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錯了，我們沒說什么小白臉。」
剛才說話的王太太，穿著一身顏色素淨的茶服，脖子上還還掛了一塊綠翡的吊牌，她保養姣好的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馬上變了一副語氣，誇獎道：「我們是說，沈小姐的眼光真好，不知道從哪找來這麼一位如意郎君，真是一表人才啊！」
一旁珠光寶氣，身材圓潤的趙太太也趕緊點頭附和：「是啊是啊，小伙子，你可千萬不要誤會！」
這兩位太太雖然都想在沈老夫人面前出風頭，但她們在其他事情上，還是同一條心的。
畢竟。
要是得罪了沈小姐的這位男友，搞不好，連帶沈小姐，也對她們沒什麼好印象了。
聽著這兩位貴婦急切改口的話，賀厲存輕輕哦了一聲，目光從她們身上移開了。
見狀，兩名貴婦悄悄鬆了一口氣，馬上露出燦爛笑容，看向沈翩枝：「這位就是沈小姐吧！沈小姐，你好！我是你的鄰居王阿姨，沒想到我們做了這麼多年的鄰居，今天才跟你見上面！」
一旁的趙太太也不甘示弱，笑呵呵地搶著開口：「沈小姐，我是你趙姨，我跟你奶奶特別聊得來，一天不過來找老太太聊天，就心裡發悶！」
說話間，趙太太笑呵呵瞥了身邊的王太太一眼，故意陰陽：「我不像這位王太太，天天想著過來套近乎，連個話題都找不到。」
這句話，讓王太太的臉色，直接就變了。
她臉色難看地看向趙太太：「你什麼意思？你把話說清楚一點！」
趙太太笑得花枝亂顫，她搖晃著手裡的真絲面的圓扇：「妹妹，你看，你怎麼生氣了，我不過是開個玩笑，你還當真了。」
剛才沒有多做評價的賀厲存，此刻眉宇已經皺緊了。
他聲音不高不低：「夫人，她們吵到我的耳朵了。」
這句話，賀厲存並沒有刻意壓低。
因此。
趙、王兩位太太剛好可以聽清。
她們的表情變得尷尬下來，剛想開口解釋。
沈翩枝已經先一步開口了，她表情仍舊是一副波瀾不驚的平靜模樣：「兩位阿姨，如果沒什麼事，就請你們先回去吧，我跟奶奶還有家事要談。」
「這、這樣啊。」
王太太乾巴巴笑了一下，她特意將自己準備的茶葉，重新提了一嘴：「那我就先走了，不過這茶葉，可是我從拍賣行老闆手上特意買下來的，一會沈小姐記得嘗嘗，好喝的話，儘管找我去拿就行，反正也不貴，才十幾萬一罐而已。」
生怕沈翩枝聽不清，王太太特意在『十幾萬』這三個字上加重了一下語氣。
賀厲存不由得揚了揚眉，他扭頭，看向沈老夫人：「奶奶喜歡喝茶麼？剛好，我這次帶了一批茶過來孝敬您。」
不知道賀厲存是有意還是無意，他也提了一嘴：「不過，也不貴，只是上千萬一罐而已。」
一旁的沈翩枝，目光掃過賀厲存眼底浮現的一抹報復性的笑意，她不由得笑了一下。
這男人。
還真是幼稚。
不就是說了他一句小白臉麼，他還當真了。
沈翩枝笑著搖搖頭，倒沒說什麼。
而那名王太太的臉色，卻徹底僵了。
她乾巴巴開口：「上、上千萬一罐的茶葉？據我所知，上千萬的茶葉，只有清朝年間保存下來的那罐普洱茶，拍賣到了上千萬的價格......可、可是那罐茶，目前已經被一位神秘買家買走了，你——」
「你只知道有普洱茶拍賣出了上千萬的價格，卻不知道國內獨一棵的母樹大紅袍麼。」賀厲存盯著對方僵硬的表情，他似乎很滿意，說下去：「你的那罐茶葉，還是拿回去吧，我們老夫人，喝不慣。」
王太太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沈老夫人能喝上價值千萬一罐的茶葉，確實喝不慣這隻有十幾萬的劣質茶葉了。
她僵笑著，將那罐茶重新收了回來：「老夫人，我有點不舒服，我先走了。」
一旁的趙太太倒是暗爽起來，她剛準備笑，察覺到沈翩枝投過來的目光頭，趙太太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生怕一會戰火波及到自己的身上。
趙太太趕緊找藉口，也跟著那位王太太離開了。
大廳之中重新恢復安靜。
沈翩枝這才走向沈老夫人身邊，牽著老夫人的手臂，坐了下來。
她望著老夫人清瘦了不少的臉，不由得皺眉，憂心道：「奶奶，我聽蘇龍說，這段時間，有不少人過來拜訪，您要是覺得吵，我跟蘇龍說一聲，不讓這些人來就是了。」
沈老夫人笑著搖搖頭：「翩枝，你知道嗎，這段時間奶奶一直在想，當初你爹——」
下意識提到沈平川，沈老夫人停頓了一下，又改口了：「當初平川把我送進養老院，這麼多年，從未有人來看過我，現在，大家知道我的孫女出息了，就都來拜訪了。」
「其實，他們在想什麼，我一清二楚，不過，家裡總歸是熱鬧起來了，就像我們沈家，還是當年最強盛的那段時間一樣。」
沈老夫人笑著，似乎想起了當年的畫面，她蒼老的臉上，滿是回憶與眷戀之色。
沈翩枝沒說話，她將老夫人的手握緊了。
沈老夫人笑著扭頭：「你看看我，我又開始說胡話了，對了，這也快中午了，走吧，我們去吃飯！」
說話間。
沈老夫人的目光落在賀厲存的身上，她老人家笑著：「小賀，走吧，咱們一家人，一起去吃飯！」
午餐是很簡單的家常菜。
原本老夫人是想親自下廚的，最後拗不過，老夫人只好在一旁指導，由沈翩枝下廚燒菜。
很久沒跟奶奶見面，飯桌上，沈翩枝陸陸續續說了很多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她向來只報喜不報憂，把老夫人哄得笑意連連。
吃過飯。
沈老夫人才笑呵呵開口：「翩枝，小賀，你們這次來，是有話跟我說吧？你們，終於打算結婚了？」
沈翩枝一愣，察覺到她無名指上跟賀厲存帶的同款戒指一直沒有取下後，她有些羞澀得將手從桌上放在了雙腿上。
賀厲存平靜點了點頭：「是的，奶奶，我已經向翩枝求婚了，這次來，是希望能得到您老人家的同意。」
「小賀，翩枝能交給你，我很放心。」老夫人不住笑著點頭，她拉過翩枝的手，放在賀厲存的手上：「小賀，以後你跟我們翩枝就是一家人了，希望你能好好待她，不要辜負了她。」
「這孩子，從小受了不少苦，如果當年，沒有在醫院抱錯孩子，或許——」老夫人的眼眶有些泛紅，她吸了吸鼻尖，再次笑起來：「總之，小賀，你一定要好好待我們翩枝，知道嗎？」
賀厲存將沈翩枝的手握緊了，他墨色的瞳孔之中，神色加深下去，鄭重點頭：「奶奶放心，我會的。」
「好了，午餐也吃過了，奶奶就不留你們了。」老夫人蹣跚起身：「我得回房間休息了，你們也回吧。」
傭人們上前，攙扶著沈老夫人，將她朝著二樓的方向攙扶過去。
看著老太太的背影，沈翩枝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確實。
如果按照奶奶所說，當年沒有發生抱錯孩子的事件。
或許，沈平川也不會誤以為自己的前夫人出軌，或許，也不會有接下去的事情發生。
沈翩枝輕輕嘆息了一聲。
一旁的賀厲存，已經敏銳地捕捉到她的情緒，他握緊她的手，不緊不慢開口：「我聽人說，沈平川現在的精神狀態已經開始慢慢恢復了，沈暖暖現在的精神狀態也好了很多，或許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能康復了。」
「至於沈家真正的大小姐，林菲菲，有蘇龍安排，也已經順利進入蘇氏公司實習了，每個月的薪水似乎還不錯。」
沈翩枝淺淺笑了一下，她輕輕靠在賀厲存的肩上，沒有說話。
賀厲存道：「對了，要去見一見沈平川麼，他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他的那位先夫人，是被他冤枉的吧。」
沈翩枝搖搖頭：「不用了，我不想見他。」
對她來說。
除了沈老夫人之外的沈家人，早就已經是過去式了。
她不想再提起那些人。
三小隻坐在餐桌另一側。
他們望著沈翩枝臉上複雜的表情，他們不懂媽咪為什麼看上去一點都不開心。
下午。
沈翩枝帶著孩子們，跟賀厲存返回京城。
同一時間。
海城的精神病院中。
趙凌飛的身影，出現在了沈平川的病房之中。
吃過藥的沈平川，木訥地坐在桌前，目光無神地盯著面前的牆壁。
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
沈平川木訥扭頭。
看到面前出現的熟悉身影后，沈平川木頭似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恐懼之中。
他驚慌失措地站起身，朝著牆角躲過去：「你是壞人，你是壞人！你想幹什麼？！」
趙凌飛咧嘴露出一口銀牙：「沈平川，看樣子，你現在的精神很不錯啊，有件東西，你也該看看了。」
絲毫沒有理會沈平川此刻出現的驚恐表情。
趙凌飛直接將一份有關沈平川跟林菲菲的親子檢測報告，拿到了沈平川的面前。
他按著沈平川的頭：「仔細看看上面寫了什麼，你這老王八蛋，你先夫人根本就沒出軌，當年，在醫院，有人跟你們交換了孩子。」
聽到聲音。
沈平川全身都如篩糠。
他睜大眼睛，盯著面前的白紙黑字。
不知道他此刻是不是早就已經恢復了精神，他盯著上面的檢測報告，兩行清淚緩緩流了下來：「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趙凌飛冷笑：「你先夫人到死也不知道，你為什麼突然性情大變吧。」
「東西我送到了，你好自為之吧。」
在趙凌飛走後。
沈平川整個人已經癱軟的跌坐在了地上，他留著淚，趴著走到那張檢測報告前。
他將上面的內容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的精神早就已經恢復正常了。
只是沈翩枝報復，一直裝出沒有恢復正常的樣子。
現在。
他再也沒辦法偽裝了。
盯著報告單上的內容，這一刻，他才知道這些年，他錯得有多離譜。
他的先夫人，根本就沒出軌。
一直都是他，誤會了。
「老婆，我怕對不起你！我沈平川，對不起你啊！」
沈平川站起身，痛苦似乎已經將他的所有理智全部衝散了，他淚流滿面地盯著玻璃窗的方向，直接朝著窗外跑了過去。
幾分鐘後。
精神病院樓下，有人發現了跳樓的沈平川。
「快來人，有人跳樓了！快來人啊！」
下午。
賀厲存的手機中，就收到了沈平川跳樓的信息。
他只是看了一眼，眼底甚至一絲波動都沒有。
緊接著。
就將這條簡訊刪除了。
在他這邊收到消息不久。
從離開海城開始，一直鬱鬱寡歡的沈翩枝這裡，也收到了信息。
「什麼？沈平川跳樓了？」沈翩枝驚坐起來，她緊張詢問：「人現在怎麼樣了？」
「老大，沈平川根本沒事，他從二樓跳出去，就摔斷了一條腿而已，現在已經送去打了石膏了，估計一個月就能恢復。」
電話那頭，蘇龍一臉無所謂：「對了老大，沈平川好像已經恢復正常了，這渾蛋一直在裝瘋賣傻，竟然連醫院的醫生都被他騙過了。」
「老大，您還要起訴他嗎？要不要我現在就去找一下法院的人，重新啟動一下之前的案子？」
聽到沈平川沒事。
沈翩枝放心了。
她不是擔心沈平川，她只是擔心沈平川出事後，老夫人會不會傷心。
深深呼吸了一下，沈翩枝重新恢復了清冷的表情，回答：「不用了，盯著他，只要他不找老夫人麻煩，等他出院後，他要去見老夫人，也不需要攔著。」
「好的老大，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
沈翩枝盯著車窗之外，已經逐漸熟悉的畫面，她忽然開口：「賀厲存，不是說要領證麼，走吧，我們現在就去領證。」
說話間，沈翩枝臉上鬱鬱寡歡的表情已經一掃而空了。
她絕不允許，這種負面情緒持續太久。
她嘴角揚起笑容，扭頭盯著賀厲存：「去不去，就現在。」
賀厲存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日曆，有點鬱悶：「今天周末，民政局不上班。」
「那算了，改天吧。」
「不行，我等不及了。」
「那怎麼辦？」沈翩枝好笑盯著他：「你難道能讓民政局的人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