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分封,封內還是封外?
「孤明白了。」
他點頭,道:「大宗是根本,獨一無二的。」
「不論是一國,還是一家,都不能本末倒置,以小取大。」
李二。
聽到沒有。
收起你那些心思,大宗該是誰,就是誰。
別到時候搞得人心不寧,兄弟自相殘殺的。
你要不及時收手,並補救的話。
就逼人太甚了。
「殿下。」
張士衡突然開口,道:「臣有一事不解。」
「張師請說。」李承乾有點意外,他要問什麼。
張士衡目光灼灼,似乎是發現新奇的世界,注視著李承乾,不無激動的說道:「周王畿本來不大,自分封諸侯,周王室的疆域,卻擴大十數倍之多。」
「幾百年後,發展出齊楚趙魏韓燕秦等七個大國。」
「後世分封諸侯王,卻在國內,寸土未加,反而是多次出現諸侯王叛亂,擾亂禍害一方,名不聊生,引得天下大亂,朝局不穩。」
「但各有各的好處。」
「分封在內,雖有反叛,但朝堂能及時剿滅鎮壓,不至於尾大不掉,難以收拾。」
「若是在外,難免會有坐大之嫌,亂從外來,出現七國的情形,敢挑戰周王室。」
「所以,在殿下看來,到底是封外好,還是封內好?」
這個問題一出,眾人紛紛側目,面露震驚之色。
于志寧,孔穎達等人大為吃驚。
賈公彥眼神滿是欽佩,不愧是老師。
我們回答不了,那就反問太子。
看太子如何作答。
「好一個封外封內。」
裴行儉驚奇萬分,讚不絕口。
「不愧是禮學大家啊。」
「一言道破問題所在。」
李敬玄他們也聽懂了。
「仁傑,聽到了吧。」
狄仁珪低聲對狄仁傑,激動的說道:「這就是此次宣講,最重要的地方。」
「我們能學到很多理論主張,很多開眼界的思想。」
「看太子怎麼回答。」
狄仁傑還小,但卻早慧,能夠懵懵懂懂明白,問題要義所在。
李二靠著椅背的身子,瞬間就坐正。
其他人也是下意識挺身。
「封外封內。」
他自語呢喃。
其他人也是驚訝不已,太直指要害了。
當初李二要行分封制的時候,就遭到群臣的極力反對。
魏徵跟李百藥勸諫,才讓李二滅了分封的心思,只不過皇子封王該的封。
這些封王不等同於諸侯王,並沒有軍政大全,不過是爵位,並且王府官吏,還要朝廷指派。
相當於,封王是一種皇室子弟的頭銜。
「說話這人是誰?」
李二開口問道。
「弘文館學士,張士衡,太子師傅。」魏徵道。
大家明了。
陛下這是看上張士衡所說的。
「如此大才,怎麼能屈尊在弘文館?」
李二不悅的說道:「外人還以為我不懂的能人善用呢。」
額。
陛下,你看上了就直說,哪裡要這麼拐彎抹角的?
人家張士衡又不是沒名望,你自己沒注意到怪誰?
李二有些激動。
他分封制的心思,是被勸阻的,並不是他心甘情願的。
只是覺得說的有道理,才果斷終止罷了。
如今。
一扇嶄新的門戶,頓時洞開。
封內不成,我還封外不行嗎?
「張師。」
李承乾微微一笑,他抿了一口茶水,道:「你已經把孤的回答,都說了。」
「封內封外,其實都是一個問題,朝廷是否強大。」
「周王室強大的時候,諸侯王不敢動。」
「虛弱了,諸侯王就趁機而起。」
「封內,也是一樣,朝廷強盛,諸侯王也會乖乖聽話,不會有不該有的心思。」
「但……。」
他話鋒一轉,道:「封內,始終就是本土打轉轉,亂的也是國內。」
「封外的話。」
「疆域擴大,如周王朝故事一般。」
他抬起手,豎起一指,指著上方,道:「今日天下九州,他日天下十州,十五州,二十州。」
「也未嘗不可能沒有。」
此話一出。
眾人心潮澎湃。
天下九州何其大,要是十五,二十州,又該是何等遼闊雄壯。
他們想想都激動難耐,欲罷不能。
李二更是渾身發麻,如遭電擊一樣顫慄。
大唐天下,若有二十州。
那他的聲名,該是如何?
史書上又該用何等筆墨,記載他曠古爍今的雄才偉略,豐功偉業呢?
魏徵與長孫無忌對視了一眼,房玄齡也插進來,對了個眼神。
陛下今日是來偷聽的。
沒想到最終,把自己給聽進去了。
就說太子有時候能拿捏陛下。
你看吧,這拿捏的,陛下都快恨不得衝出去,大聲說宣告,朕在這裡呢。
李績哪裡還昏睡啊。身為武將,他對建功立業,追求軍功,是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的。
他還年輕,還想馳騁疆場,創造屬於他在歷史上的神話。
李承乾短短几句,勾勒出來的想像,構造的藍圖。
沒有一個帝王,一個武將抵擋得住的。
尤其是對一個馬上帝王。
還有著道德污點的。
根本一點反抗餘地都沒有。
「天下二十州。」
「滅了薛延陀,封個薛王。」
「滅了高麗,封高王。」
「滅了吐蕃,封西王……。」
嗯!
想想這些雄闊的憧憬,一股快感席捲李二全身,心潮湧動,情難自禁,差點發出舒爽的呻吟聲來。
「殿下,若如周王朝故事,那春秋戰國發生了又該如何?」
突然聽到張士衡這句話,一盆冷水澆在李二頭上,瞬間冷靜下來,沒有剛才那麼激動。
對啊。
周王朝是變大了,最終結果呢?
不是春秋戰國之亂,小宗欺大宗,小宗之間你爭我斗的?
李承乾搖頭,道:「周武王要是有在天有靈,見到周王朝國祚延續八百年,地域壯闊,子民千萬,怕是只會欣慰,生出萬丈豪情。」
「我大周何等遼闊,何等雄壯。」
「小宗欺大宗,是禮法問題,也有周王朝衰落的緣故。」
「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講,疆域領土變大,對一個王朝來說,就是一件比天還大的事情。」
「肉始終是爛在鍋里的。」
他點著桌案,鏗鏘有力的說道:「難道說春秋戰國的百姓子民,不是炎黃子孫,不是諸夏後裔嗎?」
「一個穩定強盛的王朝,是不怕外部力量窺伺的。」
「一個孱弱無能的王朝,滅了也就滅了,不值得可惜,自有雄主取而代之。」
「我們要著眼於天下,放眼與未來。」
「周王朝能做到的事情,為何後人就做不到呢?」
他頓了頓,給大家消化的時間,道:「如果說,守著一畝三分地,都是周朝時期的。」
「哪個王朝,還敢說能遠盛周王朝呢?」
孔穎達忍不住說道:「殿下,窮兵黷武,好戰危亡啊。」
李承乾眉頭一揚,這就是一些人的通病,什麼叫窮兵黷武,好戰危亡?
「孔師。」
「先聖孔子曾說過,有教無類,人人都有使命與責任教化天下。」
李承乾道:「萬物生命皆有靈。」
「我諸夏子民之外,還有許多生靈,不知道仁義忠孝。」
「他們在遭受非人一樣的壓迫侵害,那些無道之主,我們看到他們的罪行,難道不應該替天行道,誅殺暴虐,解救危難困苦的生靈?」
「王於興師,師出有名。」
「仁義之師,討伐無道,天兵天降,救苦救難。」
「天下,不僅僅是指的大唐疆域。」
「日月所照皆為華夏,江河所至皆為漢臣。」
「若敢不順不從,一律即可視為叛逆。」
他的話音落下,就有人大喊出聲。
「彩!」
裴行儉忍不高呼道。
「彩!」
一片喝彩聲響起。
殿內皆是轟動。
這就是氣概。
這就是天下大義。
日月山河,都是屬於我們的。
日月所照,就是我們的疆域。
山河所至的地方,只要是有人,就是我們的子民。
在這等情況下,講士們也不敢繼續辯論。
否則,引起眾怒,是自找麻煩。
張士衡捻著鬍鬚,很是讚賞的注視著李承乾。
這個弟子。
突然之間,就開竅了。
完全換了一個人一樣。
不過。
這樣的弟子,他卻很是高興。
李承乾不知道後面的李二,這會兒是什麼想法。
但只要聽到了,肯定不會無動於衷。
我特麼這麼瘋狂的PUA你們,就不信你們一個個都不放在心上,不為所動的。
尤其是他在重點PUA李二。
沒來的時候,他還擔心,傳到他耳朵,會變味。
親自來,那就中了他下懷。
腦袋成天想著如何把皇帝當好,遮掩他的醜事。
你不給他畫個大餅,找個更大的方向。
那簡直是白瞎了這麼好的一個對象。
漢朝尚武,唐朝同樣尚武,甚至比漢朝有過之無不及,還要生猛。
畢竟。
在經過隋朝之前那個混亂的時代。
人人都深刻的體悟到,一個純真的道理。
那就是拳頭,可比仁義禮智信更好說話。
可以說。
隋唐都是經過戰亂洗禮,百姓都是弱者淘汰,強者生存的競爭後,留下來的佼佼者。
在這樣尚武的背景環境下,李承乾說的這些,正中他們的情緒價值點。
誰不激動,誰不興奮啊。
李承乾壓了壓手,示意眾人冷靜下來。
很快,大殿再次鴉雀無聲,只不過人人的臉上都帶著一股激動之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