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裴居道真早就開始查探案場的事情了，是以有了裴居道直接分享的果實，在前兩個入口的基礎上，太史綏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查出了剩下的三個入口。
「太史……」華知微有些恍惚地看著太史綏，「你真的變了。」
「臣並沒有變。最後的選擇權在您。臣只是來告訴你，有這麼一個可能罷了。如果臣不告訴您，日後您要是知道了臣知道這個事情卻不告訴你，你會恨臣的。況且臣相信，您已經跟過去不同了，是不會被您自己的小情緒所累，做出讓我們大家都不利的選擇來的。」
「他在哪裡？」華知微望著永遠理智嚴肅的太史綏，問道。
「他在裴府等您。」
……
——
這是華知微回帝京來，第一次踏進裴府。
沒有什麼物是人非之感，枇杷樹還青翠著，冬青樹還挺拔著，院子裡的陳設一點兒大變化也沒有，一如她當年離開帝京時候的模樣。
華知微這次出來沒有帶葉扶舟，更沒有帶任何人。她給葉扶舟布置了個任務，就當是給他放了個假，讓他去軍營里找崔玉華，替她致上問候。
「昭寧公主。」管家滿臉堆笑，看著華知微那是滿滿的喜悅，全然沒有之前鄧令儀來的時候，那種被迫打工的感覺，「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您盼來了。自您去後，每年這院子裡的花，都開的不如之前鮮艷了。」
「管家，您可真會說笑。」華知微含蓄地抿唇，端莊地笑。
她在拘著自己。
「哪裡是我在說笑？郎君自您去後，連院子都無心打理了。雖也規規矩矩地澆灌修剪著，但那眼裡的落寂，我們都是看在眼裡的。只是勉強撐著不讓他之前精心侍弄的花草衰敗罷了，遠遠沒有過去蓬勃生機的模樣。」
管家說的認真，竟忍不住抽了抽鼻子。他年紀比裴居道大了不少，是信王自幼安排在裴居道身邊，看顧他的那一批人之一。
再鐵石心腸的人，相處了這麼多年，總會相處些感情，更何況兩個人都是不錯的人，都是重感情的人。
「郎君自幼過得苦啊，看似衣食無憂，實則諸般不能自主。但他也深知自己孤兒身世，能活下來已經實屬不易，如果再要求更多怕是會折壽無福。是以他始終感激那些幫助過他，養育過他的那些人。他啊，唯有公主您陪著他的時候，他能輕鬆愉悅些。他這些年來，處理公事後為數不多的展露真心笑意的時候，都是在回憶和您相處的時候。他其實是極為痛苦當年做的那件事情的，但他也是沒有辦法，如果他不做，那麼信王……」
管家一說，那話頭就止不住了，說著說著，他捂住嘴，似乎是意識到自己話說多了，說錯了。
「信王怎麼了？」華知微敏銳地捕捉到了管家的遲疑，停下腳步逼近了管家。
「殿下，不，殿下，我……」
「你不用唯唯諾諾的，本宮清楚信王是裴居道的養父。」
管家聽了華知微的話，瞪大了眼睛。
「怎麼說，本宮也是嫁過信王世子的人，也算是信王家族裡的一份子。信王要對本宮做什麼，讓你如此忌諱？」
「不，殿下，沒有，我……」
管家還是警惕的，他不敢多說話，但華知微的陰影籠罩下來，還是讓他有些招架不住。
就在華知微以為，自己快要觸及到真相邊緣的時候，裴居道從走廊的盡頭走了出來。
「沒有什麼可忌諱的。」裴居道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月白色輕紗攏起淡藍色的步風，「杜叔，你先下去吧。」
管家如蒙大赦，趕緊離開了。
「知微，你來了。」
「嗯。」華知微輕輕地應了一聲，不過卻不打算放過剛剛被裴府管家挑起的話題，「信王怎麼了，時至今日，你還是不打算告知我真相嗎？那讓我猜一猜，或許是信王不知出於何種目的，準備對我下手，而你怕信王為難，髒了你這個真心敬服的養父的手，所以就自己動了手。」
「知微，你還是一樣聰明。你的話對也不對，在我心裡，你和信王一樣重要。」
「那真是我的榮幸。可你最終還是站在他那邊，給了我重重一擊。」
「生我者，父母也；養我者，信王也。沒有信王就沒有現在的我，他的養育之恩我是絕不能輕視的。」
「我從未希望任何人因為我輕視父母的養育之恩，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因為信王才選擇背叛我，還是因為我錯了才選擇背叛我。我分明沒有做錯，對嗎？」
「你若是做錯了，我會提醒你，讓你更正你的錯誤；或者勸服不了你，但在你背後負責殿後，這才是愛你的人應該做的事。」
「哈哈。」華知微聽到這裡，突然笑出了聲：「很明顯，你是清楚該怎麼愛一個人的。但你並沒有用你認為的一個方式，去愛一個你認為你愛的人。」
「知微，你誤會了。」裴居道看著華知微的臉龐，聽著她的話，只覺得越發心痛，「信王殿下不會允許任何人破壞他的計劃，擋他道的人只有死。你不該在那個時候對付華晟明，在周正聲還沒有死的時候。」
「信王殿下的計劃，不就是你的計劃？」華知微輕輕巧巧地反問了回去。
裴居道陷入了沉默，一時之間竟是不回答了。
華知微的臉上換上了涼薄的笑容。
裴居道終於開了口。
「任何人都會有私心，我也亦然。知微，無論你信或者不信，我的私心就是你。既然你已經對我徹底失去了信任，我現在也不強求，但我相信，時間會證明我的真心。」
「那就把一切交給時間吧！」華知微故作輕鬆地擺了擺手，「那你是不是也該跟我解釋解釋，你跟齊國人的接觸，到底達成了什麼交易。你不要為了你那一點私心，做了民族的罪人。」
就跟那石敬瑭一樣。
裴居道閉上了眼睛，將自己的心痛掩藏。她已經誤解自己至此，將他視作一個鼠目寸光，賣國求榮的奸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