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場裡,兩人正想開車離開,就撞見陸辰楓站在一旁焦急地打著電話,話里的意思是公司的車還沒來,導致他沒法出行。
周柏霆搖下車窗,好心將自己的車鑰匙遞給陸辰楓,「你先開我車吧,我反正現在也不開車。」
他說得坦蕩,確實自從恢復記憶後,他連車都不敢開了。
那場車禍對他的衝擊太大了,他還想留著命和老婆白頭偕老呢。
陸辰楓一臉敵意地盯著周柏霆,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對自己一副大哥哥的親切模樣,但還是接過了鑰匙,沒好氣道,「我用完明天就還你。」
說罷,他便拿著鑰匙迫不及待地去開車。
季楠笙在駕駛室里氣得吹鬍子瞪眼,「你就這麼由著這小屁孩騎你頭上?你沒看他天天打扮得跟你一模一樣,天天在你老婆面前茶里茶氣的,想挖你牆角嗎?」
周柏霆望著後視鏡里和他穿著同款西裝,就連髮型也一模一樣的陸辰楓,不由得坐直了身體頓時有了危機感。
「這小子好像比我還小好幾歲,抒抒就喜歡年輕的,完了完了……我看還是不出國了……」
他連忙掏出手機就要給安抒抒打電話,喃喃自語道,「我掙再多的錢回來有啥用,等下老婆跑了就全完了。」
「周柏霆!」
季楠笙忍無可忍,恨不能敲醒他,「你沒錢你老婆更跑,那個宋書白分分鐘能用你老婆那家娛樂公司逼她就犯!」
一句話,讓周柏霆如夢初醒,他小心翼翼地回望著身旁恨鐵不成鋼的好友,「那我發個信息喊她來送送我,她會來吧?」
「完了,我都忘了,她早把我拉黑了!」
季楠笙一頭黑線,猛踩油門將這戀愛腦的喋喋不休葬送在車流里。
但他們不知道,他們剛開出去沒多久,反方向道路上的紅綠燈處出現了一起嚴重的交通事故。
一輛車被身後剎車不及時的大貨車追尾,整個車被撞擊進前方裝載鋼筋的卡車底部,車身完全被擠壓變形。
更恐怖的是,部分鋼筋掉落穿透車玻璃扎進小轎車駕駛室,裡面的人生死不明。
只留下蔚藍的天空下划過一聲聲刺耳的救護車鳴笛聲……
*
私人會所走廊里。
安抒抒直接開門見山,「秦總,今天來,我就是想告知你,蘇筱柔並不是兒時救你的小女孩,那個小女孩其實是……」
恰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其實是……」
安抒抒含在口中的「我」硬生生沒法說出來。
因為她知道,現在的她比起蘇筱柔更不像她小時候。
但她還是頂著秦厲沉晦暗不明的眼眸,說出了口,「其實是我!」
包里的手機鈴聲如催命符一樣不停響起,安抒抒盯著眼前笑意愈發加重的男人一陣頭皮發麻。
秦厲沉扶著額頭笑聲逐漸詭異,聲音戲謔道,「蘇秘書,是不是你那個律師男朋友找你啊?我看你還是趕緊先接電話吧。」
安抒抒只覺得脊背一陣發涼,轉身匆忙拿出手機接聽了起來,抬頭的剎那竟與匆匆趕來的蘇筱柔撞了個正著。
她瞥了眼慌裡慌張額頭上還沁著汗珠的蘇筱柔,捂著話筒問道,「您好,您哪位,有什麼急事嗎一直打電話?」
「你好,我們是交警大隊,就在剛剛我們發現你丈夫周柏霆的車輛發生嚴重交通事故,傷者正在醫院搶救,你趕緊過去……」
「吧嗒」一聲手機落地,屏幕四分五裂。
一陣天旋地轉。
安抒抒手死死扶著牆面,才不至於癱軟在地。
多年前熊熊燃燒的車禍現場依舊曆歷在目。
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心仿佛被撕裂開來般疼痛,無盡的恐慌和令人窒息的痛感瞬間蔓延全身。
「蘇秘書,你還好吧?」
耳邊傳來秦厲沉溫潤的嗓音。
但安抒抒卻仿佛沒聽見,轉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短短的走廊她跌倒了兩次,終是脫了高跟鞋扶著牆起身,繼續不管不顧地向外跑去。
秦厲沉看著女人失魂落魄的背影,側身對著身旁的女人笑了,「筱柔,你怎麼來了?」
蘇筱柔同樣收回不明所以的視線,有些心虛且後怕地盯著秦厲沉道,「我……我聽說你帶嫂子來這玩,就想過來認識一下。」
「可我剛剛好像聽到她說她才是救你的救命恩人,說我是冒牌的。」
秦厲沉目光狐疑地睨著眼前緊張不已的女人,挑眉上下打量她,「你覺得我會信她?」
蘇筱柔深吸一口氣,頓時抽抽噎噎起來,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
秦厲沉嘆了一口氣,寵溺地摸了摸她發頂,輕聲哄道:「我不會信她的,你也別聽那些人胡扯,那種滿嘴謊言的女人,怎麼配做我秦厲沉的女人!」
他言笑晏晏間,眼底的笑逐漸被無情的陰翳所取代。
這女人當眾拒絕他的示好,背地裡卻還想吊著他。
當真是心機深沉!
*
醫院搶救室門口。
安抒抒趕到時,季輕顏已經等在那了。
「抒抒,你別著急,他會沒事的……」
季輕顏一把摟住安抒抒,試圖安撫她,但她全然如失了智般,眼神死死盯著搶救室,整個人再次癱軟在地,連哭都哭不出來。
「誰是安抒抒,安抒抒有沒在?」
搶救室的門突然打開,裡面衝出來個小護士在門口大聲喊著。
「我是,我是!」
安抒抒一下子從地上爬起,衝過去抓住護士,顫著聲音問道,「他……他怎麼樣了?」
小護士連忙拉著她就往裡走,「你趕緊進去勸傷者吧,他說要和你說完話才肯拔鋼筋!」
拔鋼筋?
安抒抒腦袋一陣嗡鳴,抓著小護士的手幾乎都站立不穩。
當她大老遠地看見手術台上側躺著的男人一整個背部貫穿而過的鋼筋時,只覺得那根鋼筋就那麼直挺挺地連著他刺進了她的胸膛。
「抒抒,我要見抒抒……」
男人嘶啞的嗓音傳入耳中。
安抒抒整個人有一瞬間的怔愣,隨後快步上前,在目光觸及到眼前滿身是血的男人時,眼淚再也不受控地奪眶而出。
「抒抒,對不起……」陸辰楓慘白著唇,聲音仿佛有千斤重般艱難出口。
他滿是被玻璃碎片劃傷的臉上是深深的繾綣和不舍,眼淚順著他的臉頰混合著血液流淌在冰涼的手術台上。
說話間,他顫著滿是血污的手像要抓住什麼般在半空中揮動著,安抒抒連忙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泣不成聲道,「辰楓,你別動,我們把鋼筋弄出來就好了……」
「不要。」陸辰楓哭紅了眼,不住搖頭,緊緊握著安抒抒的手,仿佛一鬆手,眼前的女人就要不見了般。
「你後來看我的直播採訪了嗎?抒抒,你知道我喜歡了你很多年嗎?從我第一眼見到你就很喜歡很喜歡……」
說話間,他的口中不斷有大口大口的鮮血吐出,嚇得周圍的醫生趕緊勸阻他別激動,千萬別再說話。
安抒抒手足無措地幫他擦拭唇角的血,卻越擦越多,怎麼擦也擦不完。
她跪在手術台前,邊擦邊嚎啕痛哭,「辰楓,我知道我知道,求你別說了。」
「我想說,我怕我這一睡,就再也……再也說不了了……」
陸辰楓吃力地想伸手撫上她的臉頰,想為她擦拭掉眼角的淚水,卻發現怎麼努力卻始終無法觸及,猶如他心中無法宣之的愛戀,只能化作夜夜的思念,最後變成永遠無法實現的遺願。
「不會的,你會沒事的。」
安抒抒捧著他的手摩挲著她的臉頰,任由血腥味在臉上蔓延,哭得聲嘶力竭,「你乖乖手術,你好了我就答應你,好嗎……」
「辰楓……」
她緊緊握著他的手,卻再也感受不到他手上的一絲氣力,無力地垂了下來,而手術台上的他也失去了意識,再也無法睜開那雙好看的大眼睛。
「家屬趕緊出去,現在立馬手術……」
安抒抒眼睜睜看著手中交握的那隻手逐漸脫離了她的掌控,最後越來越遠,整個人好像跌入了無盡深淵……