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憶當年

  1

  走出會議室,陳安全領著王處一就往他的辦公室走。蘇默也回到工作崗位上,開始整理資料。這時候陳琳走過來,微微一笑說道:「怎麼?不介紹一下我的工作崗位?」

  蘇默忙起身,很不好意思,他的臉蛋微微發紅。看起來像沒有熟透的蘋果。

  「她就這樣,說話從來沒個周到,你別介意。」高虎站在一旁解圍道。

  陳璐白了一眼高虎,隨後撅起小嘴,那樣子很像鄰家女孩,親切可愛。

  蘇默傻傻一笑,隨後說道:「這邊,這邊,這三個工位現在沒有人辦公,你們先用著。」

  陳璐搶先坐在了蘇默對面的一個工位,並和廖安東、高虎說道:「這便是本小姐的專屬座位了,你們別和我搶。」

  高虎、廖安東呵呵一笑,回道:「這回皇阿瑪可沒來,尊敬的公主陛下,你的公主病可得改一改。」

  陳琳眼珠子轉了轉,隨後翻個白眼,微微抿嘴,露出臉上的酒窩,說道:「我可不管。」

  高虎,廖安東無奈,只得搖搖頭。

  「我知道你。」

  蘇默抬頭,看見陳琳正趴在桌上,腦袋伸的很長,兩個眼珠子正盯著自己。

  「劉詩雯,我們同學。」

  蘇默一愣,聽到劉詩雯的名字心頭一驚。這個名字就像是心頭的一根刺,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拔不出來。

  2

  愛情很美好,但有時候也像毒藥。它雖然不能讓你死亡,但起碼也能嚯嚯你半條命。

  那年正值秋高,蘇默接到一個電話,是劉母打來的。說劉詩雯想見見他。隨後說了一個地址:安南市第一人民醫院。

  「生病了?什麼病?」蘇默聽著電話那頭劉母傳來的話,關切的問道。

  電話那頭沉默,沒有傳來聲音。過了許久,劉母才繼續開口說道:「你來一趟吧!」說完掛掉電話。

  蘇默和學校請了幾天假,趕到安南市人民醫院。見到劉詩雯的時候她正躺在病床上掛著鹽水,劉母坐在旁邊,一臉愁容。

  見到蘇默,劉詩雯那一張病態的臉上難得展現笑容。甜甜的說道:「你來了,我想你,我怕以後再也看不到你了。」

  蘇默握住劉詩雯的手,關切的說道:「沒事的,別擔心。」

  但劉詩雯卻兩行熱淚順著臉頰流下,泣不成聲。

  蘇默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將目光看向劉母,劉母微微側頭,示意出去說。

  「腦袋裡長了個瘤,醫生說擴散的很快。。。。。」劉母說完。小心擦拭著眼角。

  「腦癌?」蘇默一驚,不敢置信。

  劉母點頭,情緒難以抑制,眼中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她急忙用衣袖拭去眼淚,儘量表現的從容些。

  「小蘇,本來不應該和你的,但雯雯一直說著要見你,所以。。。。。。。。。。」劉母調整了一下情緒,和蘇默說道。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蘇默問道。

  「一個月了。」

  劉母說著從懷中拿出病歷單,遞給蘇默。蘇默接過病歷單,一行一行看了起來。

  劉母沒有再和蘇默聊下去,而是走進病房照看劉詩雯去了。走廊上就只剩下蘇默一個人愣在原地發呆。『癌症』兩個字就像是一顆炸彈一般,對於一個家庭來說殺傷力極強。蘇默不知道劉詩雯家的背景,兩人在談戀愛期間也只是偶爾見過劉母兩次。而劉詩雯也從來沒說過關於她的家庭情況。

  蘇默悄悄給家裡去了電話,談到這個事情,理由用的是「同學。」但蘇父還是從他的話里聽出了端倪。給他卡里打了二十萬。

  之後蘇默將銀行卡給了劉母,劉母很感動,但卻沒有收下蘇默的銀行卡,她說錢不是什麼問題,當下最重要的是控制住劉詩雯的癌細胞不繼續擴散。

  蘇默來了對於劉詩雯病情的確起到了一定的幫助。每天,蘇默都和劉詩雯說著他在學校的點點滴滴,有時候還說到兩人一起做過的荒唐事。把泡泡糖放在張揚坐的板凳上,結果害的張揚報廢一條牛仔褲。和周健他們去河裡游泳的時候悄悄把周健的衣服抱走,結果害的周健穿著個褲衩子在街上裸奔。

  聽到這些劉詩雯哈哈直笑,劉母在旁邊聽著,嘴裡碎碎,說了聲:「缺德。」但這兩個字剛說出又覺得不好,連忙用手拍了幾下嘴,並吐出幾個字:呸、呸、呸。

  同學間的玩鬧很正常,劉母是知道的,畢竟當年自己也是這樣過來。

  「聽說你們學校馬上要舉辦校運會了,你參加了沒有。」劉詩雯問道。

  「參加了。」蘇默點頭。

  「是田徑110米跨欄嗎?」劉詩雯追問。

  「當然,我的偶像可是劉翔,我也要成為亞洲飛人,成為他,超越他。」蘇默很自信。驕傲的說道。

  劉詩雯吐吐舌頭,並向蘇默翻了個白眼。但眼中卻滿是迷戀。她很喜歡蘇默這種迷之自信。

  3

  蘇默在醫院一待就是三天。

  這天,劉母接到一個電話,在走廊上聊了很長時間,掛掉電話後將蘇默叫出去囑咐道:「小蘇,家裡有點事我回家一趟,你辛苦一下幫我照顧一下雯雯,阿姨把事情處理好很快就回來。」

  蘇默點頭,回道:「阿姨你放心,我一定將詩雯照顧好。」

  劉母眼神有些擔憂,隨後又走進病房同劉詩雯交代了幾句就離開了。蘇默看著劉母背影,行色匆匆,他對著劉詩雯問道:「什麼事,你媽這麼急。」

  劉詩雯搖搖頭說:「不知道,她沒和我說。」

  下午,劉母沒有回來,劉詩雯給劉母去了幾個電話劉母也沒有接,這不免讓蘇默和劉詩雯有些擔心。好在晚上9點的時候劉母來了一個電話,說有事恐怕晚上來不了,叫蘇默陪陪劉詩雯。蘇默連聲說好。接著劉母就掛了電話。

  晚上,蘇默給劉詩雯餵了一些湯食,並聊了一些小時候他的事,劉詩雯靜靜的聽著,很羨慕。她說,自己從來都不知道父親是誰,更不用說體會和父親一起郊遊,回鄉下下河摸魚,上山捉野雞的溫馨畫面。

  蘇默聽著劉詩雯的話不免傷感。他體會不來沒有父親的感受,但知道,那一定很揪心,那種渴望父愛而不得的失落感一定會在無數個夜裡深深刺痛她的心扉。

  他忍不住低下頭,在劉詩雯額頭上親了親,隨後說道:「放心,有我。以後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劉詩雯柔情一笑,但隨之卻又潸然淚下,伸出雙手說道:「抱抱。」

  蘇默俯下身,抱住劉詩雯,但接著就聽見劉詩雯咳嗽兩聲,蘇默放手,抬頭一看只見劉詩雯鼻孔鮮血流出,而劉詩雯也瞬間渾身無力,臉色蒼白,昏厥過去。

  蘇默見狀,急得六神無主,他急忙呼叫醫生,很快幾個護士就進到病房。見狀,急忙進行護理。

  「李主任呢?快去叫他進來。」這時,一個護士說道。

  「剛通知了,李主任到化驗科去了,很快就來。」有一個護士說道。

  蘇默在旁邊看著,揪心的痛。不知何時,眼淚從臉上滑落,打濕衣襟。

  過了十來分鐘。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中年醫生走進病房來到劉詩雯的病床前查看情況,沒過多久就皺著眉頭問道:「家屬呢?」

  蘇默急忙上前說道:「我在。」

  「你和病人是什麼關係?」醫生嚴謹的問道。

  蘇默猶豫,說道:「男朋友。」

  醫生搖搖頭說道:「病人現在的情況很危險,必須要進行手術,你快通知病人家屬,需要簽字。」

  蘇默急忙拿起手機,給劉母去電話,可撥出去幾個電話都無法接通。旁邊的醫生也急的焦頭爛額。

  蘇默問道:「我可以簽字嗎?」

  醫生很嚴謹的回答道:「手術會有很大的風險,沒有家屬同意簽字會面臨法律責任,你能承擔嗎?」

  蘇默猶豫了一下,回道:「我能。」

  「那你就簽字吧,小陳,你帶他去一下。」

  隨後一個女護士帶著蘇默來到值班室,拿出一份病危通知書,用手指了兩個地方讓蘇默簽名。

  蘇默簽完字,女護士就急匆匆拿著單子往病房走。然後將單子交給醫生。

  醫生仔細的看完,將單子又遞迴給護士,點頭『嗯』了一聲,就吩咐幾個護士將劉詩雯送往手術室。蘇默在後面跟著,看著劉詩雯那蒼白的面龐,感覺天都要塌了下來。

  4

  離別只是相守的短暫思念,怕的是一去不回,有恨。而有一種離別是明明我知道你在哪裡,卻再不能相見。那不再是恨,是一種遺憾後的折磨。『遺憾無法說,驚覺心一縮。』《青花》

  手術時間很長,一直到第二天天明劉詩雯也沒從手術室出來。劉母在清晨回了一個電話,得到消息就急匆匆趕回醫院。身邊還帶了一個人。這人一身西裝革履,帶著眼鏡,很有氣質,像那種見過大世面的人。

  劉母在手術室門前來回踱步。很焦急。男子坐在走廊上的椅子上,很淡定。只有蘇默,倚靠在牆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腦子一片空白。

  6.30分,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主治醫生第一個出來,叫了一聲家屬。劉母急忙過去。醫生交代了幾句,隨後離開,劉母臉上帶著哀容,立在手術室門口。男子從椅子上站起,來到劉母身邊。

  「說了什麼?」男子問道。

  「命保住了,但手術不是很徹底,癌細胞依舊有擴散的可能。」劉母說道。

  聽到這話,男子轉身走開,走到走廊盡頭處掏出電話撥打起來。沒多久就掛斷電話,然後又返回走到劉母耳邊細語,劉母不時點頭。

  不久後,劉詩雯從手術室推出來,隨後被推往病房。醫生同劉母囑咐幾句就離開了,只剩下劉母,蘇默以及那個男子。

  「小蘇,謝謝你啦,醫生都說了,沒有你雯雯她。。。。。。。」說到這裡,劉母忍不住又掉下眼淚。

  「阿姨,應該的。」蘇默不知道說什麼,只能這樣說道。男子則始終站在一旁,沒有說話。

  下午,劉詩雯恍恍惚惚醒來,口中喊著蘇默。劉母和男子對視一眼,沒有說話。蘇默上前,握住劉詩雯的手,連聲說道:「我在,我在。。。。。。。」

  似乎是聽見了蘇默的聲音,劉詩雯輕輕一笑,又閉上了眼睛。

  又是兩個小時,劉詩雯再次醒來,口中喊著口渴。劉母見狀,急忙拿來溫水,一勺一勺餵給劉詩雯。

  喝了一點水,劉詩雯又閉上眼睛,昏昏沉沉的睡去。

  晚上,蘇默接到電話,學校打來的。說是校運動會的事,讓蘇默明天回一趟學校。劉母聽見,勸蘇默早點回去。但蘇默放心不下劉詩雯,又待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動身返回學校。

  「蘇默,校運會再過段時間就要展開了,但你的訓練一直還沒展開。這幾天你請了假,也不好督促你。能行嗎?如果確實有事不能參加,我給你取消。」輔導員張婷盯著蘇默,嚴肅的說道。

  這個像鄰家大姐姐的女子語氣很平穩,聽著就好像是在說一件和她無關的事。但蘇默聽著卻是心一縮。他想到學分恐嚇,張婷最擅長的就是這一手。

  蘇默猶豫了一下說道:「能參加。」

  張婷長出一口氣,甜心一笑說道:「那好,從今天開始給你安排專業的體育老師,每天早上8.00點準時報到。」

  隨後張婷帶著蘇默來到操場上,並對著操場上的一個男子大聲喊道。男子回頭,看見張婷就跑了過來。

  「嗨,有何指教!張大指導員。」男子擰起衣角,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開口說道。

  張婷翻了翻白眼,用手一指蘇默。

  「蘇默,田徑110米跨欄,交給你了。」說完,張婷就頭也不回的走了。男子撓撓頭。盯著張婷離開的背影。輕嘆一聲。

  隨後又轉身看向蘇默,伸出手說道:「我叫劉炳坤,這段時間負責你的訓練。」蘇默伸出手,兩人握在了一起。

  下午,蘇默訓練完畢又急匆匆趕往醫院,劉詩雯情況比前一日好了許多。可以吃少許流食。看見蘇默到來很開心,甜甜一笑。

  「今天開始訓練了,累了一天。」蘇默手中削著水果,口中說道。

  「那你還來。」劉詩雯聲音很弱。輕輕的說道。

  「放心不下你。」蘇默說道。

  劉詩雯沒有說話,但眼神卻好似被蜜灌了般。

  劉母在旁提醒道:「醫生說讓雯雯多靜養,少說話。」

  蘇默看著劉詩雯,笑著吐了吐舌頭,沒有再說話。劉詩雯輕輕一笑。對著劉母翻了個白眼。

  5

  次日,蘇默早早從醫院出發,8.00前趕到學校隨後去了操場,劉炳坤早就到了,他正帶著另外幾個學生在訓練跑步。看見蘇默便對著他招手,蘇默走到近前,劉炳坤說道:「先跑一圈。」

  蘇默點頭說:「行。」

  於是蘇默走到賽道上,和另外幾個同學做好起跑準備。

  一個教練站在起跑線邊,手中拿著計時器,看了一會口中叫了一聲準備。之後手中舉著一把槍,對著天空就是一聲槍響。蘇默瞬間彈射起飛,這一刻,他全身的每一寸肌肉都隨著步伐擺動。髮絲飛揚,像極了一副五線譜,譜出優美的樂章。

  終點近在咫尺,不出所料,蘇默第一個衝出終點線。劉炳坤看著計時器,忍不住大叫一聲:「帥。」

  「15秒18,這個速度都快趕上國家一級運動員的水平了。」劉炳坤激動的說著。

  張婷此時剛好也經過操場,忍不住停下腳步觀看,看見蘇默在場上飛馳,某一瞬間,她的心仿佛也跟著飛起一樣,聽到成績,忍不住也一聲尖叫。劉炳坤回頭正好看見,兩人對視一眼,張婷急忙整理了一下衣服,不緊不慢的悠哉走了。劉炳坤又是一聲嘆息,回頭繼續訓練比賽。

  時間到下午,蘇默又急匆匆趕到醫院,可走進病房的一瞬間卻傻眼了,劉詩雯原本躺著的病床上空空如也。床頭柜上,那些原本存放的水果飲料也不見了,還有換洗的衣服。

  蘇默急忙跑去服務台詢問情況,可連問了幾人都不知道。最後,有一個護士說道:「沒有換房,好像是辦退院了吧。」

  蘇默急忙撥打劉詩雯手機,可連續撥打了幾次都無人接聽。隨後蘇默又撥打劉母電話,可依舊還是無人接聽。

  蘇默的心一下子變得慌張,像只無頭蒼蠅般在醫院到處找人詢問。可沒人理他。隨後,他又走到街上,一個人漫無目的行走,時不時向人詢問有沒有見過照片上的女孩。路人搖頭,都說不知道。

  之後,他又去了劉詩雯家附近,他沒有具體地址,只能憑劉詩雯和他說的大概位置去找。最後還真讓他問到一個熟人。

  那人告訴他不用找了,劉詩雯和她母親搬走了。具體搬去哪裡她也不知道。她還告訴蘇默一個新地址。那是劉詩雯老家。離的很遠,在外省。

  蘇默很快就訂了南下的高鐵票,尋到劉詩雯老家。但結果依舊,劉詩雯老家依舊沒人。他向周圍的人打聽,可這些人也不知道,都說劉母好幾年才回來一次,至於劉詩雯,他們見都沒見過。

  蘇默又徘徊兩天後,接到學校打來的電話,於是只得趕回學校。校門口,張婷怒目圓瞪,指著蘇默就是一頓數落,蘇默像失了魂的軀殼,一句話也沒有聽進去。

  「還有兩天就要比賽了,你最好不要吊車尾。」張婷怒其不爭。拂袖而去。

  而接下來兩天,蘇默全天窩在寢室里睡覺,眼睛盯著手機,他給劉詩雯發了很多簡訊,希望能得到回覆。但兩天過去,蘇默一條簡訊也沒有收到。

  第三天,校運會正式開始,張婷總算多方打聽在寢室里找到了蘇默,隨後被張婷強制帶到了賽場。

  在張婷的觀念里,雖敗猶榮總比棄權要強,雖然她看到蘇默的樣子很厭惡。

  但出乎張婷所料,蘇默居然在第一輪比賽中沒有被淘汰。這讓她感嘆天賦的重要性。

  「果然,在天賦面前所有的努力都等於白費。」張婷留下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