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到深處,還是戚言踩了剎車。彼時,宋同學的魔爪已經伸進戚言衣服,很是火急火燎地亂摸一氣,幾乎要幫他把上身的汗都擦乾了。要不是被戚言按住,下一步就不知道往哪裡探索了。
宋斐沒摸盡興,眼睛眉毛都皺到一起,不甚開心。
戚言發現連這樣的宋斐,他都能看得心花怒放,明明想無奈嘆氣的,可話一出口,就成了呢喃:「飽暖思淫丨欲,這又餓有冷的,就別狂野了。」
宋斐訕訕收回爪子,悶悶道:「看得見吃不著,人世間最痛苦的莫過於此啊。」
戚言朝窗戶方向揚揚下巴:「人世間最痛苦的在那兒呢。」
隨著戚言所示方向看過去,一抹淒涼背影映入眼帘。
宋斐囧,剛才吻得太投入,完全忘了旁邊還一位觀眾,現在一回味,後知後覺地就有點羞澀了,不過還是強撐著假裝自然地呼喚對方:「小何?」
何之問背對著兩位戰友,頭也不回,仿佛明月上有佳人翩翩起舞,完全移不開視線:「那個,當我不存在就行,你們繼續,開心就好。」
如此善解人意更讓宋斐過意不去了,連忙自告奮勇:「我知道你現在肯定有點懵,我給你全面講一下我和戚言的關係……」
「不用!」何之問的拒絕斬釘截鐵。
宋斐不樂意了,一個趙鶴是這樣,兩個何之問也是這樣:「你們二班同學怎麼對這個世界沒有一點好奇心!」
「……」正因為他們留戀這個世界,所以才不想被拽進新世界的大門啊!
「其實我和戚言……」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戚言見過藏著掖著怕出櫃的,從沒見過還有追著喊著要出櫃的,見過拐彎抹角打探朋友的,從沒見過朋友主動說還捂著耳朵不聽的,眼前這對關係倒置的戰友完全就是奇葩。
可就是這樣的奇葩,反倒讓他有了一種空前的輕鬆感。
或許是情況已經壞到不能再壞了,跟隨時可能被喪屍啃食想比,哪怕對著全世界喊我他媽喜歡男的,也無足輕重。說句不好聽的,誰管你啊,你要喊一聲我有麵包,興許還能招來點覬覦者,**這個,既沒人跟你爭,也沒人有閒工夫過來吐槽。
這是最壞的時候。
又好像,也沒那麼壞。
戚言把仍在折磨何之問的宋斐攬過來,揉亂了對方的頭髮,語氣輕柔:「咱倆現在就算和好了唄。」
宋斐白他一眼:「不然呢,我還給你頒個複合證書?」
戚言黑線,剛想吐槽一句你就正經不過兩分鐘,話到嘴邊忽又打住,最終什麼也沒說。
宋斐已經做好被懟的準備了,甚至連反嗆的語言都已經組織好,結果戚言不按套路出牌,憋得他這叫一個難受:「你剛才是不是想說什麼?想說就說,別控制,我承受得住。」
戚言囧,宋斐那急切的表情何止承受得住,完全寫著「我他媽非常期待」啊。
但他不想走回老路了,宋斐是個隨性的脾氣,凡事憑感覺走,然而戚言不是。吃過的虧,他會記住,絆倒的石頭,他會繞開,一個坑裡栽兩次,不是他的風格。王輕遠說他不尊重宋斐,那從跟現在開始,他就要學會尊重:「以前是我不對,總單方面要求你跟著我的節奏來,沒有換位思考。其實,你有很多地方都比我嗷——」
何之問雖然又恢復了賞月姿態,但豎著耳朵一直聽呢。準備記下一些動人語句以便未來自己追愛的時候借來就用,但這個「比我嗷」是什麼意思啊!這年頭談戀愛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你幹什麼!」嗷完的戚同學原來還有後話。
何之問實在耐不住好奇,回過頭,就見宋斐用比之前擰自己臉更粗暴的動作在□□前……呃,現任的臉。
「摳下你的□□。」宋同學振振有詞,「你不是戚言,戚言不可能承認錯誤,更不可能說出之前有眼無珠沒有意識到我宋斐其實是一個非常優秀的美男子這種話。」
戚言、何之問:「本來也沒說!!!」
沒好氣地拽下來宋斐的爪子,戚言算是明白了,就不能跟宋斐來層層推進,直接簡單粗暴給一句結果就行:「我以後不懟你了。不管我們之間再有什麼分歧,我發誓,都會和你好好商量著來。」
宋斐被戚言破天荒的柔情弄得有些恍惚,一時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真實,不太確定地重複著:「你發誓?」
戚言垂下眼睛,好半天,才重新抬起,定定看著這個可能要跟自己糾纏一輩子的傢伙,一字一句,深沉而堅定:「我儘量。」
是現實,宋斐可以確定了。
「那我也發誓,以後再不混日子,跟一樣奮發上進!」
「真的?」
「我爭取。」
「……」男朋友是個小心眼腫麼破?戚言的答案是,忍著吧。
二十歲的愛情就像六月份的天氣,今天晴,明天雨。宋斐不知道他們這一次能好多久,又能一起走多遠,但他希望能再久一些,再遠一點。他沒辦法對未來負責,只能珍惜現在。
戚言不知道宋斐的心思,不過以他對宋斐的了解,那人八成不會想太遠。但是沒關係,自己再也不會放手,也不會再給對方機會跑掉。有人命里犯桃花,有人命里犯小人,他命里犯宋斐。犯就犯,挺好的。
出透了一身汗,緊張時不覺得什麼,這會兒涼下來,就覺出了衣服的濕冷。明明已經關嚴的窗戶,卻仍好似不斷有風溜進來,戚言揉揉鼻子,最終還是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宋斐這才發現不妥,連忙說:「不行,你得把衣服脫了。」說完上手就要幫戚言扒。
戚言連忙往後躲,他根本沒帶換的衣服,這教室沒電沒暖氣的,濕衣服也比沒有強啊。
宋斐一連兩下都沒逮住人,大概明白了對方的顧慮,沒好氣道:「沒讓你全脫,把裡面衣服脫了,就留外面羽絨服。」
裡層衣服是濕的,羽絨服還是乾燥的。
戚言原本仍是想挺著,可越來越感覺從衣服裡面往外冒冷氣,思來想去,還是脫了。待重新穿好羽絨服,尚未適應皮膚直接接觸羽絨服里襯的奇怪感覺,就發現宋斐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心一哆嗦,立刻四下環顧,生怕那人又作妖。
嘩啦。
「阿嚏——」
宋同學果然不負眾望,電光石火間就扯下了整個窗簾。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報復,窗簾布一點沒糟蹋全部罩到了他的頭上,掙扎半天,才在積滿灰塵的破布底下露出頭:「阿嚏——呸,呸,這多少年沒洗了!」
「從這個校區建成掛上估計就沒洗過,」何之問好心科普,「我們自習都躲著它,碰一下抖下來三斤灰,你弄它幹嘛?」
「保暖啊,」宋斐翻個白眼,雖然黑暗裡威力基本沒有,「不然咱們仨這一夜怎麼過,摩擦生熱啊。」
「……」何之問願意相信宋斐真的就是單純吐槽,但為什麼他腦海里總有兩個人一邊吻一邊摸的影像揮之不去。嗷嗚,他可能是病了。
眼下只能就地取材。這廂宋斐把兩個窗戶的窗簾都拽下來,那廂戚言則把課桌靠牆拼到一起,組成「床榻」。三個小夥伴躺在上面抱成一團——因戚言衣服最單薄,故而左擁右抱,夾在當中,前胸環著宋斐,後背靠著何之問這個肉墊,盡享齊人之福。物理院的窗簾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防輻射,那叫一個厚重,蓋在身上沒一會兒,竟生出些許溫暖。
安穩躺下時,已近凌晨兩點。
戚言睏倦極了,很快進入夢鄉。
宋斐聽著背後的呼吸漸勻,遲疑片刻,還是輕輕翻身轉過來,然後暗搓搓地借著月光欣賞了一下現任的高顏值,末了才心滿意足,扎進對方懷裡。
戚言似有感應,稍微動了動,尋了個舒服姿勢,重新摟住懷裡的人。
宋斐悄悄伸出胳膊回摟,最終在緊密的擁抱里,踏實閉上眼睛。
何之問嘆口氣,也翻了個身,自覺與戚言形成了好兄弟背靠背的樸實體位,這才放鬆下來,也去找了周公。
這一夜,收音機武生戰隊分隔四地,有人累了睡了,有人凍著醒著,有人浴血奮戰,有人暗處躲藏。他們不知道彼此的處境,但他們彼此相信著。
翌日,陽光燦爛。
宋斐甦醒的一剎那,還以為自己在440,久違的陽光,毫不吝嗇的全部灑在他身上,鼻頭是微涼的,可身上有一絲暖融融,就像無數個初冬的清晨。
直到眯著眼睛慵懶翻身時,下面傳來桌腿吱吱呀呀的哀嚎。
戚言的氣色不錯,不知道是陽光照著顯得,還是昨夜確實睡得挺好。
但宋斐還是不放心,最終把戚言撈過來,嘴唇貼上了對方額頭。
這是宋斐從他媽那裡學來的。按照宋媽媽的說法,只要嘴唇貼上去感覺到微涼,那就沒事,但凡覺得額頭比嘴唇還熱,那就是發燒。宋斐也不確定這個到底有沒有科學依據,但起碼在宋媽媽的實踐里,只要她嘴唇測完說發燒了,後來都被證明是真的發燒了。宋斐也不知道這是他媽的嘴唇測得准,還是這種親額頭的測量里本身就帶著某種詛咒意味。
好在,戚言的額頭在嘴唇的感覺下,涼涼的。
「應該沒事。」宋斐說,也希望戚言安心。
然而似乎成效不大。
「你確定?」戚言微微蹙起眉頭,「我感覺不太舒服。」
「剛才你不是還說啥事沒有不用擔心嗎,怎麼我一測完說你倒有事了。」吐槽歸吐槽,宋斐的心還是提了起來,不踏實地傾身過去,拉低對方肩膀,不踏實地又用嘴唇貼了一下腦門,末了喃喃自語:「不熱啊……」
「也可能是低燒。」戚言提供多種可能性。
「反正你就死活得燒一把是吧。」宋斐莫名其妙,這回換手貼上對方額頭,仍然沒有異樣熱度,「挺正常啊。」
戚言把他的手拿下來,微微皺眉,一臉嚴肅正直:「別用手,就剛才那麼測挺好的。」
宋斐:「……」
窗前,何之問遠眺晴空。
他記得以前玩rpg遊戲時,每到人物劇情對話,就可以一直按回車,讓對話飛快進行,以便迅速開啟下一階段征程。
現在想想,那真是一個貼心的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