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二,依然還是在長安城外竣工不久的側視望樓上,只不過這次從城的西南角換到了東南角。
劉備帶著李素最後親自觀摩了一番長安城內李傕軍捉襟見肘的防守,順便看看今天的佯攻效果,兩人一致覺得正式總攻的條件已經成熟了。
望樓腳下,這幾天還根據實戰需要,立了幾個烽火台,會燒不同的材料、形成不同顏色、不同數量的煙。
這玩意兒李素走的時候是沒有的,也不是他親自交代的,完全是實戰過程中,諸葛亮突發奇想的發明。
起因還是由於剛開始佯攻時,內線敵軍調度比較便利,某段城牆空虛的機會,可能轉瞬即逝,只要進攻方幾分鐘內沒有對這段城牆發起進攻,敵人自己就發現堵上了。
後來諸葛亮發現主要是劉備軍的傳令兵傳達讓某支部隊轉入進攻的傳遞速度太慢了,就搞了這種烽火台。
他按照李素教他的數學原理,用類似於「二進位」的思路給各個牆段的攻城部隊編了號,比如看到烽火台放的煙是三道同樣顏色的「紅紅紅」,那就是東城靠北第一牆段,「黑黑黑」就是第八牆段。用三個煙霧字節就表示了八種信息量。
如此一來,每個陣地段的軍官們記住代表自己的顏色,看到對應顏色組合的煙就瞬間組織進攻,比傳令兵沿著長安城城牆跑十幾里路去傳令快多了,城內的守軍再調度堵漏方面自然是愈發猝不及防,捉襟見肘。
李素回來的時候,看到了諸葛亮自己發明的這個騷操作,也是差點兒驚掉了下巴。
阿亮這是「不滯於物,草木竹石皆可為劍」啊,哦不,應該說是「草木竹石皆可為數」。
物質載體已經不能制約諸葛亮對數學工具的隨機應變應用了,燒幾堆狼煙都能實踐二進位信息載體的工程實踐。
不愧是李素最得意門生的智商,教他一點東西都能舉一反三得心應手。
又是一場佯攻結束,劉備放下望遠鏡,得意說道:「之前數日血戰下來,李傕軍疲憊不堪,之前靠拉壯丁湊起號稱四萬餘人的守城部隊,如今消耗下來,應該不到三萬五了,勉強剩三萬出頭。
觀其旗號、軍陣,絕大多數士卒都沒有得到歇息,連騎兵都棄馬上城準備了。我軍加上段煨部,一共十餘萬,圍著三萬人打,完全可以輪流休息,還讓民夫暫為疑兵,李傕士卒的精力快扛不住了。」
李素倒是沒怎麼為進展而驚喜,因為他一直以為,自己定的計策大方向已經很好了,能夠疲敵調動敵人應該是很輕鬆的,所以眼下這一切不是應得的優勢麼?
不過,跟著劉備了解了半天戰況之後,他才知道其他諸將,在將他這個規劃落地的過程中,做了多少有價值的具體工作。
這佯攻的幾天,還真不是白白浪費的——諸葛亮克服的那些困難,暫且不論。單說劉備關羽因為沒有開上帝視角,所以哪怕李儒一開始就中計了,還勸得李傕一起中計,劉備是不知道的。
劉備軍只有通過實戰觀察敵軍的真實調度反應,才能確認他們中計了,這就需要幾天的血戰試探。
其次,就算敵人中計了,他們一開始肯定也會抱有僥倖心理,不會真的一上來就把全部預備隊都調動起來疲於奔命的。他們得實打實發現「不那麼干真會漏洞百出,真會有失守風險」,才被逼著調動起來。
這個過程說起來幾句話,其實都是幾千人的傷亡和搏戰換來的。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察也。哪有什麼地圖上隨便畫一畫微操思路、就能保證順利執行的。
此戰的功勞,規劃者和執行者,差不多是三七開吧,主要還是浴血奮戰的將士們的功勞。
……
下瞭望樓之後,劉備帶著李素,又去城西偏北的一處攻城營地里巡視,那裡埋伏著即將動用的攻打北橫門的真正主力部隊。
之所以攻打北門的部隊不直接駐紮在北門外的營地,那也是為了麻痹敵人,讓敵人覺得北門沒多少兵,至少是沒有重型攻城器械。
但實際上,劉備準備了一些已經可以在幾個時辰內快速組裝完成的配重式投石車半成品部件,可以在總攻當天,入夜之後就到工地上摸黑裝起來,然後拂曉時分就發起火力準備。
配重式投石車的這種用法,此前當然是嚴格保密的,所以李傕李儒至今還以為,這些東西必須就地現造現用,不能造好了開過來。
而在攻城準備營地里,李素又看到了攻城將領們這幾天自己琢磨出來的、為了攻打長安北門而因地制宜搞的新型拼湊式裝備——
居然是十幾頭的戰象,但是被拆掉了背後的轎廂和連弩,連竹製鎧甲的負重都省了一部分,但是在象身上綁了沉重的硬樹,樹木尖端還加了重型沖城錘用的羊頭鑄鐵。
很顯然,這是考慮到人力推攻城錘行動緩慢,不利於奇襲,加上長安城北門難以徹底修復,縮了選了這種「攻擊力低但反應相對快速」的臨時性破城錘,用大象衝鋒撞門和柵欄。
另外,根據之前高順第一次攻北門失敗的經驗,李傕軍應該是在北橫門後面挖了塹壕堆了土牆、有多道工事層層遲滯。對於這種「量多、層次多、但單層防禦力不足」的工事,上大象就很有優勢了。陷馬的陷坑沒法陷大象,夯土牆也很容易被大象撞出缺口來。
哪怕大象死在滿是鹿角拒馬的陷坑裡,以大象的龐大體積,死前估計能蹚掉幾百根鹿角拒馬,屍體還能順便把坑填了,死一頭象起到的破障效果,按照噸位來算,起碼相當於死二十匹戰馬,這個交換比是絕對划算的,也正好把軍中剩下的大象餘熱發揮一下。
而且如前所述,北門的閘門和吊橋是不可能在城外有部隊監視的情況下修復的。北門吊橋附近的一些河段,在高順那天試探性進攻的時候也被填塞破壞出了缺口,所以也不存在部隊蜂擁導致塌陷的問題。
一切準備,似乎都是根據之前的失敗教訓針對性補強了。
「差不多了,就在這兩日,隨時可以再發動一次拂曉攻勢。具體就看情報了,什麼時候敵軍最疲憊,我們就什麼時候動手。」李素也點頭表達了對準備工作的肯定,鼓勵劉備下定決心。
劉備看麾下最得信賴的謀士都支持他正式總攻,心中也算一塊石頭落地,當晚就在北營內置酒相待,跟李素一起煮酒對酌,時機夠好的話,就隨時宣布出擊。
另一方面,李素從劉協那兒回來之後,劉備也沒逮住機會單獨跟他私下聊政治,所以也趁著夜深人靜,問問李素對劉協的看法,正式確定本陣營將來一兩年內對皇帝的態度。
李素當然是知無不言,把他對皇帝的看法坦誠說了,甚至拿出一冊《蔡李公問對》,挑重點段落讓劉備秉燭夜讀,他親自給他講解其中原理,希望劉備也堅持「不為亂天下首倡」的姿態,一以貫之。
劉備雖然這幾年有了些野心,但畢竟是漢室為重,只是偶爾會飄一下。夜深人靜的時候人的情感也比較冷靜,容易理性思考問題。加上他一貫知道李素知天命,所以沒怎麼猶豫就答應了。
劉備也怕李素多想,起身拿著酒壺,另一隻手拍拍李素肩膀:「伯雅,不要擔心孤……不要擔心為兄會貪圖富貴,忘了本心。為兄是來匡扶漢室的,但盡人事,聽天命。
這幾年來,權傾一時之人接踵而起,何進、董卓、李傕,當其強盛之時,何等不可一世,而今安在哉?你說要順天而為,咱就順天而為。
自己的事情做到九成九,做好一切準備。最後一分天命,什麼時候來咱就什麼時候接住。若天命在孤,孤自當受命。就算天命一輩子不來,人事盡足還差那麼一點,孤就一輩子做個周公又如何?」
李素聽了這番話,心中倒是咯噔一下。
他忽然發現,似乎曹操那個「若天命在孤」,似乎也不像世人解讀的那般,就是非要他兒子曹丕當皇帝了。
說不定,曹操也是因為見慣了興衰,見慣了盛極一時的人最後身後湮沒無聞,所以存了畏懼之心,天命不到位,就不敢強求。
那都是一種「99%的努力加1%的運氣/靈感」的人生態度,1%不來,那就等著,真心不強求,不是說說的。
只不過,曹操說的是「周文王」,那是準備讓兒子當武王改朝換代的。
而劉備即使如此有感而發,也只能說「周公」。周公輔成王嘛,都是宗室叔叔輔佐侄兒,而且周公輔成王好歹是善終的,不像其他位極一時的權臣,往後還被幼帝成年後猜忌清算。
所以,劉備就算要功成身退,他的下場肯定也比歷史上的曹操要好得多,他是有退路的,沒有逼到騎虎難下的猜疑鏈里。
一切,還要感謝周公和成王的互相成全。
這世上,是有人真心豁達到聽天命的,劉曹都算。
「興亡誰認定,盛衰豈無憑。擔當生前事,何計身後評。但求英雄氣,浩然騁丹青。大王之豁達,臣竟沒能提前領會,慚愧,慚愧。」李素也是沉默良久,才如此喟然長嘆。
劉備一愣,直接拿起溫酒的酒壺灌了一點,痛快大叫:「快哉!孤素來不好文,不過伯雅這幾句樂府,倒是通俗易懂,瀰漫浩然英雄氣,孤甚是喜歡。
來,把剩下這半壺喝了,你我君臣約定——天命不在孤,孤好歹陪你把這個『首倡者必譴』的千秋偉論發揚光大,讓後世千百代為君者,甚至是想要作亂者,都忌憚三分,行事前掂量掂量。
若真能為後世百代為君者師法,讓後世百代縱有改朝換代、也少些戰亂,孤自己為不為君,又有什麼關係呢?豈不比自己為君更加彪炳千秋,名垂史冊!但留人間一股英雄氣,何其快哉!」
李素不擅飲酒,不過劉備都把醉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他只好噸噸噸喝了。這樣也好,至少君臣猜忌算是徹底說開了,劉備也不會再懷疑李素是否忠於劉協更多,反正劉備自己都看開了,也是徹底真心相信李素所知的是天命,不會害他的。
當神不比當皇帝爽。
……
今夜本不是決定要總攻的日子,還想等待一下時機,確保一擊而中。
不過基本上也屬於「只要偵查到敵軍有漏洞,就能隨時進攻」的備戰狀態了。
但是,還真別說,機會總是眷顧有準備的人。
似乎是上天都欣賞了李素和劉備這種「我只做好我自己,做到最充分,但盡人事聽天命」的豁達態度,天意就在今晚,給了他們一個特別優異的良機。
後半夜四更天過半,李素因為跟劉備談心,喝了整整半壺的酒,宿醉在軍帳之中,睡得比較沉。
結果,他忽然就被一陣劇烈的抖動給驚醒了。
李素懵逼了足足好幾分鐘,劉備都已經用冷水潑了把臉、披掛好盔甲,這才來扶李素起身,驚喜參半地對著李素大吼:「伯雅!這莫不是又地震了!」
194年,關中有三次地震,五月份這次最大,正月和十月有小震、餘震,本來如此。劉備則因為正月二十七日那次,李素幫他偽造了一個「高皇帝託夢」的陳倉地震,現在遇到真地震反而不驚訝了,竟覺得有點理所當然。
李素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連忙披好袍服抄起摺扇,奪門出帳,兩人自言自語地互相說道:「快看看長安城防是否受損!守軍是否陷入混亂!」
關羽張飛的反應比他們更快,已經在動員北門外的預備攻城部隊了,幾分鐘後,就確認了情況。
「原本就壞了的北橫門被壓塌了!城樓都有一部分陷到門洞裡、直接倒塌在地上了!快攻城!」
數萬士兵這幾天原本就是在晝伏夜出調整生物鐘,每天要求剛天色變暗,下午就睡覺,半夜要醒來,所以精神狀態不錯,聽說城門塌損,立刻爆發出猛烈的歡呼,然後組織起全面進攻。
剛剛搭好的投石車也全部開始開火,但不是砸已經壞了的北橫門和城樓,而是壓制兩側城牆。
身上綁了攻城錘的大象,則是全部被驅趕著沖向塌損的缺口。
足足兩三萬先頭步兵跟著大象蜂擁而上,或架設雲梯往兩翼散開,以確保第一時間有更多部隊可以吸引敵人、進入城內展開。
……
還千萬別覺得這事兒是老天爺在給李素開掛,因為這就是史實——《後漢書獻帝紀》載興平元年(194)冬十月,長安數處市門(坊市)、宮城門自壞。原因估計是地震的餘震。可見這一年的大地震和多次餘震,確實對長安城的很多建築構成了破壞。
《獻帝紀》還明確寫了,原本在這事兒當中,又有剛當上司徒的淳于嘉因此被災異免職,然後因為年初的前一次地震被從司徒降到京兆尹的趙溫,居然又回來當司徒了。所謂的「天人感應、大災免三公」,簡直如同兒戲,就是輪流上下,每次一地震當權的下來變成替補、替補的又上去變成當權,可見董仲舒那一套的可笑。
而長安城的北城門,按照後漢書記載,倒是確實不在被地震破壞之列。但問題是,長安城的城防,跟歷史同期已經不一樣了,北橫門和北宮門都是被魏桀、沮俊在突圍之前嚴重破壞過的了。本來就是絲血大殘的狀態,再來個地震,直接徹底震壞也不奇怪。
當然了,所謂的塌損,也不可能是全毀,畢竟就算全毀了,光城樓那幾十萬石的土方量塌陷下來,形成一個土坡,把門洞都埋了,部隊要衝進去依然是不容易的。
所以攻城戰的激烈廝殺程度,倒是絲毫沒有因為城防的破壞而衰減,雙方依然是誓死往裡填人命。
沒過多久,另外三門按說應該白天佯攻的部隊,也陸續投入了攻勢,儘量多拖住李傕軍全部回防北城的速度。
這次的攻城步兵部隊指揮官,就不僅僅是高順這麼低的級別了,而是換了張飛作為前方總指揮,先頭部隊一進城,還沒站穩腳跟,張飛就跟著進去了,身先士卒衝殺,只有大象沖在比張飛更前面的位置。
畢竟這不是佯攻而是總攻,不止要投入陷陣營和蠻兵,需要全部兵種配合,至少要有關羽張飛級別的頂級心腹將領才鎮得住那麼大規模的部隊。
一頭頭大象倒斃在宮牆外、陷坑中,但它們死前蔡平樂幾十處陷坑、撞塌了幾十處夯土牆缺口、幾十處木柵欄,甚至還撞毀了北宮門附近的兩處牆壁,也蹚掉了數以千計的鹿角拒馬蒺藜等尖銳障礙物。
張飛帶著幾千步兵,從北宮門殺進未央宮,與李傕的親衛部隊戰到一處,殺聲震天。殘肢斷臂橫飛,血如泉涌把未央宮裡的魚池都染紅了。
張飛倒也機靈,一邊攻打一邊讓士兵們瘋狂高喊:「高祖皇帝又震怒降下災異啦!天誅李逆!天兵降下地震助勤王軍攻城!」
還別說,這個鼓舞士氣的辦法非常奏效,尤其是漢軍士兵當中絕大多數人,三個半月前在陳倉戰場上,都是聽說過劉備操縱地震逆天改命的神跡的,現在居然又地震把守城方的工事震壞了,還不打了雞血一樣信心暴漲?
饒是李傕的兵也是個個渾不怕死的亡命徒、只想死前及時行樂,但不代表他們不怕鬼神啊,這樣瘋狂的士氣打擊,自然是個個哆嗦顫慄。
就算平時武藝不錯,此刻也得大打一個折扣,有些叛軍士兵舉著環首刀都覺得肌肉酸麻,使不出勁兒來,或者跟漢軍士兵拼刀時發虛,直接被一刀砍死。
漢軍士兵自然是越戰越勇,一個個勢如瘋虎,有攻無守,狂斬猛殺。
……
李傕身邊足有一兩千親衛,他當時正守在皇帝的偏寢殿鉤弋殿內——也就是漢武帝賜死鉤弋夫人那個鉤弋殿,是未央宮靠北側的一個偏殿。因為宮內還有一進一進的宮門阻擋,所以北宮門被破時,李傕還能靠裡面的門固守。
交戰後不久,他就發現更北面外圍的武台殿,和兩側的猗蘭閣、無緣閣先後失守了。
李傕焦急萬分,已經第三次訓斥手下的傳令官:「城東城南城西的守將為何還不來援?再不派大軍堵口,怕是全城都要陷落了!那些貪生怕死之徒!個個該死!」
外面的喊殺聲居然漸漸有減弱的趨勢,李傕就知道鉤弋殿以北的兩進內的衛軍怕是多半戰死了。
這時候,李儒也匆匆忙忙連滾帶爬來找——李儒之所以來得快,也是因為他如今也常住在皇宮裡了,反正知道城破自己就是死,還有什麼好放不開享樂的呢?
李儒哭喊著說:「大將軍速速南退,咱先退到前三進的宣室殿或者麒麟殿、金華殿吧!這裡肯定撐不到援軍來的!」
李傕卻呆滯麻木,忽然像是求生意志萎縮一般,長嘆一聲:「要我為了多活一年半載,窮奢極欲,偶爾委屈一下也就罷了。今日之事,還能有生路麼?往南逃,不過多活幾個時辰而已。
文優,若是我死了,你不許對外宣布我的死訊便是。我們殺了那麼多人,劉備怕是連我手下那些胡兵都不會放過的,讓他們都轟轟烈類給我陪葬就是!大丈夫死也要轟轟烈烈,不枉富貴一場!」
李傕最後還是不肯為了多活幾個時辰再慫,他反而把宣室殿等南側三進宮室內的站崗士兵,統統召集到鉤弋殿附近——當然也不是全部進殿,因為根本站不下。
一時間旁邊幾間宮殿內,居然密密麻麻集結了幾千人的精兵,長槍林立,人口密度不是一般的高,好多都是他平時通過發宮女餵飽的羌族死士。
「轟隆!」幾聲巨響,鉤弋殿的宮門也被撞開了,幾頭已經插滿弓箭背著攻城錘的大象沖了進來,直接在密集的人堆里趟出一條血路來。
偏偏這些死士還非常悍勇,動輒數十桿甚至近百干長槍朝著大象密集攢刺,讓大象如同撞在一堵槍槍上,被硬生生直接捅死,哪怕倒下去時慣性衝力壓死七八個羌兵,羌賊們也毫不畏懼。
顯然這些羌兵也知道,他們是睡過劉協宮女的罪人,劉備不可能放他們活下來的,但他們這輩子也活夠本了。
張飛軍中最後的幾頭戰象,居然就這麼硬生生全部戰死在鉤弋殿門口,裡面的羌兵如同一個列了槍盾陣的刺蝟,也不移動,也不打算活著離開,就這麼對峙。
「放箭!快放箭!」張飛的士兵們稍稍吃了個虧之後,張飛就止住了之前因為熱血上頭而狂沖的士兵們,然後讓弓弩手密集攢射。
對面因為結陣不能移動,也沒打算移動,被射得慘嗥連連,縱然有盾牆,也免不了時時死傷。不過李傕軍陣後也是有弓弩手的,只是沒有視野,就拋射跟張飛軍對射,張飛的部隊站得相對鬆散,倒是不易被盲射所傷,但對戰了一會兒之後,傷亡還是漸漸上升。
張飛一時熱血上涌,竟然頗有決斷,吼道:「繞過去!別管李傕的槍盾陣!先占後面的承明殿,阻擋東南西城的援軍來救他!把承明殿跟鉤弋殿之間的甬道宮牆復道全部拆斷!放火!」
也虧得張飛是劉備的義弟,他覺得這個硬骨頭要啃下來死傷必多,既然如此,反正未央宮裡殿堂十幾處,只要火勢控制得住,稍微燒一座後宮小殿,大不了以後改成御花園就是了,那麼殘破的地方,直接修也費事兒。
好歹少死一兩千條精兵的人命也好,把李傕最心腹的親兵一鍋端了。
部隊立刻開始執行,不久之後張飛就迂迴成功,控制住了皇宮的大部分地區。連他一開始沒指望的宣室殿麒麟殿等前三進都拿下了——後來他才知道,是因為李傕要集中兵力孤注一擲跟他一把賭完,把前面幾進都撤了,所以迂迴才那麼成功。
張飛占據未央宮大部分區域之後,李進倒也帶著幾千士兵來增援了,但是張飛麾下的高順和太史慈已經占住了未央宮的南宮門,反而搶了有利地形,居高臨下把李進的士兵成批成批射殺在未央宮南門外的廣場上。尤其是宮門口的那兩個高大的魏闕被太史慈搶了之後,組織精銳弓弩手密集火力覆蓋,衝上來的都死傷慘重。
一場攻城戰,反而在這個局部戰場上,打成了李傕軍的士兵們攻宮的局勢,要承擔不利地形的嚴重附加殺傷。
鉤弋殿外,張飛的部隊拆斷牆構築放火隔離帶的工作也差不多完成了,大伙兒都是拿著死去戰象背上的攻城錘,一段段把連接牆撞塌的。
然後,張飛就下令放火了,李傕的部隊再也扎不住槍盾陣,瘋狂冒火往外突圍,全部被砍殺亂刺射殺。屠戮加烈火焚燒持續了整整小半個時辰,最後居然在鉤弋殿裡和周邊,發現了四千多具以羌兵為首的叛軍屍體。
李傕最後也是渾身帶火揮舞著佩劍往外衝殺,張飛一直瞪著大眼在找他,看到李傕出現就一聲暴吼策馬衝殺上去,李傕格擋了張飛僅僅兩招,手中兵刃就被全部挑飛,而且震得手臂酸麻、暈頭轉向。
張飛第三招就一氣呵成,蛇矛狠狠捅進李傕胸口護心鏡上,居然把護心鏡都捅碎了,依然策馬衝鋒不止,直接把李傕的屍體釘在鉤弋殿的一根石柱上,蛇矛刃口透背心而出,扎在石柱上入石數分,才止住去勢。
「喝啊!」張飛跳下馬背,力貫矛杆,往上一拋,把李傕的屍身貼著石柱往上扯起數尺,從胸到肩剖作兩半,然後屍體才重重落回地面。矛刃在石柱上都擦出火星了,估計此戰之後又得再鑄造一把。
李傕的腦袋和脖子只掛在其中一側肩上,渾如中了榴彈炮即將落入煉鋼池的T1000液態金屬終結者一般扭曲。
「國賊李傕,以被斬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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