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飛騎軍將軍正在南面的值房裡,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小內官走進來,下意識地正要低聲訓斥這是哪裡來的人,那個小內官已經抬起頭,面對這位左飛騎軍將軍。
「太……」左飛騎軍將軍欲言又止,對旁邊的一個統軍道,「你先下去吧,馬上要到換防的時間了。」
「是,屬下領命。」統軍拱手,退了下去。
左飛騎軍將軍站了起來,此時他並不知道東宮裡剛剛發生的事情,恭敬地道:「太子殿下,您怎麼這副打扮?大將軍此時在北面營房,您可是要去找他?」
「不必了,待會兒你若是見到他,你直接去告訴他。孤這副打扮,是要進宮面聖。那金吾衛指揮使在孤的東宮裡搜到了巫蠱小人,限制了孤的行動,但孤著實冤枉的很,為由當面陳情,才能說清一切。」
「巫蠱小人!?」左飛騎軍將軍眼睛裡閃過一絲驚駭之色,「金吾衛如今已經是把帝京搞得人人自危,之前皇宮不是搜過一次嗎?怎麼這會兒又搜到東宮了。」
「孤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太子低低地吼了一聲。
左飛騎軍將軍立即道:「殿下放心,臣這就派幾個人跟著您去面見陛下,您就在這裡把衣服換了吧。」
太子搖了搖頭:「孤不穿飛騎軍的衣服,孤不想暴露和你們如此親密的關係。」
太子和飛騎軍的關係,在眾人眼裡也許親厚,但絕不會親厚到這個地步。絕不能讓陛下以為,在太子沾染上巫蠱之事的情況下,飛騎軍依舊願意無償幫助太子。
左飛騎軍若有所思:「太子殿下說的是,是臣考慮不周了。那您是要……」
「孤要去找胡婕妤,讓胡婕妤帶孤去面見陛下。至少通女眷,總比通軍好。」
「臣明白,臣這就為太子放行。」
——
後宮之中,除九嬪以上有自己的獨立殿宇,其餘都是要跟別的妃嬪合住的。胡婕妤所住的長青殿,就還住了兩位美人,三位才人。
李淑妃駕臨長青殿的時候,那兩位美人和三位才人早都被林昭儀給喊走了,說是留宿在鳳陽閣的昭寧公主覺得日子無聊,想找人打麻將,偏生林昭儀不會打麻將,又要照顧兩位小皇子,而兩位小皇子沒見過麻將,便吵著鬧著要看長姊打麻將。
林昭儀沒有辦法,聽說長青殿的幾位妃嬪出身蜀川郡,極為擅長此道,便一大早就把她們請了過去。
長青殿中,只剩下胡婕妤。胡婕妤原本對林昭儀把長青殿的人都召走了,唯獨留下了自己頗有怨言,但又想想自己確實不擅長打麻將,也就釋然了。
胡婕妤萬萬沒有想到,李淑妃今日會來看自己。
「嬪妾拜見淑妃娘娘,淑妃娘娘萬福金安。」
「起來吧。」李淑妃端莊大氣地坐到了上座,自全貴妃去後,她就是這座宮裡的後宮之主。
「是。」胡婕妤恭敬地在一旁坐了,「娘娘今日來,可是有什麼事情?」
「本宮想著,你伺候陛下,也十幾年了,雖沒有生育,如今陛下幾個月也不會召見你一次,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本宮便想著,給婕妤你送些什麼,聊表深宮寂寞的心酸。」
胡婕妤頓時受寵若驚,看著李淑妃身後的蘭英將東西捧了過來,胡婕妤側頭去看,完全沒注意到身後有宮女在靠近她。
當胡婕妤低頭的剎那,一根麻繩繩索套上的胡婕妤的脖頸,那個宮女麻溜地把繩索一收,讓胡婕妤脫不下來,另外兩個宮女又輔助著,壓住胡婕妤讓她沒法大動彈。
蘭英捧著的那個匣子空空如也,胡婕妤震驚害怕地看著李淑妃,李淑妃的臉卻已經耷拉下來。
「本宮是來讓你死的。有什麼比死,更能解脫這深宮寂寞的呢?」
胡婕妤驚恐的想要開口求饒,想要問李淑妃為什麼要這麼對她,但她身後的宮女已經開始把繩索收緊,她漸漸缺氧,說不出話來。
「動作麻利點。」
李淑妃吩咐,冷淡地看著一點點失去生機的胡婕妤:「你一定覺得你自己很可憐吧?其實本宮也覺得你很可憐,這麼多年來在宮裡謹小慎微,和誰都努力相處好,本以為慢慢地熬,慢慢地熬,能在死的時候做個普普通通的太妃。但後宮裡不是這樣的道理,弱者就是弱者,你不爭,就是要無聲無息地做了別人的墊腳石,本宮這是在斷絕你爬上去,把別人當成墊腳石,成為當我的路的石子的可能。」
李淑妃說完,胡婕妤已經咽了氣。李淑妃有備而來,絕不會讓胡婕妤死的困難。
「收拾一下,太子馬上就要來了。胡婕妤顧念陛下,不願意和太子同流合污,幫助太子謀反,又舍不掉當年全氏的知遇之恩,不願告訴陛下他的親生兒子有反意,還擔心太子事後清算,幾番計較為難之下。在陛下和太子之間,選擇了自殺。」
李淑妃將這番說辭告訴長青殿伺候胡婕妤的宮女太監,這些人聞言,立即道:「奴婢明白。奴婢們當時什麼都不知道,在外面幹著活呢,直到飯點,奴婢們送飯進去,才發現婕妤娘娘薨了。」
「很好,我們走。」李淑妃滿意的離開。
——
當太子喬裝打扮,溜進長青殿的時候,看到的正是胡婕妤吊死在自己殿中的模樣。
太子看著她的屍體,淒涼地垂吊在半空中,並未覺得恐怖,只是意識到一件事情。
他中計了!
無論胡婕妤到底是怎麼死的,她怎麼會這麼巧,剛好死在這個時候。
有人在逼他,斷絕他任何和陛下陳情的機會,逼著他走向唯一的一條無可挽回的不歸路。
也就是說,即使現在他穿著這身太監衣服,趕著去紫宸殿,也有很大概率,在路上被人做掉。
那些人做好了一切準備,連胡婕妤都算上了,並不介意現在解決掉只有太監身份的他。
但他們肯定更希望自己用那樣的方式,去奔赴他們的陷阱。
與其那樣穿著太監的衣服,在皇宮裡屈辱的死掉,那他就合了他們的意,轟轟烈烈的干一票。
縱然是死,也要死的空前絕後、清清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