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是覺得慶幸,免得因為一點小事,聽到不該聽的事情掉了腦袋,而洪大監卻覺得,華速晟似乎有點過分信重和依賴於徐景湛了,讓他都有意無意地被排除在以往會讓他加入的,皇帝的決策圈之外了。
「這點小事!也上書請求朕的意見!」華速晟看著一本奏摺,突然往桌面上一丟。華速晟猶自不解氣,叉著腰站了起來。
徐景湛從皇帝身後的矮桌起身,奔到前面來,恭敬地撿起那本奏摺讀了起來,華速晟全程對於徐景湛的動作,全程沒有動作。
這件事情很簡單,非常簡單,小到路上隨便抓個年幼無知的孩童來,都能把這個事情給解決了。
大宗伯現在的宅邸,和大冢宰的祖宅是挨在一塊的。大冢宰當年分家後,被先帝另賜了宅院,不住在祖宅。
而大冢宰家族準備把祖宅翻新一下,大宗伯府邸旁邊剛好有不少空餘的地,大冢宰家裡人就準備「徵用」了——反正大宗伯的宅子就那麼大,短時間內也不會擴建,空出的那點地方倒不如讓他們家給利用了,兩家牆挨在一起,也好促進友好交流不是嗎?
於是,大冢宰家族,就自作主張,把兩家之間間隔的巷子圈了起來,歸屬於自己。
大宗伯因著康王的緣故明面上是太子的人,但實際上是和康王有姻親關係的,大宗伯的兒子娶了呂賢妃的親侄女,康王的親表妹。
大宗伯成為太子黨原因在此,聞聽此事自然憤怒,有地契在手,上面劃定的尺寸公畝,表明了那整條間隔的巷子都是大宗伯的地,不是大冢宰家的,更不允許他們未經商量,直接強占了。
原本在京兆尹的調和下,大宗伯同意以高於市價三倍的價格,把這條巷子的地賣給大冢宰家族,權當是之前未經的同意擅用土地的賠罪,大宗伯之後便不再計較此事,結果大冢宰突然出面,表示不願意以高於三倍市價的價格買賣土地,要麼大宗伯按原價賣給自己,要麼大宗伯將這塊土地送給自己,反正這個巷子已經被他們圈起來了,你大宗伯現在也用不了。
京兆尹頭大了,感覺這件事情他解決不了,兩頭他都得罪不得。
大冢宰最近確實春風得意,他這段時間為太子做了不少的事情,配合了太子不斷打擊兄弟的動作,太子一轉沒了畢方苑的劣勢,將朝廷之上更多的大權掌握在手。
眼見著太子如日之升,其餘兄弟噤若寒蟬,大冢宰行事也放肆了些。
大宗伯也不願意自己就這麼吃了虧,事情就這樣僵持著。最後是康王從京兆尹的口中聞聽此事,他不好直接出面提點大宗伯,便讓京兆尹轉告大宗伯,讓他示弱,上書求聖上裁決。
康王身處太子黨陣營,行事想法又不以太子為主心骨,是以把不少事情都看得透徹。
康王清楚,昭寧公主外放出京後,皇帝的態度多多少少變得有些奇怪。而且當年昭寧公主外放的具體原因,皇帝對外公布的還是很模糊,只知道當時有大冢宰的手筆,畢竟是大冢宰入宮去把皇帝請出宮的。
而後皇帝對他們兄弟幾個就變成了有些「縱容」的態度,就好像允許他們任意發揮一樣。
這樣硬碰硬,吃虧的是他們,得益的是太子。太子是正統,朝臣天然就會主動考慮他。
太子最近打擊兄弟打擊的歡快,幾個兄弟已經差不多要成去藩地就封的光杆王爺了。
去了那就縣城巴掌大的封地,還要被人監視,幾乎就是不要想有什麼動作了。
雖然皇帝縱容太子坐大,但他對大冢宰可沒有這麼仁慈的態度。康王清楚,太子這一年多以來,做的事情不少都有大冢宰的暗中相助。
皇帝對太子沒有不滿,對大冢宰卻已經不滿了。大冢宰這麼多年穩坐冢宰之位,正因為皇帝覺得他是自己的臣子,會按著自己的心意做事。
雖然穩固太子之位,是皇帝的願望,大冢宰不過是又一次猜中了皇帝的心意,順著他的台階下了,但無論如何,皇帝都還活著,大冢宰這樣幫助儲君,而做的事情多多少少有那麼點不光彩,已經引起了皇帝的不滿,讓皇帝對他的信任一點點減低。
康王並不知道,不信任的源頭,在於大冢宰為了查清黑衣人背後的組織,入宮去請華速晟開始。
康王讓大宗伯上書,意在提醒皇帝,大冢宰如今確實有點囂張的過頭了。
徐景湛看完大宗伯那跟小媳婦委屈語氣般哭訴自己家裡土地被人強占的奏摺,乖順地合上,放回到了皇帝面前。
「臣只知道,大冢宰和大宗伯都是陛下的左膀右臂,陛下無論偏袒誰,都是不好的。話說前些日子,蘇司徒去大冢宰府上拜見,看到他家中有一張極為精妙絕倫的敦煌地毯,融敦煌壁畫的絢美和西北山川的粗獷為一體,兼有大食的色彩圖案,蘇司徒見了就極為難忘,臣那日應陛下詔令去地官府一趟辦事,蘇司徒就迫不及待的和臣說起,激動地表示說那絕非凡品,跟陛下登基十年時,齊國使臣來慶賀時送的那張作為國禮的地毯有的一比!臣聽了蘇司徒的話,原本也想過府一觀,奈何臣去的時候,大冢宰已經把那敦煌地毯給收起來了。不過,臣想著,大冢宰有如此財力購得如此貴重之物,怎麼會捨不得花點錢買下大宗伯的地呢?」
皇帝聞言,臉色黯了黯。
敦煌郡,如今歸屬齊國,而兩國往來貿易最近也因為某種原因比較緊張,暫時停了民間的貨物交易。在這種情況下,大冢宰是從何得來的敦煌地毯的?
而且得來的,不是普通凡品,是堪比兩國之間互送的國禮規格的精品。
「為君者,處事應公,陛下,算起來,那巷子歸屬一事,也不是小事。韓非子曾說過,貴臣相妒,大臣隆盛,外藉敵國,內困百姓,以攻怨讎,而人主弗誅,可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