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最先被捲入火舌的王五他新婦的阿公的棺材徹底埋入火里,棺材馬上就要被燒酥了,這下即使搶救出來屍體也不會完好無損了,這個女子才那麼絕望。
那個女子用狠毒的厭恨目光死死地盯著華知微,就好像一隻母狼。
華知微此時已經可以坦然地接受村民們憤恨的眼神了,她毫不畏懼地回望著那個女子,朗聲道。
「本宮說了,任何人都不許靠近這裡!」
「我呸!」王五夫人給予了最直接表達恨意的方法,那就是啐了華知微一口。
葉扶舟準備用樹葉去擋,但沒有來得及,最主要的原因是華知微攔住了他。
黏膩的痰液自華知微漂亮的衣裙上滑落,像一條噁心的鼻涕蟲。
王五夫人擺弄著她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成語,陰陽怪氣地道:「衣冠禽獸!」
葉扶舟疑惑地望著華知微,華知微只是擺了擺手。
華知微側頭,在葉扶舟耳畔小小聲的特意解釋。
「她要發泄就發泄吧。之後,本宮會讓她後悔啐的這一口的,但不是現在。」
「本不應該。」
「沒有什麼應該不應該的,你要我把她抓起來,狠狠地掌她的嘴?我也想啊,那樣多解氣啊。」
「可以擋住。」
——我本來可以用樹葉擋住的,這樣你就不用受此侮辱了,她也發泄到位了。
「我就是要受這一啐,我們燒掉了她親人的屍骨,她不會善罷甘休的;但我不會就此忍下來,我們現在忍,只是不希望再爆發更大面積的衝突。我承受他們的恨意,這是因為我知道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必須要承受的代價,這一啐,只是個開頭而已。」
她的聲音很細很輕,就好像天鵝羽毛的騷動,但語氣卻很堅決。
華知微說著,望向了前方,村口的方向。
那裡有煙塵,有震動,有,即將趕過來的人群。
「扶舟,我們一定要撐住。」
華知微像給自己打氣一般道。
葉扶舟朝她走近了半步,高大的身影籠罩在華知微的身後,她並不覺得安逸,只覺得在這炎熱的火堆旁,感到了幾分安心,幾分清涼。
火焰熊熊燃燒著,朝前蔓延,蔓延,一點點席捲前面的墓葬,火勢讓前面堵著的村民不得不向後退。
倒省的華知微再費心了。
人總是趨利避害的。
葉扶舟沒有順著她的視線往前方看,而是低頭看向華知微。
「我永遠在。」
葉扶舟輕輕地道。
華知微笑了笑。
那些村民大部隊來了。
葉扶舟伸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華知微雙手抱拳,蒙著面紗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的聲音卻在葉扶舟的幫助下,清楚地傳到每個人的耳朵里。
「諸位,這裡,不讓過;這裡,也不讓你們救火,把一切燒為灰燼,才是盡頭。」
華知微悠悠然地攤開手,做出主人迎客的動作,就好像面前的不是持械的百姓,好像是帝京某日閨秀們的春宴開場。
「我XXXXX!誰給你的膽子!燒我們的家園!毀我們親朋的屍身!辱我們的信仰!納命來!今天你必死無疑!死在俺的鋤頭之下!」這是個暴躁的老哥。
「就算你是帝京來的貴人!但你也壞了我們這的規矩!當年大越皇后在我們這裡都得傷了條胳膊回去!區區一個公主!給我們上!留下你的命來!」這是個先禮後兵的老哥。
這是唯二開口的老哥,還算禮貌的,因為剩下的人壓根沒有打算跟華知微多說一句話。
他們直接拿著武器沖了過去。
跟他們說這麼多幹什麼啊!干就完事了!打啊!砍啊!捶啊!鋤啊!弄死這個蒙面的華服女子和她的跟班男人啊啊啊啊啊!
這些人早就被激怒了,只想暴力解決問題,怎麼會再跟你吵吵吵。
說文話,他們說得過你們這些帝京人嗎?
華知微拉了拉葉扶舟的袖子,葉扶舟帶起華知微,騰空而起,落在了附近最高的一棵樟樹上。
葉扶舟似乎有一雙火眼金睛,他的計算永遠精確,落的位置是這棵樹上最合適,可以站的最舒服,下面的人抬頭往上面看也最好看的位置。
華知微感覺葉扶舟是有個絕對美感的人,給他一條線,不藉助任何工具,他就能準確地畫出黃金分割點的位置那種。
打不過就跑嘛,華知微現在的目的就是拖住他們,他們現在弄出的火一時半會兒也滅不了,足夠把他們想要燒掉的東西給燒掉了。
「喲!現在是怕了!想跑是嗎?我告訴你們你們跑不了了!你們屍體已經燒了,這事情已經犯下了!在我們這裡就是無可原諒的!快!拿斧頭來!」
斧頭在洗屍里的工具里就有,挖墓嘛,劈山鑿樹是常有的事,這是必備工具。
村長點名了一個大漢來砍樹,讓人都站到他的身後,避免被倒下來的樹壓倒。
「我說,你們何必浪費這個時間呢?這裡有這麼多樹,你們砍倒了這一棵樹,還有別的樹,我們可以飛過去站著。」
下面的人不聽,繼續砍樹。
偏生這些樹靠的近,不能幾個人一起砍,這樣容易誤傷人,只能砍倒一棵再砍下一棵。
華知微搖了搖頭,悠閒地看著他們砍樹,感受著樹木的搖搖晃晃,倒有點現代按摩機的味道,但她此時不可能把這個當成享受。
「我說,你們砍歸砍,繼續聽我說幾句話唄?」葉扶舟的手繼續搭在華知微的肩膀,給她灌輸內力,讓她提高音量。
「地下的棺材不能阻隔死亡的腐朽,厚厚的黃土更不能抵擋生命的抗爭。你們這洗屍啊,也就洗一個念頭,我們從不嗤笑你們祭奠先祖,懷念故人的心意,甚至非常敬佩,但有沒有考慮過換一個方式繼續,這樣洗屍不太符合生理衛生的標準呢,很容易出事的。你們現在在這裡砍我落腳之地的樹,還記得那個因黑死病死掉的托巴嗎?」
托巴?
此時那幾個看過托巴屍身的男人突然又被那個驚悚的記憶給嚇到了,剛剛被煽動的義憤填膺,幾乎忘掉了托巴那事,此時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