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常伯仁是個和信王勢不兩立的,兩方有交叉事務時,常伯仁從來不會讓信王一下,每次都要讓信王吃點虧,這個看在皇帝眼裡,皇帝明面上表示斥責,但實際上給了密旨賞賜。
大冢宰是知道這件事情的,在大冢宰看來,信王早就想換掉在永信藩封地內那個郡事務上,這個處處和他作對的刺史了。而常伯仁也覺得當他那個嶺南刺史十分心累,馬上到他退休的年紀了,他想干點輕鬆的事情然後領虛職退休。
皇帝實際上已經有了接替常伯仁的人選,常伯仁年紀大了力不從心必然是要找機會替換掉的,但讓常伯仁在仕途的最後幾年去江淮州……
確實可能是皇帝的一個補償和獎賞。
「大司空為何要本冢宰開口提及此事,這件事情對裴司空並無好處,常伯仁是否去江淮州與否,於大司空在朝堂上有何關聯呢?」
「實不相瞞。」裴居道的表情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下官看上了常刺史的幼女,奈何卿無意,下官便想著,能不能走走泰山牌。」
常伯仁的幼女是他喪妻後的續弦所生,他老來得女極為愛重,那姑娘眼高於頂的,這天地下怕是沒幾個男人能入得了她的眼,大冢宰笑了笑,裴居道真是找了個難啃的骨頭,有的他吃了。
「常伯仁本冢宰還是知道些的,他不喜歡這些裙帶關係。但看在你如此為他女兒盡心盡力的份上,他或許會多滿意你一層。」大冢宰說著,拍了拍裴居道的肩膀。
這麼大手筆只是為了討佳人歡心,當真是浪漫啊!
真是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裴居道看著大笑的大冢宰,他不知道大冢宰此時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但他知道,一旦按照信王的計劃,讓常伯仁前往江淮州就任,那麼在皇帝下定決心讓常伯仁徹底退休之前,那個計劃必須提上日程了。
而常伯仁離開嶺南州後,皇帝接下來派過來的人選,就將是信王苦心孤詣籌謀十多年,在朝廷中備下的人選。
裴居道抿了一口茶水,竟發現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
是了,這才是他不得不做的事情。
——
大冢宰將裴居道送走,臉上的善意霎時一收,他低頭看著手裡那張迎風飄揚的「證據」,沉思著。
一個幕僚突然近身,問道:「大冢宰可是要告知殿下?」
「裴居道要我一個局外人替他提那事,我自然也要想辦法讓太子殿下在這件事情里變成一個局外人。事到如今也只好將所有人都拖下水,這個證據早就暴露了,可那些舉報的人卻沒有第一時間,任憑太子殿下繼續迷途不知返下去。你說,陛下又會怎麼看?」
總而言之,太子寶印被停一事已經板上釘釘、無可更改,而皇帝認為,定王雖然早就得知,但已經自損彌補;而二皇子三皇子是靠糧倉察覺的,那麼這份沒有用的證據,是從哪裡暴露的。
以陛下的性格,定然會多一分思考,太子的身邊人並不乾淨,雖然這是太子自作孽不可活,但其餘皇子何不是在環顧窺伺、守株待兔,而也順便替太子捉捉蟲了。
「去,準備一份細軟,本冢宰要去見太子宮尹下大夫。」
大冢宰收拾一下,只帶著一個僕人就去了太子宮尹下大夫的府邸。
程宮尹見到大冢宰,誠惶誠恐地行了禮,而後恭敬地將他請到內室,大冢宰讓他屏退所有人,程宮尹有些不安,還是照做了。
所有外人都走了之後,大冢宰突然面露焦急,一把上前抓住了程宮尹的手:「程宮尹,你可知道,常山郡王已經得知,這次太子貪污一事證據泄露,都是從你這裡缺口的!他要抓著這件事情,讓你徹底萬劫不復!」
「太子知道,你是他東宮內多年的心腹,一直以來忠心耿耿,辦事周到。所以,這不過是常山郡王的一個藉口,要藉此讓太子殺了自己的心腹,讓太子黨在如今岌岌可危的情況下心寒。是以太子也很擔心你。太子寶印被停,怕是要在朝中沉寂好一段時間了,他沒辦法明面上搭手救你,但太子已經為你準備了細軟,你趕緊連夜逃了吧!」
大冢宰說著,將那袋準備好的細軟丟到程宮尹的手上,東西很重,十足十的黃金,接的程宮尹的身子都往下墜了墜。
程宮尹接著這麼多黃金把身形站穩,疑惑地看向大冢宰:「什麼啊?怎麼回事?常山郡王怎麼會好好的盯上我了呢?」
「這是我們截獲到的副本。」大冢宰將裴居道給的證據交給程宮尹,現在那張證據因為沾了泥土,更顯得破舊且真實,「原版本還在你手裡吧!你可有想過,誰會拓刻了呢?」
程宮尹當真回想了一下,這種事情為求謹慎,他都是自己一個人處理的,連自己老婆都別想摸到一個角,大冢宰望著程宮尹思考的模樣,眸色深深。
程宮尹想不明白,但既然大冢宰親自來通知讓他跑,那也只有跑這麼一條路,他有老婆但沒孩子,既然是逃跑帶老婆肯定是不方便的,是以他當下就決定,自己先跑了再說。
老婆可以再娶,命只有一條。
程宮尹不疑有他,抱緊了手中的細軟,朝大冢宰道:「大冢宰,替我謝謝太子,謝謝他的信任和幫助,我程某人是絕對不會辜負太子的,程某人一定會逃到天涯海角,不給太子殿下添一點麻煩。」
「原版本就在書房左側書架第三個後面的書箱裡,大冢宰,我去了。」
程宮尹說著,指了書房內的一個方向,立即跑到自己的房間裡,換樸素的衣服了。
大冢宰看著程宮尹那逃竄的比豹子還快的速度,眉毛挑了一下,吩咐跟著他來的幕僚:「你,等他出府後派人跟著他,看他是真的跑了,還是去找他真正的主子了。」
幕僚應聲,大冢宰走到左側書架邊,將原版證據找了出來。
「唉,我說你,這種東西,在自己書房裡留著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