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裴居道，其餘進來的人都一臉懵逼，不過規規矩矩的行禮是必要的。
華知微是聽到行禮聲才知道其他人進來的，她豁然轉頭，看向裴居道。
裴居道！
華知微清楚的知道，造成今天這個局面是什麼原因，她的目光一下鉗制住裴居道，裴居道卻好像心虛一般，躲過了她的眼神。
華知微心中一顫，隱隱地發痛。
皇帝的這個判決，於她而言，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她真正痛心的，是這些事件里，裴居道在背後，那雙若有若無的手。
她賭，賭的是信任，賭的是在心愛之人心中，自己的份量；賭的是，探求心愛之人心中的真正想法；賭的是過去相處的那些情愛種種，都不是鏡花水月；賭的是他們未來共同前行的可能。
她賭輸了。
終究是賭輸了。
她心痛，不在於後悔自己這不惜暴露自己真實目的，孤注一擲般選擇，而在於，一切竟都隱合了她的預感。
因為她本就是個直接的人，有疑惑就會自尋辦法去驗證，直到能夠說服自己，絕不會無用地在原地胡思亂想關心而亂。
女人的第六感，真是無比的准。
是了，能叫你輾轉反側百轉千回東猜西疑心神不定疑神疑鬼魂不守舍的男人，怎麼會是你的良人？
他流水無情無動於衷，於生活不過一個消遣，一抹還算不錯的亮色；你一廂情願一枕黃粱，賭上自己的前途和命運，最終一無所有。
良人沒有欺騙，一旦會欺騙你的，都不會是你的良人。
話本子裡，少不更事的女子，都會幻想過，自己的霸王，為了他心愛的美人，拿江山去換；以天下博弈，以山河交易，只為搏美人一笑。
「皇妹做了什麼事情，惹得父皇如此震怒啊？」開口的是康王。
回答的是大冢宰：「以女子之身覬覦皇位，天命有違，大逆不道！」
「哦豁。」康王突然後悔了，他不該多嘴問的，不禁看向皇帝。
皇帝沒有和康王計較，而是道：「昭寧，限你三日之內收拾好東西準備啟程，在你啟程之前，就先在你的公主府內軟禁著吧！」
「是。」華知微十分平和地應著，甩開眾人的目光，緩步踏出紫宸殿。
裴居道站在六卿之列，與眾人一道，看著離開的華知微，他想伸出手，去拉住華知微，哪怕一個衣角，但任憑他內心怎麼翻江倒海的想，他始終只是站在原地，雙手攏著掩在袖中，好像一個陶俑。
他追尋著華知微的身影，於牆上，牆上橘黃色的燭光，在金碧輝煌的大殿中顯得深紅，但夜晚的灰影，如同一塊殮布覆蓋皇宮，覆蓋，他的心。
他的心亦也在痛。
索性外放並不是很差的結果。
他只能這樣自我安慰著，努力集中注意力，聽皇帝接下來的話。
……
華知微出了紫宸殿，就快步走了起來，身後的太監都有些追趕不上。
她以最快的速度到了翠微殿，殿門口，太史綏一直在等著，華知微看到她，猛地一下撲到她的懷中，緊緊地抱住，一言不發。
太史綏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反抱住了她。
太史綏在華知微走後，從組織的消息渠道得知任務失敗的事情，知道華知微此去紫宸殿凶多吉少，也知道，她終究是，賭輸了。
是了，死物如金錢都十賭九輸，人心更是難測，有幾次是能夠賭贏的呢？
太史綏以為華知微在自己胸前埋首，她會哭，但她並沒有感覺到衣服的濕潤，只待著華知微抱了一會兒，抬起頭來。
華知微的眼眶裡蓄著淚，她卻讓它努力不落下來，甚至藉助於仰頭。
「走吧，我們去跟十弟他們道個別，我還欠他故事沒講完呢，這次要跟他說，賒帳了。」華知微抹了抹眼角，伸出手來拉太史綏的手。
她們牽著手，走進殿內，十皇子還沒有睡，一直坐在床上等著華知微回來。
分明這個時間已經過了日常十皇子睡覺的時間了。
華知微有些不忍看孩童單純的目光，現在的她實在是無心承受這些純真的善意，她急急地開口道。
「十弟，六姊要對不起你了，這個故事，是講不完了。」
十皇子點了點頭，沒有吵鬧，他能感受到宮裡的氣氛是出了什麼大事，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大事。
「阿姊你什麼時候能夠回來！等你回來了我再聽你講！」
「阿姊也不知道呢。」華知微努力擠出幾分笑意，伸出手來摸了摸十皇子的頭，「但阿姊保證，一定會回來的，阿姊的故事，還遠遠沒有結束。未來，一定會比現在精彩。」
「好，東兒相信你。」
身後的太監在催促華知微趕緊離宮，報時的鐘聲響起，迴蕩在皇宮的每一處角落，沒來由的讓人的心空落落的。
晨光中，黎明伸出白皙的長手指，抓緊並扼殺顫慄的夜，全然忽略人們內心的逃避，不顧他們可能因此死去。
華知微於公主府中軟禁三日，任何人都不得相見。
算起來華知微其實也沒什麼東西需要收拾的，皇帝只是希望，在華知微還在帝京的時候，把昭寧公主外放的消息，發酵一下。
公主府門口守備甚嚴，裴居道也不打算硬闖觸皇帝的霉頭，他登門去了崔府。
崔瀾聽完裴居道的來意，冷笑一聲，將裴居道的信撕毀：「不用你交代我也會去的。我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就是向家族去信，換掉留守帝京的人選。」
他並不掩藏自己的心思，他就是為了太史綏，而追著華知微去封地的；如果他不跟去，太史綏始終陪在華知微身邊留在封地，還不知歸期為何時，他要怎麼辦？
「六兄，我也要跟著你去！」突然出現的崔玉華沒聽到崔瀾前面和裴居道的話，只是聽到崔瀾要跟著華知微去封地。
崔瀾皺了皺眉頭，看了一眼自家小妹：「你跟著胡鬧什麼！此去山高水長，路途遙遠，你去做什麼？吃苦好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