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虎步關右
「公瑾?」孫權看到周瑜,頓時眼睛亮了,心中也安定了幾分。
這情形就如同幾年前兄長去世,剛剛繼承江東基業的他無人信服,也就是周瑜像今天這般力挽狂瀾,帶頭向他稱主公,由此他才坐穩了江東之主的位置。
只可惜他坐穩了之後,反而對周瑜多有猜忌,甚至引入本土豪族勢力來打壓周瑜以及身後的淮泗武人集團。
可是到頭來,對他最忠心的反而正是周瑜,以及從他父兄時代就跟著他孫家南征北戰的那幫淮泗老將。
想到這裡,孫權眼眶漸漸濕潤了,莫名有種想要摟住周瑜大哭一場的衝動,跟他說一聲「兄長,對不起」。
周瑜大步流星的走進了廳堂。
他的氣場就是那麼強,明明只有一個人進來,但是卻如千軍萬馬一般,瞬間改變了議事廳內哀鴻一片的氣氛。
一眾淮泗武將全都圍了過來。
程普欣喜的道:「大都督,你身體好了?
前些日子還有人稟報說你病勢沉重,一定又是你的疑兵之計,對不對?」
「大都督既然康復那就太好了,可以帶領咱們去跟曹軍決一死戰,就算戰死沙場也是痛快的。」
「就是,寧願戰死沙場,馬革裹屍,也不願受這等窩囊氣。」
看到了周瑜,一眾淮泗武將瞬間煥發了活力,就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而對面的一眾本土豪族則全都臊眉耷眼,不敢說話了,仿佛那風度翩翩的中年人是一個魔鬼。
周瑜雖然外貌儒雅,但是殺起人來可是心狠手辣,當初跟著孫策平定江東之時,沒少殺四大家族的人。
所以顧雍張溫等人,見到周瑜都有一股天生的恐懼感。
周瑜掃視顧張身後那一眾豪族,冷聲道:「言降者,皆可誅,爾等誰願意試試,周某的寶劍是否還如當年那般鋒利。」
顧張等豪族人士聽到這話全都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其實孫權喊打喊殺,他們倒是不害怕,畢竟他們知道孫權要倚重他們。
可是周瑜「皆可誅」三個字,卻令人膽戰心驚,因為周瑜當年就這麼殺過他們的人,那真是殘酷無情,絕不手亂。
見徹底鎮住了那幫居心叵測的豪族人士,周瑜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對著孫權躬身施禮道:「主公,末將久在柴桑養傷,未曾前來建業,向吳太夫人請安。
今日既然得閒,還請主公帶末將去拜見太夫人。」
當初周瑜跟孫策都是升堂拜母的交情,相當於認了乾兒子的。
所以周瑜前來,要先去拜見吳太夫人。
「公瑾,請!」孫權不理會那幫勸他投降的本土豪族,欣喜的把周瑜讓進後堂。
周瑜一踏進屏風後面,頓時捂住胸口,雙腿一軟,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滴了下來,臉色也變得蠟黃,不復剛才神采奕奕之色。
孫權連忙上前把周瑜攙扶住,周瑜這才沒有倒下。
「公……」孫權剛剛說出一個字,突然周瑜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並指了指外面,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大聲嚷嚷。
孫權頓時明白了,周瑜實際上病體還是很重,但只是想到自己這邊人心浮動,所以強打著精神前來為自己穩定軍心。
孫權下令屏退左右,整個走廊空蕩蕩的,兩人互相攙扶著,走了數十步,孫權這才把周瑜扶到旁邊一個石凳上坐下。
「公瑾,你身體如此虛弱,不在柴桑好好養傷,卻跑來建業作甚?」孫權心疼的小聲責問道。
周瑜嘆息了一聲,臉色慘白的笑笑,喘著粗氣道:「當年伯符創業何等艱難,這才平定了江東之地。
我既受其重託,如今江東危急,我周瑜就應該死在抵禦外敵的戰場上,而不是死在柴桑的病榻上。
只要我周瑜這條命,還對主公有半點用處,這趟就沒白來。」
「公瑾,你真是……」孫權哽咽著,沒有說出話來。
「主公放心,我前去坐鎮東關,自可穩定軍心,有子敬代為處理軍中事務,自可應付曹軍攻擊,」周瑜轉而又道:「不過從長遠形勢看,曹軍勢大,而且丁辰那小兒處事冷靜,詭計多端,遠勝於曹操好大喜功,若我軍孤軍奮戰,東關早晚守不住。
故而主公還是要聯絡劉備與劉璋,讓其從背後襲擊荊襄,以迫使丁辰分兵防禦,如此我方才能贏得喘息之機。」
「公瑾所言極是,如今連張遼的合肥都被丁辰調了過來,其實力的確是我所無法抗衡的,」孫權嘆息一聲,緊接著又憤然道:「只是可恨那劉璋鼠目寸光,竟是不敢兵出三峽,偷襲荊襄。
更可恨是那劉備,當初我等為了助他,拼盡全力,可是如今讓他出兵相助,卻是推三阻四,百般推辭。」
周瑜皺著眉頭疑惑道:「要說劉璋鼠目寸光,膽小怕事我倒是相信,可是劉備號稱當世梟雄,如今我方岌岌可危,唇亡齒寒的道理他難道不明白?
不對,他一定是有事……」
……
要說劉備有什麼事,需要從潼關之戰說起。
曹操與馬超韓遂率領的關中聯軍對陣於潼關。
同時,曹操派大將張郃率領數千軍兵從黃河下游的浦板津悄悄渡過黃河,準備襲擊關中聯軍身後。
但是張郃的軍兵卻被馬超發現了,馬超當即率兵前去攻擊浦板津的張郃。
此時曹操卻從正面主動發起了攻擊,一舉擊破了潼關。
關中聯軍被迫退到渭水一線布防。
而曹操又使用離間計,挑撥馬超和韓遂互相敵視,最終兩人互相攻擊,被曹軍逐一擊破。
號稱擁兵十萬的關中聯軍不過是一盤散沙,戰鬥力遠不如曹軍的鐵板一塊。
所以關中很快就被曹操平定了。
馬超被迫逃走,投降了坐鎮漢中,以天師道建立政權的張魯。
張魯卻也不太信任馬超,於是遣馬超去攻擊他的死對頭,與他有殺母之仇的益州劉璋。
馬超也當真厲害,率領軍兵南下攻城拔寨,把益州軍殺的節節敗退,直接殺到了葭萌關下。
所以孫權派人前來威脅劉璋,讓劉璋出兵偷襲荊襄時,劉璋無動於衷。
一來劉璋因為馬超的攻擊被弄得焦頭爛額,二來劉璋也是真的害怕得罪曹操。
可是當時襲肅又的確是他劉璋派往荊襄協助曹操作戰的,如今襲肅投降了孫權,襲肅又四處宣揚,其投孫乃是受了劉璋的指使。
劉璋有種焦頭爛額,又有口說不清的感覺,於是親筆給曹操寫了一封信。
信中內容有兩個要點。
其一,向曹操解釋,他是真心實意的報效朝廷,願意上繳所有賦稅,只要讓他繼續做益州牧就行。
其二,如今馬超攻打葭萌關甚急,既然曹操已經拿下了關中,最好再趁機拿下漢中,如此就把馬超的後路給抄了。
最後,劉璋選定了能言善辯的別駕從事張松前去送這封信。
張松臨行前的晚上,與好友法正見了一面……
法正的書房裡,油燈照的的燈火通明,門口更有心腹把守。
張松首先道:「孝直兄,今劉季玉委派我前去面見曹公,請求曹公攻取漢中,孝直兄如何看待此事?」
法正捏著鬍鬚微微笑道:「永年賢弟已有主意,何必再來問我?」
「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你法孝直,」張松哈哈大笑道:「曹公如今剛剛平定關中,若再攻取漢中,則離我蜀地不過一步之遙,得隴豈有不望蜀之理?」
法正點點頭道:「永年說的沒錯,曹公何許人也,那是素有平定天下之志的梟雄,劉季玉想要用曹公對付馬超,實乃引狼入室。
如今天下已大半數歸曹,曹操女婿丁辰在江東亦是節節勝利,依我看,這蜀地劉季玉怕是守不住了,早晚為曹公所有,我等可要早做準備。」
「孝直放心,一切盡在掌握,」張松神秘的拍著胸口笑了笑。
這兩人雖然是劉璋手下的謀臣,但是他們卻全都看的出來,劉璋這兩把刷子,比老爹劉焉差遠了,這蜀地早晚得歸他人所有。
所以張松借著為劉璋出使曹氏的機會,要暗中賣蜀給曹氏。
畢竟曹氏是當今天下最大的勢力。
假如蜀地就像一個貌美如花的大姑娘,被數個圖謀不軌的惡漢覬覦,既然貞潔難保,需要委身一人,自然要委身拳頭最硬的,如此才能保證不委身第二次。
而曹氏就是拳頭最硬的那個惡漢。
張松懷中揣著劉璋親筆信,同時還揣著一份西川地形以及布防圖,準備獻給曹操,以期在新政權里立上一個首功。
只不過只有地圖還不行,他還需要把蜀地賣的更徹底一些,可是張松在劉璋面前沒有法正說話有分量,所以前來求助法正。
張松正色道:「僅有這些,恐怕還不能引起曹公重視,更為具體者,則需孝直在劉季玉面前配合。」
法正何等聰明,當即明白了張松的意思,那是讓自己做內應,讓劉璋做出有利於曹氏的安排。
「此事可算我兩人謀劃?」法正問道。
「當然啦,」張松正色道:「要不然我怎會深夜前來,把這內心之事和盤托出?
如此你還不相信我?」
「我自然是相信永年賢弟,」法正笑道:「只要曹公得隴望蜀,在下自當盡力而為。」
說完,兩人三擊掌立誓,約定共同賣蜀。
張松帶著劉璋的親筆信與西川布防圖,第二日便踏上了去往關中之路。
此時曹操平定關中之後,便讓夏侯淵掃蕩羌人氐人。
其實曹操很注重關中的穩定,而此時曹氏的軍力又遠勝於羌氐等遊牧民族民族。
很快夏侯淵便虎步關右,率軍打的羌族氐族人望風而逃,屠殺其無數部族,最終河西諸羌部全部投降,自此,長期為禍的隴右被平定。
於是曹操讓夏侯淵鎮守關中,如若關中穩定,羌氐便鬧不起來。
只可惜,後來諸葛亮六出祁山,姜維九伐中原,把關中打成了一團糟,結果曾經被曹氏死死壓制的羌氐族群又趁勢重新崛起。
這就成了五胡亂華的開端,而漢民族不得不衣冠南渡,以躲避禍亂。
想來,若非劉備諸葛亮等搞亂了關中,也不會釀成未來的永嘉之亂。
回想起當今這個時代,夏侯淵對羌族氐族人的屠殺與任意揉捏,再想想未來,羌族氐族作為五胡之一,對漢民族的報復,不免令人唏噓不已。
扯遠了,話說張松帶著劉璋信與西川布防圖去往長安見曹操。
此時曹操正親率大軍在長安修整,張松前來求見。
曹操一見張松的相貌,心裡就有些不悅。
原來張松長得五短身材,形容猥瑣,看上去賊眉鼠眼的,不像個好人。
曹操雖不是個以貌取人之人,但是曹操身邊文士例如荀彧、程昱、郭嘉、崔琰等人都是相貌堂堂的,還從沒有見過像張松這樣的。
按說劉璋也是選人失誤,劉璋只是想到張鬆口才好,卻忘記張松的外貌實在不佳,作為一個代表西川的使者,外在形象也很重要。
曹操看到這樣一個人,說話中不免帶了幾分傲慢。
他是大漢丞相,魏公,面對一個下屬派來的使者,有些傲慢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是張松卻不那麼想,張松並非僅僅是一個使者那麼簡單,他還是來跟曹操談合作的,哪想合作還沒開口談,曹操便擺出了那樣一種態度,也就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
於是話不投機,張松懷中的西川布防圖還沒有掏出來,便氣呼呼的離開了曹操。
可是離開之後,張松卻犯了難。
當今天下,這蜀地不賣給曹操,又能賣給誰呢?
如今對抗曹氏的只剩下了孫權以及漢中的張魯,張魯跟劉璋有殺母之仇,是不可能賣給張魯的。
而孫權此時正在受到曹操女婿的猛烈攻擊,眼見自身都不保。
一時間他苦悶異常,騎著馬信馬由韁的在官道上走著,直到出了潼關,突然身後有人高聲問道:「前面莫非益州別駕張永年,張別駕?」
張松連忙回頭,只見前面有一個車隊,為首一人約有四十多歲,衣著比較樸素,張松卻是從來沒見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