬間聚集了數百萬之眾。

  現今曹操奪取了天下,也面臨著同樣艱難的選擇。

  若任由這種局面繼續蔓延下去,眼睜睜看著豪族繼續兼併土地,壓榨百姓,那麼第二次黃巾之亂很快就會到來。

  若曹操選擇打擊豪強,平均田地,如此必然要得罪那些大地主們,王莽之敗又要重演。

  曹操似乎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局面,這種情形下若繼續稱帝,那就真是沿著王莽的老路狂奔了。

  王莽至少在當時還要堪比聖人的名聲,所推行的政策也都是為了百姓著想,到最後依然鬧得眾叛親離。

  他曹操卻是凶名赫赫,若也敢貿然稱帝,那敗亡的恐怕比王莽更快。

  丁辰為曹操倒了一杯溫茶端了過來,曹操喝了一口,繼續躺下閉目養神,索性不再去想這些煩心事。

  「兒臣說王莽不能與父王相比,那是有原因的,」丁辰在榻邊緩緩的道:「任何一場改制都面臨利益的再分配問題,讓一部分人受益,必將損害另一部分人的既得利益。

  王莽改制,便是嚴重的損害了豪族階級以及大商人大富豪的利益。

  那些上層人士此前都是擁護王莽的,在後來也全都調轉矛頭反對王莽,在這樣強大的阻力下,王莽改制很難成功。」

  「那你說該如何?」曹操知道丁辰見識非凡,所以了解王莽改制失利的原因也並不稀奇。

  重要的是,曹操想知道丁辰有什麼辦法破解當前困局,讓他在有生之年能平穩的登上皇帝寶座。

  丁辰道:「豪族當然是要打壓的,要不然土地全都掌握在他們手中,百姓也全都淪為他們附庸,這天下遲早還要亂。

  可是父王從初起兵開始,是立志救萬民於水火的,如今雖然奪得了天下,卻沒有讓百姓過上好日子,這最大的禍首是誰?」

  曹操攥著拳頭恨恨的道:「就是那些當地豪強,他們如同毒瘤一般,禍害著天下百姓,動搖著孤之根基。」

  「所以王莽改制為何失敗便不言自明了,」丁辰道:「其實這上上下下有三方勢力,君王、豪族、百姓。

  王莽是以君王之力直接與豪族正面對決,強行從豪族手中搶奪土地分給百姓。

  只不過所推行惠民之策被豪族利用,逼迫百姓不得不站到豪族一邊,所以才鬧得天下烽煙四起,眾叛親離。

  他敗就敗在,只是孤軍奮戰,沒有藉助百姓之力。

  實際上君王與百姓是一體的,有著共同利益,而豪族才是對立的一面,是天下的毒瘤。

  若君王與百姓聯合在一起,共同對抗豪族,這事哪有不成的道理?」

  曹操聽得滿頭霧水,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有聽懂。

  丁辰簡單明了的道:「此事可以稱之為『土地改革』,也可以叫做『打土豪,分田地』。」

  這下曹操聽懂了,笑著道:「你是說鼓動百姓,自己去搶豪族手中土地,咱們坐山觀虎鬥?

  可是豪族又不是傻子,怎能不知道這是咱們指使的,還不是照樣把他們全都逼反了?」

  「兒臣說過,王莽不能與父王相比,」丁辰道:「這其中最大的差距在於,王莽當時雖然大權在握,可他實際上並沒有直接指揮的軍隊。

  可是父王卻不然,不止麾下兵精將勇,而且指揮有方。

  只要不讓豪族與百姓串通到一起,又怎會怕區區豪族那點部曲?

  再說現在還可以釜底抽薪,把豪族手中部曲解散,到時那些人還不是任由父王宰割?」

  「此法倒是可行,」曹操在床榻上慢慢坐了起來:「孤手裡有兵有將,又有你這般能征善戰的後輩,連天下諸侯都滅完了,還能怕他豪族生事?」

  以前曹操有些鑽牛角尖了,總覺得對待豪族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不免進退兩難。

  此番丁辰給他提出了一個全新的視角,原來打擊豪族也不用君王親自下手,百姓也是可以利用的一方勢力。

  而且君王打擊豪族本來也就是為了解救百姓。

  如此一來,君王就從一個直接下場的選手,轉身變成了裁判,只需要在豪族收拾不了的時候幫幫忙即可。

  「好,」曹操想通了這些道理之後,瞬時感覺頭痛之疾輕鬆了許多。

  他下來床榻來回走了幾步,沉思道:「正如你所言,如今豪族手中部曲太多,有糧有械,實力太過於強大,百姓恐怕無法與之抗衡,首先需要釜底抽薪,把豪族手中部曲解散。

  只是這事要從何處入手?」

  丁辰一路上已經經過深思熟路,他平靜的道:「父王只需下一道禁武令即可。

  如今天下已經平定,盜匪已然清繳完畢,刀槍劍戟,武器鎧甲等作戰之物一律收繳上交,所有私藏者按律論處。」

  其實華夏古代這種嚴禁民間私藏武器的禁令屢見不鮮。

  當年秦始皇滅六國之後,同樣面臨六國貴族餘部反撲的問題,於是下令「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陽,銷鋒鏑,鑄以為金人十二。」

  曹操想要一步步削弱當地豪族實力,第一步就是從收繳武器開始。

  「可以!」曹操顯得有些興奮,對丁辰欣慰的笑道:「還是你有主意,一回來就把困擾孤許久之難題解決了。

  明日便將此事提交早議。

  你已兩年沒有回家,先回去歇息吧,記得明晨來參加早議。」

  「諾!」丁辰退了出去

  他來到外面也不再去參加宴會了,而是跨馬率領百十護衛親兵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回家。

  他的家還是當初在柳城之時曹昂給選的,回來之後沒住過幾天便率軍出征了,且一出去就是兩年之久,回家的路還真有些模糊了。

  好在鄴城雖然繁華了數倍,但大體格局還是沒變的。

  穿過數條川流不息的街道,來到一條路的路口,有幾個身著便服之人正來回走動。

  丁辰常年在軍伍之中,看他們身姿就知道,一定是軍人出身。

  那幾人見丁辰盯著他們,猶豫了片刻,然後尷尬的上前抱拳施禮道:「小人見過丁將軍。」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誰派來的?」丁辰有一絲謹慎。

  「我們都是大公子派來的,」那人道:「這路上閒雜人等太多,所以大公子派我們便裝守衛這條街的兩端,唯恐居心叵測之人靠近將軍府邸。」

  「辛苦了,」丁辰點了點頭,原來這是曹昂安排的暗哨。

  他穿過那幾個暗哨把守的街口,這條街道果然清淨了許多,與外面的熙熙攘攘簡直是兩個世界。

  來往行人都是衣著體面之人,連馬車和騎馬之人都看不見一個。

  丁辰縱馬向前,快到自己府門前的時候,突然從前面跑過來一個兩三歲的小小童子,站在路中央叉著腰,奶聲奶氣的指著丁辰厲聲道:「你是什麼人,為何敢在這裡騎馬?」

  丁辰看那童子粉雕玉琢一般,眉目之間與自己非常相似,便已經猜到對方的身份。

  他坐在馬上饒有興致的笑道:「你又是什麼人?我為何不能在這裡騎馬?」

  「你好大的膽子,我說這裡不能騎馬,就是不能騎馬,你下來,」那小童義正辭嚴道。

  「我要是不下來呢?」

  「你要是不下來,我就揍你,」小童說著,從地下撿起一塊小石頭,向丁辰扔了過去。

  丁辰接住石頭,氣不打一處來道:「好小子,敢打老子?我看你是反了天了。」

  「你可知道我父親是誰,竟敢在我面前自稱老子?」小童氣的小臉漲紅,又去尋別的石頭。

  丁辰跳下馬來,上前橫著抱起那小童,在屁股上就扇了兩巴掌。

  那小童卻沒有哭,只是掙扎著嘶吼,「放我下來,放我下來,等我父親回來,絕饒不了你……」

  這時候從府內傳來匆匆的腳步聲,伴隨著急切的聲音道:「哎呀小郎君去哪裡了,不是一直在門前等著嘛?」

  「是啊,剛才還在這裡,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

  「混帳,要是小郎君掉一根頭髮,老子要了你們的命。」

  說話間,王申帶著一眾男男女女的奴婢衝出府門,陡然間見自己的小郎君被人橫抱在腰間打屁股,再抬頭一看,當即驚喜異常道:「家主,您回來了?

  是家主回來了,是家主回來了。」

  丁辰已經兩年沒有回府了,那些舊僕役像王申等人是從許都一直跟到了柳城,又從柳城回到鄴城,此刻一見到丁辰無不激動的熱淚盈眶。

  那幾個專門伺候小丁平的年輕女婢則是第一次見到家主,一時間稍稍有些發愣。

  而被丁辰橫抱在腰間的小丁平聽到這是自己的父親,頓時不敢再掙扎,也不敢出聲了,被放下來之後,低著頭小聲問道:「您……是我父親?」

  丁辰故意板著臉道:「誰教的你如此蠻橫,竟然隨隨便便就向人扔石頭。」

  「我……我……」小丁平低著頭不敢應聲。

  王申連忙在旁邊解圍道:「家主,小郎君自從懂事之後,就一直問父親去了哪裡。

  後來主母跟他說,他的父親在外面打仗,將來會騎著高頭大馬回來。

  從那時起,小郎君便天天坐在府門前等著您回來,每見到一個騎馬之人,便攔下問問是不是父親。

  有的人會矢口否認,有許多不懂事的,還出言嘲笑小郎君。

  後來久而久之,小郎君便恨上了騎馬之人。

  大公子知道此事之後,便直接下令,封鎖了這條街道,禁止任何騎馬之人從這裡路過。

  誰想到,今日家主竟然真的回來了。」

  丁辰聽了王申的敘述,心中頓時不是滋味,冷聲問道:「那嘲笑我兒之人,可曾受到懲罰?」

  「奴婢已經帶人將其打個半死,」王申道。

  丁辰這才沒有追問下去,蹲下身輕聲問兒子道:「你一直坐在這裡等父親?」

  小丁平重重點了點頭。

  「你在這裡等了多久?」丁辰又問道。

  「嗯……」小丁平想了想,扳著手指頭道:「從穿厚衣的時候開始在這裡等的,後來穿單衣,後來又穿厚衣,我也不知道是多久。」

  ……兒子竟是坐在門口等了自己一年多。

  丁辰心疼的把兒子抱了起來,捏捏他的臉蛋道:「好好記住你父親的樣子,以後不要見誰都叫父親。」

  「嗯,父親,」小丁平八爪魚一樣扒在丁辰身上,問道:「您還走麼?」

  「會,不過再也不會這麼長時間了,」丁辰聞著兒子身上的奶香味,說道:「父親答應你,以後會多抽出時間來陪你玩。」

  「太好了,」小丁平高興的喜笑顏開,掙扎著跳下來,邁開小短腿往回跑,邊跑邊喊道:「母親,母親,父親回來啦,父親還答應陪我玩。」

  也許孩子的願望就是這麼容易滿足。

  丁辰回到府中,只見呂琦、甄宓、大小喬、袁秧、阿青阿紫等一眾夫人迎了出來,對著丁辰一起施禮,齊聲道:「見過夫君。」

  兩年未見,一眾夫人都有些憔悴。

  丁辰吸了一口涼氣,晚上哪位夫人侍寢是個難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