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許昌城外,
雙方士卒聽著那鳴金聲,皆是鬆了口氣。
這場攻堅戰足足持續了一整天,硝煙瀰漫,鮮血橫流,斷臂殘肢隨處可見,甚至,那空氣中都瀰漫著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夜色籠罩營寨,
篝火在鐵盆中燃燒著。
眾多甲士表情有些麻木,不少更是在低聲抽泣著,身子都在顫抖。
今日,他們見到了戰場的殘酷,見到戰友戰死前的絕望,他們有些恐懼,他們有些想家了,他們不想繼續打仗了。
當然,也有個別勇猛的,誇誇其談自己多麼英勇,想著如何當上將軍。
張繡扶著佩劍在大營內巡視一圈,安慰著那群年僅十七八歲的青年,鼓勵著這群背井離鄉的勇士。
良久,營帳內,
眾將扶劍齊聚,等待訓話。
張繡目光掃視一圈,聲音有些沉重道:「諸位,今日攻城,我軍死傷慘重,不知諸位可有良策助我破城?」
眾部將對視一眼,卻是低頭不言。
這種時候只能靠攻堅戰拼命,再想用計誘荀彧出來可以說不太現實。
「主公,許昌城高牆厚,強攻損失居高不下,倒不如壘土堆牆,舉高而射,另外派人挖掘地道,潛入城內。」
文聘見眾人不說話,示意道。
「此計不可,如今我軍兵臨許昌消息已經傳遍兗豫,恐怕曹操正領軍回援,而負責抵擋袁術呂布的曹將,想來也已經抽兵援許昌。」
「詡以為,最多再有三日,若還攻不下許昌,我軍當徐徐退去,分眾掠之,將潁川以西全部洗劫一番,青壯婦孺遷移至南陽,如此方為大善。」
不等張繡接話,賈詡抱拳諫言道。
張繡認可點頭,能一舉擊垮曹操最好,可若不能,那也不能戀戰,不然曹操三軍回防許昌,屆時在想走恐怕就不那麼容易了。
「文和,三日時間,你可有破敵良策?」
「許昌乃曹操根基,就算我軍再怎麼誘敵也無濟於事,唯有強攻。」賈詡搖了搖頭,這種時候荀彧不敢冒險。
「強攻……」
張繡五指不由自主的握緊。
強攻說是人間地獄也不為過,簡直就是一座鮮血絞肉機,無數戰士永遠倒在了哪裡,他們臨死前絕望的眼神張繡還歷歷在目。
「傳令三軍,休整一夜,來日強攻許昌,不破不還。」
張繡咬著鋼牙,兇狠道。
「諾!」
眾將齊齊抱拳,面露死志。
…………
天明,
許昌城下。
聽著那激昂的戰鼓聲,看著那蔽日連天的旌旗,望著那氣勢如虹的甲士,也是讓曹軍士氣跌落,有些惶恐。
一箭之地外,
此時三軍面前堆積了無數包麻袋。
無數士卒爭相奔走,懷中皆抱有乾柴,有序堆在那無數麻袋上。
「令君,張繡這廝在幹嘛?」
夏侯惇眯著獨眼,心中多少有些忌憚。
荀彧抿了抿嘴角,輕輕搖了搖頭,旋即道:「傳令三軍,都給我打起精神,賊將詭計多端,恐又有什麼陰招。」
荀彧也怕了,搞不過啊。
城下,
賈詡多有懵逼。
這些麻袋怎麼這麼眼熟呢?
這…這踏馬的該不會是三軍的糧草吧?
「咕嘟!」
「主…主公,那啥,咱們燒的這是……」賈詡咽了口唾沫,不太確定道。
張繡沒有答話,而是勒馬上前,目光如炬,掃視三軍,旋即暴喝道:「諸位,許昌乃曹賊根基,如今曹軍龜縮一隅,避而不戰。」
「唯有諸位勇士奮勇當先,方能破城。」
「破城後,城內金銀美姬爾等盡取之。」
「殺!殺!殺!」
三軍士氣暴漲,一個個面紅耳赤,有些激動。金銀美姬盡取,要知許昌城世家無數,可以說只要破城,他們必將大富大貴。
張繡見士氣可用,當即倒抽佩劍,高喝道:「今日,必取許昌,不破不還。為表我軍上下一心,特將軍糧盡數取出,破釜沉舟,決一死戰。」
語出,三軍士卒齊聲。
「決一死戰,不破不還!」
「決一死戰,不破不還!」
「好!今日若攻不下許昌,至本將起,皆斬。」張繡豪氣干雲,手中利劍倒插身前,「來人,點火。」
語出,萬卒皆靜,不過目光卻帶有死志。
這一番話,讓他們的懼意消退,轉而只有滿腔熱血。
賈詡吧唧下嘴角,心中駭然,主公這破釜沉舟有點狠啊?從古至今有主動焚燒糧草去激發鬥志的麼?
這不是鬧麼?一不小心全軍覆沒。
城頭,
荀彧嘴角也是一個勁抽抽。
許褚抿了抿嘴角,瞪著那牛蛋般的眼珠子駭然道:「令君,張繡該不會真是把三軍糧草給燒了吧?」
荀彧搖了搖,警惕道:「賈詡此人計謀百出,恐這又是他的奸計,不可上當。」
許褚、夏侯惇等眾將齊刷刷點頭附和,他們多少有些陰影了。
當然,這話要是讓賈詡知道,恐怕得一口老血噴出來,他冤枉啊!
「傳令三軍,死守許昌。」荀彧沉聲道。
此時,
烈火瘋狂吞噬著那一堆堆糧草,三軍士卒火熱,面容冷峻。
張繡手中長槍遙指,暴喝道:「眾將士聽令,殺!!!」
語落,文聘黃忠等大將齊齊應喝,分別領各自步卒衝殺上去。
一時間,聲勢浩大。
成千上萬的士卒衝鋒。
弓箭手拼命壓制城頭守軍,給正面衝鋒的步卒減輕壓力。正面步卒一個個面露凶光,口中咬著刀刃,手腳並用攀爬著。
不過許昌城高,
城頭守軍也不甘示弱,紛紛丟下滾木礌石,凡是被砸中者,皆是吐血摔下城頭,接著一命嗚呼。
廝殺,吶喊聲連綿,慘叫哀嚎者無數。
鮮血再度將許昌城下染紅,無數士卒徹底長眠於此。
…………
「快,敵軍快衝上來了,滾油,滾油何在?」
「令君,西牆告急,敵軍衝上來了。」
一劍刺死衝上來的甲士,荀彧有些恍惚掃視周遭一眼,可用之兵不多了。
而且敵軍悍不畏死,更有張繡親自督戰,東西南三面防線都岌岌可危,恐怕最多一個時辰,許昌必被攻破。
「夏侯淵,汝立刻帶一曲士卒增援西牆,務必擊退敵軍,否則提頭來見。」荀彧不顧臉頰上的鮮血,急喝道。
「曹洪,汝領百人,速隨我入城。」荀彧說完,提劍快步而走。
他清楚,不能在這麼下去了。
快步走在城中石道上,荀彧轉頭急喝道:「曹洪,汝速速領軍召集城內世家商賈。」
「召集他們?令君是想讓他們協助守城?可這群皓首匹夫向來自私自利,豈會幫我軍守城?」曹洪快步跟著道。
「哼,往日或可由得他們,可今日他們不守也得守,實在不行,殺雞儆猴便是。」荀彧目光陰沉,他向來不建議這麼做。
可曹操迎天子乃大事,復興漢室指日可待,他不想敗在小小的張繡手上。
「殺雞儆猴?可他們若聯合起來兵變,那該當如何?」曹洪焦慮道。
「哼,張繡一介匹夫,而主公不日便至許昌,且有天子隨行,他們可不是傻子,如此邀功獻媚之際,豈敢兵變?」荀彧不以為然。
若來襲者是袁紹,那城內世家不用逼都會兵變謀反,可對面只是個張繡,雖為豪強,可並非世家中人。
「諾,末將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